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悟信守承诺,过不了几天就从牢狱之中放出来了。向心觅不知他具体是如何操作,只知道他还升了官加了俸禄,还得了一批赏赐。

    沈悟的私库钥匙还捏在她手里,向心觅站在阴凉处盯着下人们将一箱一箱的金银布匹搬进去,想着:沈悟越来越有钱了,好像还真得认认真真算算账了。

    她思及此处,侧头问青荷:“夫君还没从宫中回来?已经午后了。”

    青荷答道:“被召入宫中便没了消息,派人在宫门前守着,还没递来消息,大约还得一会呢。”

    话音未落,有人大步跨入院中,脚步急促,向心觅回头望去,来人已走到眼前,因着烈日之下疾行,额上渗着微微的汗:“我回来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捉住她的手,向心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望着他看了几息,问道:“怎么没信来?”

    “我急着回来,递信的还在后头。”

    这话听得一种丫鬟仆役都笑起来,笑沈悟一贯稳重端方,此刻为了见夫人,倒比递信的小厮跑得更快。

    向心觅也笑起来:“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她从怀里拿了条帕子出来,抬手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动作很轻,沈悟弯下腰来配合她的动作,眼睛却还盯着向心觅:“我就是......想你。”

    向心觅擦完了汗,戳了戳他的额头,将他推开些许,又将帕子扔在他怀里,故意扳起脸:“待会,先算算账。”

    她不等沈悟反应过来,转头就走,听见沈悟亦步亦趋地跟过来。

    “我与你说完那一番话,你就一句话不说跑了。出了事,不告诉我,也不叫人报个信。你嘴上说爱我,在意我,结果就是这样的?”

    向心觅坐在美人榻上,慢悠悠地摇着扇子,语调平静地和沈悟一桩桩算着旧账。

    沈悟自发自觉地坐在她身边,想凑近她又不敢的样子,明显底气不足:“我不知道怎么见你。我还是怕你要和我和离。”

    向心觅声音凉凉的:“所以跑到京城找死来了?”

    沈悟沉默半天,憋出来一句:“不是。”

    向心觅没有过多计较,她不知道沈悟真动过这样的念头。若是向心觅执意要走,他也没有脸面继续挽留。离开扬州的时候,他派人去找了向心觅口中所述的乡野荒屋。

    如果向心觅不要他,等自己百年以后,就偷偷和上辈子的向心觅埋在同一个地方。

    也能算得上死同穴。

    只是向心觅千里迢迢来找他了,来看他了,看见他也没有提出和离的事情,反倒和他说“下次”,意思是他们还会有以后,还有下一次的机会。

    他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就像是揣着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胡乱跳动着,下一秒就要破胸而出。这让沈悟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想要向她确认,但人在眼前,却说不出口。

    沈悟有些心虚地靠过去,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事事告诉你,决不隐瞒。”

    向心觅看过去,发觉他不知什么时候几乎整个人靠过来,她被笼罩在沈悟的怀里,向心觅有点儿嫌热,推了推他:“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沈悟眨着他干净而墨黑的眼睛:“我想与你亲近。”

    向心觅一顿:“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她感觉到他愈发近了,温热呼吸落在自己的肌肤上,声音好像带着引诱:“我听你的,坦诚一点,决不隐瞒。”

    沈悟的脸颊埋在她的锁骨,柔软而冰凉,他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很近又很远:“我很想你。”

    ......倒也不是这样教他坦诚的。

    向心觅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好在他身上并不算热,还可以忍耐。

    她思索半晌,还是说道:“我与你说那些话,只是想让你知道事情原委,只是你还没做过那些事,我想,也不该怪在你头上,而且你和前世比起来,真的变了很多......”

    话至此处,向心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于是停顿稍许,组织着自己的言语,没注意到埋在她脖颈处的人不知不觉僵硬了身体,他等待着最后的答案,几乎不敢呼吸,唯恐自己轻微的动作就让向心觅改变了原来所想。

    安静似乎只是一瞬,又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听到向心觅再次出声:“我不喜欢别扭纠结,我想,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答案,但是我还是担心你,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平安。”

    沈悟埋着头,一动不动好像死去了一样。

    向心觅说完这一番话,半晌没听到回应,抬手推了推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你听明白了没有?”

    这一动,滚烫的液体落在她的锁骨上,顺着骨骼的起伏一路滑落下去,从炙热到冰凉,落在向心觅的胸口,将她冰的一个激灵。

    她侧头看去,想要扳沈悟的脑袋,他却不配合地死死低着头,声音里带着鼻音:“听明白了。”

    “那你哭个什么?”

    向心觅语带笑意,锲而不舍地想要看看沈悟哭起来的模样,沈悟被她捉弄不得躲避,有些羞恼地抬起头来。

    眼眶,鼻子,嘴唇果然全红了,因为用力地摩擦,眼皮红得尤其吓人。

    向心觅颇为新奇地看着,摸了摸他发热的眼皮,倒是不笑了,只是轻声问道:“哭什么呀?”

    沈悟答不上来,他只是难过,明明自己得偿所愿,他却感到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酸涩与心痛。

    他的眼眶很浅,清冷的眼睛兜不住眼泪,晶莹的泪珠很快再次盈聚,从脸上滑落下来。

    沈悟承受不住她的目光,有些恼羞成怒地捂住向心觅的眼睛,声音沙哑又委屈:“别看了。”

    向心觅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笑眯眯道:“好看,第一回见你哭,爱看,多哭。”

    她眼看着沈悟的脸颊,耳朵,脖子一点点红起来,整个人像是被煮熟了。

    于是变本加厉地恶劣起来,向心觅捧住他的脸,靠近了能看见沈悟被泪水沾湿了显得分外浓黑的睫毛,她鬼使神差地吻去他脸上的眼泪,笑起来:“干嘛这么委屈,不乐意么?”

    沈悟被脸上过分的柔软惊了一惊,又听见向心觅的话,慌忙解释:“不是,我高兴......”

    他脸上的惊慌被向心觅一览无余,沈悟也觉察到向心觅在看自己笑话。他痛恨自己又一次在向心觅面前笨口拙舌,无法准确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于是只好握住向心觅的腰,近乎虔诚地靠近,混着泪水咸湿的滋味,将心意藏在唇齿之间,消磨掉苍白的语言,只剩下温度滚烫。

    沈悟的眼泪干了,向心觅的眼泪倒是被逼迫出来。

    太磨人了,恨不得每一寸都仔仔细细地扫过,唇齿都要麻木了,沈悟却还依依不舍地追着她的唇,察觉到她推拒的动作,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来。

    这下倒是完全好了,眼睛不红了,说话也不沙哑了,只是手还握在向心觅腰上,透过纤薄的布料传递过来灼灼的温度。

    他微微用力,将向心觅抱在怀里:“我刚才太高兴了。”

    向心觅的唇麻麻的,约莫是肿了,没好气地应道:“看出来了。”

    “对不起......”沈悟低着头,摸了摸她红润的嘴唇,“我下次注意。”

    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现在立刻就想来下一次。

    向心觅推了推他,试图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以后还是谨言慎行些,虽然你这回是在把控之中,但下回,下下回,难保不出意外,你......”

    沈悟的目光落在向心觅的唇上,一开一合的,在说着担心她的话,看起来很柔软,是他刚刚尝试过的意犹未尽的柔软,他慢吞吞地凑过去,尽力克制地磨了磨她的唇,应道:“听见了,我会小心的。”

    他现在比谁都要惜命,比谁都想活得长长久久。他才刚刚拿到向心觅的许可,终于得到有可能和她白头偕老的机会呢。

    向心觅却疑心这人并没有在听,只一心想着吃她的嘴。

    她有些恼,只好拿话吓唬他:“你要是因为蹲大牢判了什么罪,我就拿着和离书和离。”

    沈悟一僵,总算心思被拉回来了,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里带着控诉:“你还想着与我和离。”

    ......其实只是向心觅这两个月用惯了这套说辞,一不留神又冒出来了而已。

    男人盯着她,嘴角往下耷拉着,一副被她伤了心的模样,向心觅连忙找补:“不是,不和离,我开玩笑的。”

    沈悟抱她的胳膊明显更用力了,声音发闷:“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向心觅顺从地摸摸他的脊背:“嗯嗯嗯,我再也不拿这个吓唬你了。”

    沈悟安静片刻,便不再说话,只是紧密的,不留一丝缝隙地拥抱着她,好像一瞬间都不愿与她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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