潘大妮翻开小册子,如获至宝。

    晓夏给她的小本子,每页都有一个汉字,画着工整的田字格,标了拼音,底下是笔画顺序,跟印刷出来的一样。

    两面封底还画了算术口诀表。

    小小一册,揣在兜里完全看不出来,以后就是在地里干活,她也能偷偷学习。

    晓夏把潘大妮送到门口,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潘大妮捂着衣兜,瞟了眼在地头掐南瓜藤尖尖的小叶连长,犹豫了下,吞吞吐吐的问晓夏, “叶连长最近都会在家里吗?”

    她感到有些纠结。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小夏老师,叶连长可能命不久矣。

    另一个就是,她也拿不准,这事到底还会不会发生。

    事情变化太大,她重生了,小夏老师也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上辈子,小夏老师可没有随军。

    叶连长在老家结了婚后,单身赴任,直到牺牲,她才在军营露面,代替婆婆前来,将丈夫的骨灰和遗物带走。

    晓夏不明就里,随意回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别不好意思来,只要我开着大门,就是有空,你就可以过来找我。”

    两人正说着话,边上突然跳出一个人, “哈,我来得是不是正是时候?小夏姐,我来拿我的手表,修好了吗?”

    可不是孟团长家的小儿子,孟援西。

    潘大妮伸手掏兜,神情不免有些惶恐, “在这呢,我,我正准备给你送过去。”

    她从没和这种天之骄子打过交道。

    何况这位将来不同凡响,是那种会出现在电视上的大人物。

    晓夏点头道: “修好了,还顺便做了清油除尘,你以后别有事没事瞎折腾,上发条别太勤也别太用力,容易磨损转抽,到时给不上劲,可就麻烦了。”

    孟援西接过手表,道了声谢,就往手腕上扣。

    听完晓夏叮嘱,嘿嘿笑道,“要是再坏了,我就再拿来给你修,给小夏姐添点小进项,不好吗?”

    晓夏敬谢不敏, “我谢谢你照顾了,你姐并没那本事,你还是悠着点吧,不要浪费我的劳动成果。”

    看他手在表带上摸来摸去,就是摸不对路,忍不住伸手, “是坏了吗?我记得我没有动你的表链......哦,是你手笨。”

    晓夏咔哒一下,把表带扣上,利索赶人, “行了,都回去,不要耽搁我吃饭。”

    叶盛钧再也忍不住,从门后跳出来了, “夏夏,米饭已经煮好了,这南瓜藤你想怎么吃?”

    孟援西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 “叶连长也在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摸着手腕,红着比天边晚霞烧得还厉害的耳根子,对晓夏道: “小夏姐,你要的东西,我会托朋友帮忙留意,一旦有收获,我就告诉你。”

    晓夏开心不已, “好啊,姐等你好消息。”

    要是真能成事,那才是来钱的大路子呢。

    晓夏满脑子里都想着赚钱的事。

    对前世活了三十岁的她来说,十八岁的孟援西就是个弟弟,还是很好用的工具人弟弟。

    可叶盛钧不知道啊。

    他看在眼里,差点把自己淹死在醋海里,还不敢大声呼救,扑腾都只能闷在心里。

    “要不问问潘大妮,能不能来照顾你?就白天也行。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叶盛钧只敢挑安全的话题,和媳妇儿搭话。

    “再看看吧,这事我心里有数。”晓夏摇头,看了眼他手里鲜嫩的南瓜藤,“这个清炒吧,潘大妮说要先焯水,你别忘了。”

    叶盛钧立刻回神,“我这就去,晚饭马上好。”

    晚饭过后,晓夏又一头钻进工房。

    她最近都在忙着修复小人偶音乐盒。

    锈蚀严重的金属外壳早被扒光,被她换成结实美观的雕花木盒。

    音筒音板簧片等发音装置也做了除垢处理,调试过后,又能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昨天,她对动力装置做了一番修改,改成手摇式,修理工作到这里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晓夏把大家帮忙修好的跳舞小人偶放上大转盘,手摇上发条,音乐立刻流泄而出,小偶人开始翩翩起舞。

    层层叠叠的裙摆,把岁月的伤痕尽数掩埋,长及手肘的白色花边手套,缺了两指的手优雅扬起。

    宽檐礼帽遮住了秃了一大块的后脑勺,黑色面纱缀边,纤长的飘带垂在身后,看上去美丽又优雅。

    叶盛钧端着红枣糖茶进门,看到跳舞的小偶人都感到眼前一亮, “媳妇儿,这个哪来的?还怪好看的。”

    晓夏点了点小偶人帽子上的大羽毛,笑吟吟回他, “这个啊,全靠八方支援。”

    羽毛是撺掇小娃子从农场的大鹅子那偷拔的,长飘带是一小姑娘私藏的发带改的,大礼帽是个大嫂子拿丝草编的,面纱和花边是位老婶子线勾的,手套是个热心大姐织的,裙子是小媳妇们用废布头拼接的。

    这位小舞蹈家可是家属区的人气明星,超级团宠。

    晓夏都琢磨着,要不要给小偶人单独打个衣帽间。

    衣服行头比她还多,足足攒出了一大匣子,每天换装都不怕重复。

    真的,高手在民间呀。

    这年头的女同胞们如此多才多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晓夏看着小偶人的眼亮晶晶的,叶盛钧心里颇不是滋味。

    所以,爱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是不是?

    他本来想找晓夏好好谈谈,但直到睡下,也没找到机会开口。

    叶盛钧有些不敢开口。

    他实在无法预料,自家媳妇儿那张利嘴,会说出什么爱恨难料的话。

    他不大敢赌。

    分房睡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不会给她疏远的机会。

    只是这同床异梦的夜里,不出意外,又是好一番折腾。

    叶盛钧实在看不下去,等晓夏从卫生间沐浴更衣出来,抓着她手恳求道: “媳妇儿,咱们明儿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晓夏心里也很苦。

    人的心理,真的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这白天么,她还能想办法转移转移注意力,到了晚上,她是真的没招了。

    晓夏也没想到,自己的逆反心理这么顽强。

    这还有四五个月呢,怕是产期没到,她人就先没了。

    “医生我早就看过,你别管了,开年我就会住到伊城去,在军医院附近租个房子待产。”晓夏说着,擦了把眼角的泪。

    这可不是哭的,是打呵欠打出来的。

    很困,很累,可是睡不着,睡着就容易做噩梦,她已经快有心理阴影了。

    叶盛钧满嘴都是苦涩, “这事你怎么从没和我商量过?”

    晓夏又打了呵欠,漫不经心回他: “啊,谁知你什么时候要走,我自己找人也能安排。”

    虽然有些马后炮,但男人大事顶不上,小事再能干,又有啥用?

    叶盛钧抱着媳妇儿,涩然道: “我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

    晓夏哦了一声,没有拒绝男人宽厚温暖好闻的怀抱,只闷声道, “没必要,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无法安眠的深夜,再微薄的安慰也是安慰,哪怕这安慰,如风中烛火,倏悠即逝。

    叶盛钧沉默了。

    媳妇儿这反应,真是让他有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他撑起上半身,低头去看怀里人,认真道: “可是我想陪着你。”

    晓夏转身,睡眼朦胧拿大实话回他, “别想啊想的,没用。”

    想想谁不会啊,想到和做到可不是无缝连接,中间还隔着道天堑呢。

    叶盛钧急了,把晓夏掰回来, “媳妇儿,你别不信我,我已经在跟上面申请调岗,从战斗线转生产后勤,我以后都能在家陪你。”

    “你来真的?”晓夏惊讶得睁大了眼,不觉又重复了一遍, “你来真的?”

    叶盛钧低头,亲在她仰起的下巴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本来想等事情落定后,再和你说。可今儿政委和团委都不在,没问着。”

    晓夏这下是真醒了。

    她不由掰起男人的脑袋左看右看,狐疑不已:她魅力这么大吗?能把个事业脑变恋爱脑?

    叶盛钧埋头,去吻媳妇儿细长温热的脖颈,近乎呢喃道: “媳妇儿,我们和好吧,你别不理我,咱俩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晓夏: “......”不是,不是,这猛男撒娇,谁,谁抵得住啊?昏君可不就这么来的。

    晓夏怀着一颗“绝不能当昏君”的心,重新捡回脑子, “叶盛钧,你自己仔细想好。”

    “我先提醒你一下,预防一下,要是以后你的同袍们飞黄腾达,位高权重,自己却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悔不当初……”

    “你要是想要怨谁怪谁,我是不会认的。我不仅不认,我还要瞧不起你,一脚踢开你,让你哪凉快滚哪去,有多远滚多远,我说到做到。”

    “媳妇儿,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叶盛钧挨了骂,心反而定了, “我早考虑好,转去支援生产,工作时间稳定,每个月还固定有四天休息。”

    晓夏按着他心口问他: “你真心的?真的想要调岗?生产后勤处可不是什么建功立业的好去处。”

    叶盛钧抓着媳妇儿的手亲了一口,亲完又去亲她脸,亲够了才道, “你知道的,我们这是奔着建城去的,后勤生产搞好了,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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