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曾经见过这个女人几次,她永远的跟在塞西莉公爵夫人的身后,人们常常注意不到她。可一但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永远是公爵夫人最有力的谋士。

    “往昔岁月之中,有一位梅露西纳,她乃河流之女神。其面容姣好,仿若星耀,而鱼尾轻摆,宛如水中灵动之月华。她居于吾等卢森堡的河流深处。

    一日,卢森堡伯爵之先祖临于河岸,与梅露西纳邂逅,目光交汇之间,爱意悄然萌生。梅露西纳为了这份炽热的爱恋,毅然舍弃自己的鱼尾,化为人形。而后,他们喜结连理,共育数个子女。

    然命运弄人,她丈夫最终发觉她本为人鱼之身。无奈之下,她只能回归河流。只是在离去之前,她赋予自己的女儿们神秘的力量。此等力量宛如迷雾中的幽光,幽深得让人难以捉摸。”

    她一边说着,一边定定的看着不动声色的玛格丽特。

    “乔治公爵的第一个孩子,葬身于河流之中,而玛格丽特·伍德维尔夫人时时刻刻都需要前往河边。”

    “这只是一个传说。”玛格丽特冷笑一声,“我的母亲,是卢森堡伯爵的女儿,她在世时,曾被沃里克伯爵指控为女巫。在证人的帮助下,她得证清白。”

    “不错,那个证人是安茹的玛格丽特。”乔治笑了起来,声线低沉,志得意满,“一个叛徒的证词,如今看来,也不可信。如果你想要找一个新的证人,至少不要再找上她了。”

    乔治的封臣们穿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伊丽莎白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苏克利夫夫人所讲述的故事,就和杰奎塔给他们讲述过的睡前故事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出入。她一定是知道了某些神秘的往事,这才出面,替塞西莉公爵夫人指证玛格丽特。

    “当然不。克拉伦斯公爵阁下。你难道忘了,当时我的母亲是在您宣誓为安茹的玛格丽特效忠的时候,为了活下来回到家人的身边,不得已才请求安茹的玛格丽特替她作证的吗?”

    玛格丽特看也不看他,微微笑道。

    审判现场一片哗然,有胆子大的,已经开始朝着乔治的方向上下打量。乔治的脸色也因此黑如锅底。

    “我当时是受到了沃里克伯爵的蒙骗……”

    “可你现在是为了沃里克伯爵的女儿指控我为女巫!”玛格丽特铿锵有力地说道,“克拉伦斯公爵,你的心眼如同鹌鹑一般的小,你只会因为沃里克伯爵的缘故而迁怒你的夫人,而绝不会为她报仇雪恨,除非你别有心思!”

    “你放肆!”乔治被点破心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这是无端指控!”

    “不管我是不是无端指控!”玛格丽特眼神望向上首坐立难安的伊丽莎白,微微一笑,“今天,我只想要证明我不是女巫。”

    “你想怎么证明?”爱德华动了动,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指冰凉。

    “我也要求传召一位证人。他是我生死与共的伙伴,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公正的人。”玛格丽特算了算时间,如果脚程快,他已经到了。

    “不如让我们听听他尊贵的姓名?”乔治慢慢的走上前,挡住玛格丽特和国王之间的视线交际。

    “神圣罗马皇帝,奥地利的腓特烈三世之子;勃艮第公爵,奥地利的马克西米利安。”玛格丽特顺着他的目的,直直的盯着他布满了恶意的眼睛里。

    喧闹的议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理查德猛的站起,伊丽莎白更是屏住了呼吸。

    “玛格丽特,且不说勃艮第公爵是否真的愿意出庭作证,可勃艮第实在是太远了……”就连安东尼也皱起了眉头,他是听说妹妹和新任的勃艮第公爵有些交情,但这实在是太过冒险。

    “比起这个,你才更担心吧?乔治?”玛格丽特压低了声音,挑衅的说道,“您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您还记得吧?”

    “我担心什么?”乔治哼哧哼哧的笑出声,嘴里散发出一阵恶臭,“高贵的勃艮第公爵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出庭作证?更何况,他的继母是我的亲姐姐。”

    “无论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应该写一封信去,询问勃艮第公爵。”亨利这时终于按耐不住了,他时时刻刻被玛格丽特的眼神压制,示意他稍安勿躁,但现在他却一跃而起,“今天的审判本来就应该推迟!”

    兰开斯特的臣子们纷纷附和。

    “把她的吊坠拿上来!她的吊坠就是证据!根本就不需要改天!”伯格夫人见事不对,立刻尖叫起来,“自从她被关起来,这个吊坠就被豪特家的姑娘保管着!”

    “你说这是她的贴身之物,为什么现在却在她不熟悉的人手里?”安东尼立刻呛声。

    “那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巫!我要把证物保存好!”伯格女士尖叫起来。

    豪特夫人冷淡的从座位席上站起身来,走到伯格夫人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清脆的巴掌声让重新热闹起来的审判厅又安静下来。

    “吊坠里除了一颗珍珠,其他什么都没有,贱人。”

    形势突然急转直下,伯格夫人被豪特夫人的一巴掌抽蒙,人们开始纷纷倒向玛格丽特这一边。

    “我们还有证人。”苏克利夫夫人见乔治被玛格丽特打的措手不及,立刻高声说道,“把证人带上来!”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被人搀扶着,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被架着。

    玛格丽特看着他半天,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十三年前,我曾受召,前往阿伦德尔城堡,给病危的埃莉诺小姐治病。”男人的声音颤颤巍巍,眼神乱瞟,“我曾断言,埃莉诺小姐的病无力回天,但第二天,埃莉诺小姐却突然好转了起来。当时,是玛格丽特夫人坚持用她‘母亲’传下来的方法,因为她曾经也是因为这个方法从高烧中死里逃生。现在想一想,那是女巫的魔法,只有女巫的魔法能够救埃莉诺小姐的姓名。”

    “你说谎!你说那是娘胎里带来的病!但你从来没有说过治不好!”布里奇特尖叫起来,高声的指责,“我就在现场……”

    “你是玛格丽特夫人的侍从女官,你的证词作不得数。”

    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治打断了。

    “不如我们就先写信给勃艮第公爵……”亨利接着说道,他敏锐的抓到了突破口。

    “我们等不了太长的时间,难道就让女巫继续逍遥法外吗!”乔治敲起了桌子,“更何况,勃艮第公爵根本就不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

    “国王陛下!”

    斯坦利勋爵急匆匆的闯进门来,刚准备开口,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掀开,踉踉跄跄的让开了一条道。

    爱德华皱起眉头,站起身。

    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若命运的鼓点般重重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宛如主宰生死的神明降临,他身着一袭华丽的黑色长袍,那衣料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在诉说着他尊贵的身份与无上的权力。长袍的领口处,一枚巨大的宝石在昏暗中散发着幽冷的光,如同他那深不可测的双眸。

    他的面容冷峻,犹如刀削一般,线条硬朗而威严。那双眼眸犹如深邃的寒潭,只需轻轻一瞥,便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压迫力,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深处。

    他的手上戴着一枚象征着家族权力的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中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光芒。他就这样一步一步不可一世地缓缓走进审判现场的中心,整个空间似乎都被他强大的气场填满,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敬畏地望着他。

    “很抱歉我迟到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他微微张开双手,就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在玛格丽特还在愣神的时候,突然,一双宽大而温暖的手便压在了她的后腰。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黑暗中突然照进了一束最耀眼的光。之前所有的害怕、担忧和无助,在这一刻就像冰雪遇到暖阳,开始迅速消融。她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就像一张拉满的弓终于被松开。所有的疲惫感也在这一刻席卷而来,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别怕,我在。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爱德华没见过这个人,但很显然,这样的穿着打扮注定了来者身份不凡。他站起身来,走到男人的面前,朝他鞠了一躬,马克西米利安礼貌的回礼。

    “你是谁?”乔治走上前,面色不善的问,似乎对眼前打乱自己的计划的男人非常恼火。

    “我相信刚刚格洛斯特公爵夫人已经详细的介绍过,不是吗?”马克西米利安翻了个白眼,扫视了一番乔治,“奥地利的马克西米利安,勃艮第公爵。”

    “不可能!”乔治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勃艮第路途遥远……”

    “问你的弟弟吧,克拉伦斯公爵。”马克西米利安哼哧哼哧的摆了摆手,“我曾和他有过详细而深入的交流。”

    乔治还心存侥幸,他转头看向身后不发一言的男人,却见理查德直愣愣的盯着他,最后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现在信了?”马克西米利安歪了歪头,狡黠一笑。

    “马克西米利安。”托马斯,他的手紧紧的护着玛格丽特的后腰,支撑着因为过度的紧张而浑身瘫软的女人站立,“先做正事吧。”

    “不错。”马克西米利安朝着爱德华点了点头,“据我所知,玛格丽特·伍德维尔夫人绝对不是女巫。”

    “那你怎么解释他把已经判定为难以救治的小孩救活的事实?”乔治立刻上前一步。

    “幸运啰。”马克西米利安一脸理所当然,议事厅里传来一阵笑声,就连爱德华也不禁弯了弯嘴角。

    “幸运可救不了一个将死之人!”乔治怒吼起来。

    “谁知道呢。一年前我还被科隆的黑死病专家认为我得了黑死病必死无疑呢。”马克西米利安挑了挑眉,“现在,我的夫人刚刚为我诞下了一位继承人,而我正遵守信用,前往英格兰为其挑选一位公主成为他未来的妻子。”

    “那为何她要倚河而居,又为何乔治公爵的孩子偏偏死在河流之上!”苏克利夫夫人连忙帮腔。

    “因为他和他的岳父逼着一个即将分娩的女人上船逃亡!”马克西米利安冷下了脸色,“连我的继母约克的玛格丽特都对这件事表示严厉的谴责,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马克西米利安的话如同一声惊雷,人们好像纷纷开始记起沃里克伯爵给约克王朝带来的一系列的战争和苦难。

    “而我的妻子死前曾给她的妹妹,安妮·内维尔写信,告诉她自己受到了诅咒和毒害!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这也是我逼着她写的吗?”乔治垂死挣扎着。

    “我的姐姐只是给我写了她很害怕,她很想回家。”安妮站起身来,“她害怕的人是谁,现在我倒是不确定了。毕竟乔治,你不是也雇佣了一个巫师养在你自己的家里吗!”

    玛格丽特反手握住托马斯的手,后者紧紧的抓住了她。这下,整个议事厅如同烧开的沸水,人们开始大声尖叫,纷纷远离乔治。乔治徒劳的阻止,想要解释。

    “安静!”爱德华大喝一声,人群又想吃到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一下子噎住了,“你雇佣了一个巫师?乔治,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施反咒!保护我自己!来抵抗她!”乔治一把指着前头坐在扶手椅上的伊丽莎白。

    “鬼话!”伊丽莎白高声的反驳,“我们家族的女人从来没有施展过任何巫术害死你的妻子!”

    “你撒谎!”乔治说着,就要冲上前,被爱德华和马克西米利安一起联手按住,推倒在地。

    “反咒?”马克西米利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我看不见得吧?”

    “什么意思?”理查德走下来,走到两个哥哥的身边。

    “上个月,我打败并俘虏了法国的王太子。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并且愿意和勃艮第重修旧好,他知道勃艮第即将和英格兰联姻,就如同法兰西一样。于是法王给了我一些礼物。”马克西米利安伸手,波尔海姆自觉的从怀里掏出一拓信件,“看起来,英格兰的克拉伦斯公爵早就知道英格兰的国王会早早的死去,而他的王子们会被取消继承权。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消息呢?”

    “哈!”爱德华看都不想看信,就知道这一定是真的。他怒极反笑,转过身去,颓然的摇了摇头。理查德却是不信,一把上前拆开信封,一封又一封的查看。

    “不仅如此。”马克西米利安逼近乔治,“你还给我亲爱的继母约克的玛格丽特写信,说等你继承了王位,就要把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而我们签订的合约依旧有效。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乔治!”理查德不可置信的冲上前,“你这是叛国!”

    “哼!”托马斯响亮的嗤笑出声。

    “这场审判。我恐怕。”马克西米利安一手撑在桌子上,“什么审判女巫,指控下毒,只是他用来排除异己的工具而已!毕竟玛格丽特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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