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绝不会是这样!”伊丽莎白在早晨收到了一封信件,她迫不及待地拆开来,却在看到内容时轰然倒地,把正在享用早餐的家人们下了好大一跳,“我的孩子们,我可怜的孩子们!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能!”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嘘,嘘别这样,没事的,没事的。”杰奎塔走上前,算是镇定的抱住了大女儿,还不忘冷静的指挥安妮把被吓坏了的孩子们带出去,“玛格丽特,你留下来。丽兹,新的国王登上王位,自然会对旧王的臣民动手。你儿子们的爵位和封号自然是会被收回的。”

    “可我可怜的托马斯和理查德要靠什么生存呢?他们还那么小!”伊丽莎白痛哭不止,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无助。

    玛格丽特站在一边,很可耻的走了神。她仔细的观察着伊丽莎白,内心里啧啧赞叹。伊丽莎白是所有里弗斯家族里最出众的女孩子,相比于其他姐妹的瘦削、苍白,她面色红润,身型窈窕。也许有了生养了两个孩子的缘故,她身上还带着些母性的柔和。抛开这些不说,能与她漂亮的脸蛋媲美的恐怕只有最小的凯瑟琳了。

    “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们可以让你的父亲去和国王谈一谈。”杰奎塔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后背,温柔的安慰道,“我们总能有机会诉求的。”

    “然后我们的爸爸和哥哥们就会死在所谓的爱德华国王的刀下。”安妮恶劣的说道,她将小孩们赶了出去之后就回到了餐厅。

    伊丽莎白的哭声变得更大了,玛格丽特震惊于安妮的悲观,不可置信的说道:“开在上帝的份上,安妮!伊丽莎白已经过得够不好了。”

    “爸爸和哥哥们不在了,她只会过得更差。”安妮冷淡道。

    “如果他是一个好国王,他不可能对百姓的诉求置之不理!”玛格丽特据理力争,“他的父亲举兵反抗安茹的玛格丽特的时候,可是收到了很多农民的支持的,他是以正当理由推翻亨利国王……”

    “什么正当理由去推翻一个正统的,由上帝选择的国王?”安妮怒喝起来。

    玛格丽特却冷静了下来:“上帝不会选择国王。人民才会。不管你信不信,安妮。爱德华会坐稳他的位置,即使是上帝亲自从天堂下来,也无法改变。”

    杰奎塔审视着自己的女儿,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个姑娘,也许真的是梅露西纳女神再现,让一个纯真的小姑娘对局势看的如此的透彻。

    玛格丽特和安妮争执的时候内心里也直打鼓,毕竟在残忍的中世纪自己这样超凡脱俗的发言很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听到,那恐怕自己就要被当作女巫烧死了。

    “我必须要去和国王谈谈,亲自谈谈。”伊丽莎白这时已经从悲伤的情绪之中脱身,冷静的思考了起来。

    “什么?丽兹,不行……”安妮连忙阻止。

    “玛格丽特是对的。安妮。”伊丽莎白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再说了,如果必须要有人为我的孩子讨回公道,我是最好的选择。他会听的,如果他真如农民所言是天选之王。”

    血腥而残暴的陶顿战役整整持续了三个月。

    这场战争以兰开斯特军队全军覆没而结束。爱德华在英国的土地上赢得了广泛的爱戴。亨利国王及其妻儿不得不前往法兰德斯以求庇护,卷土重来。

    清晨。天还微微亮的时候,伊丽莎白便从梦中惊醒。

    “托马斯,理查德。快起来。”

    今天是爱德华巡游到北安普顿的日子,伊丽莎白早早的做好了准备。

    “可是天还没亮呢妈妈。”理查德揉着眼睛,半梦半醒。

    “快一点,孩子们。”伊丽莎白不为所动,她明白,今天恐怕就是她决定命运的成败之举了。

    “我们到底去哪里啊妈妈。”托马斯听话的穿好了鞋子。

    “去觐见国王,要回你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伊丽莎白没功夫说太多,她往水壶里灌满水,又随手往贴身的布袋子里抄上了几个果子,准备在路上对付两口。

    就在伊丽莎白慌张的准备的时候,杰奎塔似乎是心灵感应的早早醒了过来。

    “你要去见他吗?”

    “我还有什么选择呢?”伊丽莎白并不意外母亲的到来,相反,她对母亲的出现感到非常高兴,毕竟她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杰奎塔沉默的看着心爱的女儿整理好行囊,准备赴死,犹豫半晌,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带着这个。它不会害你,也许它还会带来好运。”

    伊丽莎白原本想要拒绝母亲的符咒,但听到母亲的话,她还是沉默的收下了它。

    伊丽莎白带着两个孩子穿过高大的树林,又穿过金黄的麦田,终于来到了北安普顿的小道上。三人选择了一颗高大的橡树坐下,静静的等待着国王的到来。两个孩子没心没肺的吃着果子和水,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没有概念。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的马蹄声传来,伊丽莎白猛的从地上站起,拍干净身上的灰尘。

    两个男孩没有见过行军的场面,高兴的又叫又跳,托马斯甚至伸出手想要马上的人停下来。

    “托马斯!回来!”伊丽莎白被儿子吓坏了,连忙拉着他藏在自己的身后,但军队的首领已经看到了母子三人,抬起手,示意疾行的军队停下来。

    领头的男人摘下头盔,朝着伊丽莎白露出一个有点恶劣,又有点张扬的笑。他高高的端坐在马上,背向朝阳,阳光似乎都很偏爱他,笼罩在他身上似乎镶嵌了一层红色金边,意外的带上了一些温和的暖意。伊丽莎白原以为她会遇见一个阴鸷的男人,却没想到眼前的人几乎还可以用稚气未脱来形容。

    “你在等我吗?女士?”他的声调带着丝丝兴奋,显然美丽的姑娘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眼球。

    “非得现在这个时候吗?爱德华。”几乎和他并肩而行的男人掀开了头盔上的铁面罩,他的嘴唇紧抿,微眯了狭长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伊丽莎白,他脸上似乎带着点笑,但眼里却没有一点温和的味道,反而像是一只苍鹰在注视着利爪下的麻雀一般,凌厉的让人不寒而栗。

    爱德华显然没把男人的话放在心上吗,他轻佻的上下打量着伊丽莎白,随机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真是国王吗?”理查德仔细的观察了一会马上的人,似乎对眼前人的身份十分不解,“看起来就像舅舅们一样年轻。”

    爱德华闻言挑起了眉头,伊丽莎白连忙从愣神中醒过来,礼数周到的行了一个屈膝礼。

    “我是伊丽莎白·格雷女士,陛下。”

    爱德华的眼神再次被伊丽莎白吸引,不动神色的跟着伊丽莎白的动作移动。伊丽莎白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有些脸红,紧张地绞了绞手指头。

    “我和我的孩子们没法继承我丈夫的封地和头衔。先夫死后,他的封地被夺走。如今掌握在我的婆婆手里。”伊丽莎白斟眃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我的孩子们将无所依靠。我丈夫,他是约翰·格雷爵士,他战死在……”

    “他是兰开斯特骑兵的将领,他们至少杀了七百个我们的人,还差点杀了你,爱德华。”马上的阴鸷男人却在此时开了口,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危险的恶意。

    “他不过是在履行他所坚信的责任,陛下。”伊丽莎白感受到了男人深深的恶意,迎着男人的目光坚定地开口,在转向爱德华时却又变得温柔起来,“他对他效忠的陛下忠心耿耿。不论怎么样,我的孩子们是无辜的。”

    爱德华似乎对伊丽莎白和男人的争执毫不关心,他只是侧过头观察了一番站在伊丽莎白身边的两个孩子,后者正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眼里没有畏惧也没有憎恶。

    “这就是他的两个儿子?”爱德华好整以暇的歪着头看向伊丽莎白,电光火石间,伊丽莎白明白了爱德华的意思。

    “我唯一的财富,托马斯和理查德·格雷。他们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他们的父亲几乎没有从战场上脱身过。他们……很少见。”

    “你家在这附近吗?”爱德华咧嘴一笑,友好地拍了拍理查德的脑袋,他的胆子要比哥哥更大一些,在托马斯还只敢躲在母亲身后偷偷打量爱德华的时候他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似乎对爱德华的战马很感兴趣。

    “很近!就在田野的那一边!”理查德连忙跳起来回答,伊丽莎白惊恐的想要阻止儿子,但理查德一股脑的全盘托出了,“您要去庄园里坐坐吗?陛下?”

    “沃里克,带着将士们先走,我随后就来。”爱德华露出来他一贯轻佻的笑容,吩咐后面的男人。

    听到男人的头衔,伊丽莎白心里猛的一咯噔:难怪他带着强烈的恶意,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沃里克伯爵——理查德·内维尔。兰开斯特家族的死敌。

    沃里克眯了眯眼,刚要出声反对,却被落在自己身后半步的男人抓住了手臂。他回头看了一眼,男人朝他摇了摇头,沃里克愤愤的停下了动作。

    若说爱德华自带的是青年人独有的朝阳的气质,沃里克是久经沙场的杀戮气,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就算得上是温和。方正的脸庞,端直的鼻梁,微笑着的薄薄的嘴唇,有力的,棱角分明的下颚,如同一个雕塑家经过多年的精心雕琢而终于完成的一尊圣象。他温和而坚定,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放下心中的恐惧。

    “我带着人走,沃里克还是贴身保护您吧。”男人礼貌的朝着伊丽莎白轻轻点了点头。

    “有劳,阿伦德尔。”爱德华对待这个男人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相当温和,看起来两人的关系比之沃里克还要和谐很多。

    杰奎塔痴痴的站在门前,仔细端详着眼前看起来像是一望无际的橡树林。

    “妈妈,吃点东西吗?”玛格丽特有些担心杰奎塔的身体,虽然她刚刚到来不久,但杰奎塔在这段时间里给予她的温暖可以算得上是真心实意,玛格丽特也不免有些依赖眼前的女人。

    “我不饿。”杰奎塔摇了摇头,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后背,“我在等你姐姐回来。”

    “她会没事的。”玛格丽特知道自己的语言苍白无力,但对于一个母亲而言这已经算得上是最能安慰她的话了。

    “小姨!”孩子们人没到,但兴奋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的传来,杰奎塔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外婆!我们见到了国王!”

    “妈妈,您解决吧。我先回去。”玛格丽特接住了飞奔而来的两个小家伙,远远的看到了牵着马和伊丽莎白并肩而行的男人,她朝着母亲点点头,“到妈妈那去,孩子们。”

    杰奎塔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朝前走了一步,正好挡住玛格丽特的身影。

    “杰奎塔·伍德维尔?”沃里克再见到杰奎塔的同时便立刻出言不逊,原本还在尝试逗笑伊丽莎白的爱德华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不是那么好看,“你哪个小听差丈夫在家吗?”

    玛格丽特走到门廊时正巧听到沃里克的话,她扶着门框,浅浅的回头看了一眼,记住了两个男人的脸。

    杰奎塔似乎并没有听出沃里克言辞里的侮辱,反而是十分周全的朝着爱德华行了礼:“非常欢迎您来到格拉夫顿庄园,陛下。里弗斯男爵今日外出办事了,很不巧。”

    沃里克这时才露出今日来最大的笑容,恶劣的,带着浓浓的讽刺:“哦!里弗斯男爵!我还记得当时授爵的场景,多么的仓促,为了掩盖一个高门贵族家的贵妇下嫁给一个粗野平民的丑事。”

    “他当时是一个乡绅,论人品,就连您也远远不及。”杰奎塔仍然面中带笑,沃里克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由得收起脸上的笑容。  爱德华露出一抹诧异却又玩味的笑,似乎对沃里克伯爵吃瘪感到好笑,却见杰奎塔重新朝他行礼。

    “进来喝杯淡酒吗?陛下?或者一些我亲戚从勃艮第家族寄过来的上好的葡萄酒。”

    沃里克刚想阻止,却被爱德华生生打断:“那就尝尝你家的红酒吧,女士。”

    杰奎塔和马上的沃里克对上眼神,前者眼中毫无波澜,后者面露阴沉之色,电光火石之间,站在一旁的伊丽莎白不由得有些发怵。

    “过来,小伙子们,有个任务交给你,帮我看着狂怒,好吗?”爱德华似乎非常喜爱伊丽莎白的两个孩子,只见他招了招手,将另一只手里攥着的缰绳递给理查德,“别让它跑了,如果他想吃点草就带着他去树下吃上一些。”

    理查德跃跃欲试,早被威风凛凛的战马所吸引。托马斯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得到母亲的首肯之后才接过缰绳,朝着爱德华道了一声谢。

    “还没有男人能在我女儿面前不驻马停留呢,陛下。”杰奎塔优雅的拿出一瓶珍藏的红酒,给爱德华和伊丽莎白各倒上了一杯。

    爱德华欣赏着庄园里的装饰,很有杰奎塔的母国卢森堡的味道:“至少明眼人不会,伍德维尔夫人。”

    杰奎塔笑了笑,悄悄的瞥了一眼含笑的女儿,轻巧的退出了门,留下伊丽莎白和爱德华两个人在南法味十足的餐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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