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出去了一趟,玛格丽特直觉会发生什么事,早早的就等在庄园门口。

    如今距离爱德华加冕已经快三年,玛格丽特也从刚来时一个肉嘟嘟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丰满的少女,仔细看,已经能看到一个美人的雏形。按理说,10岁的她在当时已经可以许配人家,至少也要到别人家去做做女主人的侍女,学一学婚后的规矩。但理查德和杰奎塔心疼女儿,不愿意让她在乱世的时候离开家里,事情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玛格丽特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心中的不安更甚。

    断断续续的打了三年仗,爱德华总是通过信件联系伊丽莎白,但一直没有时机来见她,直到今日早晨,伊丽莎白收到了又一封来信,她兴致勃勃的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杰奎塔把她的样子看在眼里,却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玛格丽特觉得隐隐有什么地方不对。

    果然,等到天快要黑的时候,披头散发的伊丽莎白哭着冲进家门,脖子上还有一道不算深,但血流不止的伤口。

    “这是怎么了?”理查德原本想要去外头打点野味来改善一下伙食,却被一溜烟跑过的女儿吓了一跳。

    “丽兹!丽兹!”玛格丽特难得不搭理父亲,跟着痛哭的姐姐冲上楼去,“你怎么了!”

    “他邀请我上床。”伊丽莎白听到妹妹的声音,趴在床上闷闷的出声,“我拒绝了他。他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你爱上他了。”杰奎塔依靠在门框边,她紧跟在玛格丽特的身后上了楼,“他还说什么了吗?”

    “妈妈!你让她休息会儿!她已经够难受了!”玛格丽特一边抚摸着伊丽莎白的后背,一边瞪了杰奎塔一眼。

    “如果他死在战场了怎么办?我会悔恨终生的。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伊丽莎白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似乎没听到母亲的话。

    “你拒绝了他。你是一个有自尊的姑娘。”玛格丽特严肃的摇了摇头,“你向国王证明了你的贞洁和勇气,如果他没有死在战场上,我相信他会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你是他唯一的王后。但是,如果他战死了,那这段关系就是禁忌,谁都不能说出去,你也要庆幸你自己没有和他发生关系,不然安茹的玛格丽特不会放过你的,她要用绝后患。”

    “你看见了吗?”杰奎塔快步走上前,来到女儿身边。

    “是的。我看见了。”玛格丽特信誓旦旦,做出了对上帝发誓的动作。

    “这就是你们两个给我的财富吗?所谓的希望,一个寡妇,敌对家族的平民。去做约克的爱德华的王后!”伊丽莎白抬起头,红肿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自嘲,“谁会承认我呢?”

    “别看轻你自己,丽兹。”玛格丽特握住了姐姐的肩膀,“你配得上任何人。”

    “你也是我的血脉。”杰奎塔把手搭在玛格丽特的肩膀上,“总有一天你会相信。”

    “怎么又在打铁!”日子平淡的过了几天,姐妹们在这天早上被一阵阵打铁声吵醒,玛格丽特揉着眼睛,身边的埃莉诺已经飞快的下床,打开了窗户,“玛格丽特!你快来看!”

    玛格丽特被埃莉诺的话吓得瞌睡全无,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向窗口,只见来来往往的佃户正在将铁器往庄园里送,她和埃莉诺对视一眼,随手抄起了木椅上的披风披上遮住睡衣下的身体便匆忙的跑下了楼。

    “爸爸!”玛格丽特冲下楼,正巧见到也被铁骑撞击的声音吵醒的姐妹们,“这是在干什么?”

    “又要打仗了。”理查德摇了摇头,沉重的说。

    “不!怎么又是你们!您和我的弟弟们!”伊丽莎白惊慌的说,她再无法接受为家人的行军生活提心吊胆。

    理查德将手里的信递给杰奎塔:“爱德华要我出12个人跟他上战场。他要求我倒戈。”

    “上帝啊。”玛格丽特捂住了嘴,“安茹的玛格丽特一定会杀了我们全家的。”

    “还有什么呢?爸爸?爱德华还说了什么?”伊丽莎白有些失态,她见到父亲已经收起了信件,终于忍不住问。

    理查德脚步一顿,手中的信件却被他撕碎:“又不是五朔节的邀宴,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家里难得出现丰盛的牛肉,虽然还是只用了一点点盐味来煮熟,但对于一直在扣扣搜搜吃着土豆过日的伍德维尔家族来说已经是一场难得的盛宴。

    “我认为,我们应该去为军队送行。”杰奎塔显然有要事再说,趁着牛肉把理查德的心情搞的十分高兴的时候开了口,“斯文一点,约翰!”

    “那么多次军队上路,你还没看够?”理查德没把妻子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和眼前餐盘里的牛肉奋战。

    “我们这次最好去一趟,为的是向国王展现我们对他的支持。如果是亨利国王赢了,我们可以矢口否认。但如果是爱德华赢了,他就会记得我们的好处。”杰奎塔耐心的向自己一向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丈夫解释。

    理查德耸了耸肩,嘟囔道:“说的好像我没给他们交税似的。”

    “国王的金库因此有我们的一席之地。”杰奎塔为他斟满了酒,顺便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为了这用我的金子买来的席位就要我放弃对亨利国王的忠诚?”理查德这才回过味来,杰奎塔已经先他一步倒戈到了爱德华的阵营,猛的一拍桌子,玛格丽特叉子上的豌豆都因此被震落,吓得她连忙放下了餐具,“你是不是失去了理智?”

    “我恐怕没有,理查德。”杰奎塔才不怕丈夫,她从来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如今依旧是端庄的喝了口酒,“等到爱德华赢了,他就会掌握我们家的所有财产。还有好的姻缘。我不得不提醒你,理查,我们家里可有不少姑娘呢。”

    理查德被杰奎塔的话吓得往后一倒,张着嘴盯着眼前的女人:“有的时候,我还真是怕了你这个女人。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如果这个时候你还能搜刮到一些白玫瑰,不如把它别在胸口。”

    杰奎塔笑着喝下了最后一口酒,转过头对着伊丽莎白露出胜利而胸有成竹的微笑。

    “太好了!我们可以去看了!”姑娘们欢天喜地,吃完饭便迫不及待的冲上楼,纷纷打开自己的衣柜,找出最好的衣服来。

    “要帮你吗?”玛格丽特对这种全是男人的场面一向兴致缺缺,便好奇的问身边的伊丽莎白。

    后者摇摇头,随手拿出来一件看的过眼的衣服:“有什么好打扮的呢?我一个寡妇。不过你可以穿我的那一条黄裙子。它对我而言有点太短了。”

    “真的!好耶!”玛格丽特眼睛一亮,生怕姐姐反悔似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抢走了那件裙子。她一直喜欢这件嫩黄色的连衣裙,但伊丽莎白也很喜欢,一直不愿意送给玛格丽特。

    “你觉得他还会和我说话吗?”伊丽莎白把手里的衣服扔到床上,端详了一会儿,又十分哀怨的瘫倒在床上,看着正挣扎着想靠自己的努力系上系带的玛格丽特。

    “他!当然会了!”玛格丽特几乎把手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憋着气说道,“再说了,就算他不和你说话,又怎么样呢?你永远都是他得不到的女人。而时间就想河流一样,永远奔腾不息,没什么是永恒的。”

    “不错。”伊丽莎白难得展露一笑。

    “别坐在那里傻笑了好嘛?能不能帮帮我!我太小了!”玛格丽特回头气鼓鼓的瞪着大姐,“我系不上!”

    “是它太长了,麦琪,它不合身。”伊丽莎白摇了摇头,继续看着妹妹在裙摆里挣扎。

    “我!绝不!相信!”玛格丽特绝不放弃,天知道这次如果自己穿不上这条裙子会落在谁的手里,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很可惜,玛格丽特在第二天还是顶着满脸的泪痕上路了。

    “别哭了!真丢人!”安妮一巴掌拍在玛格丽特的后背上,“等你再长高一点就能穿的上了。”

    “那是伊丽莎白给我的!我穿不上也是我的!”玛格丽特虽然实际年龄30多岁,但这些年被理查德和杰奎塔宠的无法无天,面对不顺心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张嘴就哭,到现在已经哭了一路了,原因是那条黄裙子在埃莉诺身上正正好好,于是埃莉诺理所应当的占有了它。

    “闭嘴!”安妮被哭得烦心死了,一把掐住她的嘴巴,玛格丽特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呜咽。

    最后,玛格丽特在橡树下怒吃了7个果子,妄图用撑死自己来表示抗议。但无人理会,因为国王的军队正在靠近。

    年轻的国王在领头的位置,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忧郁的神色,与上次玛格丽特见到的意气风发的男人完全不同。

    “这是我的十二个随从,陛下。”理查德上前一步,指着身后一排装备齐全的人说道。

    “我不会忘记你的帮助,男爵。”爱德华点了点头,翻身下马,眼神不受控制的往伊丽莎白哪里走去。

    理查德被沃里克伯爵吸引,两个人又对彼此的阵营争论不休。

    玛格丽特脸上泪痕未干,泪眼婆娑的时候看到爱德华正朝这边走来,连忙识趣的退到一边,把舞台留给了这对有情人。

    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抬头一看,却正巧对上一个漂亮的水绿色的眼睛。带着点岁月的迷蒙,却也难掩内心的清澈。来人没有带头盔,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地位不低。整个人的面向看起来很柔和,约莫三十来岁。玛格丽特没见过他,见他盯着自己看,以为他是在看自己的笑话,连忙擦干了眼泪,躲到了安妮的背后。那人微微一笑,看着玛格丽特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些,就好像理查德看玛格丽特的时候的眼神一般无二。

    “他干嘛老盯着我?”玛格丽特还以为他在嘲弄自己,气得跳脚,但又不敢想在家里那样放肆,只敢含糊不清的嘟囔。

    “他是阿伦德尔伯爵威廉·菲茨阿兰。国王的座上宾。上次伊丽莎白去见国王陛下的时候他也在,除了沃里克伯爵以外他是国王最近的近臣了。”安妮尽量让自己的嘴唇不要动,“完了,你丢人丢到国王眼前啰~”

    玛格丽特暗自咬牙,伸手就拧安妮的腰,后者龇牙咧嘴,但也不敢尖叫躲闪,只能咬牙忍着。杰奎塔瞥了一眼女孩们,制止了他们的小动作,复而看向大女儿那边。伊丽莎白正巧和国王谈完,她娇羞而幸福到哭泣的表情被杰奎塔尽收眼底,她终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送走了军队,玛格丽特这天突然心血来潮,跟着伊丽莎白一道去了帮着鱼线的榕树下。

    “什么?”清脆的响声之后,玛格丽特立刻伸长了脖子去看。伊丽莎白把它从地上捡起来,却只见到是一个小小的金戒指,一个王冠形状。

    “一个戒指。”伊丽莎白试着把戒指戴在手上,尺寸和中指正正好好。

    “带着它。”玛格丽特走到伊丽莎白身边,“明天,带着它。”

    清晨,雾蒙蒙的时候,杰奎塔几次确认丈夫和儿子们还在熟手,轻手轻脚的换上最好的衣服,拉着女儿一同往僻静的教堂跑去。

    在主的见证下,爱德华郑重的向伊丽莎白求婚,并宣誓成为夫妻。

    “上帝,我笨死了!”爱德华突然一拍脑门,十分懊恼的骂了一句,“我太幸福了!竟然忘记准备戒指!杰奎塔夫人,您那里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我的新婚妻子的证明吗?和戒指一样的圈也行!”

    “我,我有一个。”伊丽莎白猛的一顿,玛格丽特昨晚如同咒语一般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把随身携带的戒指从布包里掏出来,爱德华接过,放在唇边吻了吻,十分庄严的将她带到了伊丽莎白的手上。

    直到晚上用餐的时候,玛格丽特才有幸见到他们两个。国王似乎兴致很高,他不仅要在格拉夫顿多呆上两天,还准备约上理查德一同去狩猎。

    “好长的一天。”玛格丽特带着点邪笑,歪着头去看伊丽莎白,被后者一掌拍回去。

    “别问。”

    引得玛格丽特偷偷笑起来。

    “但他说,必须要向沃里克伯爵隐瞒。我不明白,他是国王,为什么还要这样在乎一个臣子的话呢?”伊丽莎白幸福过后又开始忧心忡忡,玛格丽特听了他的话,往沃里克伯爵那条长桌看去。只见后者满脸阴沉,与周围的欢声笑语似乎格格不入。

    “他是造王者。”玛格丽特伸手将面前的果子塞进嘴里,“当然也会造后。他有两个女儿呢。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但你无需担心,国王终究会是国王。”

    几天之后,国王神清气爽的带着他的军队离开了。里弗斯家族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氛围。

    “过来!”安东尼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在房里尝试绣花的玛格丽特,他拎着玛格丽特的衣服,像提着一只小鸡仔似的把她带到了他的房里,任凭玛格丽特扑腾着小短腿也不松手。

    “安东尼!我痛死了!”玛格丽特被他吓得连针都戳进来手指头里,气得滋哇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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