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被处决之后,悲痛欲绝的塞西莉公爵夫人离开了王宫,回到了德比城堡。那是她出生的地方,有她最美好的回忆。

    爱德华并没有苛责她,却拒绝再和她见面。她最疼爱的儿子死后,她尝试和理查德和爱德华重归于好,但显然这是徒劳的。

    她的两个儿子已经被他伤透了心。

    爱德华在行刑结束之后立刻投入到了公务之中,他和马克西米利安商谈了许久,最终确定了他和王后最小的女儿。

    “如果王后的肚子里又是一个小姑娘呢?”托马斯还有闲心问他。他的手绑着绑带,行动受制,但不妨碍他被爱德华找去参与各种事物。

    “那就是这个小姑娘啰。”马克西米利安耸了耸肩,“反正就是最小的就行。当年在我和玛丽不知道能否平安的结婚时英格兰国王就相信我一定会让勃艮第后继有人,我当然也会相信他会子嗣繁盛。有了我的托底,想来其他的姑娘也能找到好婆家。”

    “听着这话,你要回奥地利了?”玛格丽特重新梳起了漂亮的头发,这一场审判赢的相当漂亮,这让她在王宫里真正成为了除了王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支持她的人甚至要超过格洛斯特公爵本人。

    “不错。”马克西米利安点了点头,“不过不是现在,玛丽最近有点不舒服。我是奥地利和德意志的继承人,我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到奥地利去,抵抗匈牙利的攻击。”

    “也是,如果你的国土不安稳,要想逼着选帝侯选你做下一任的神圣罗马皇帝也挺难的。”玛格丽特还有闲心开了个玩笑。

    “别这么狂妄。亲爱的。”马克西米利安和颜悦色的说道,“即使你现在确实有了一手好牌,但是想要你的丈夫和他的人支持你却很难。而你……”

    说着,马克西米利安拉着玛格丽特走远了一些,避开了身后的托马斯和布里奇特。

    “菲茨阿兰,是吗?我和你也算是患难与共了。别人的话你可以不管,但我还是要劝你。你现在还是格洛斯特公爵的妻子,你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和阿伦德尔伯爵走得过近对你没有好处。”

    “如果我的丈夫能够对我哪怕真诚一些,我也不需要你来救命了。”玛格丽特苦笑了一声。

    “诚然,他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丈夫。但他的头衔一定是一个好头衔。他的继承权也是你和你儿子的护身符之一。你很清楚,如果他亲自提出你是女巫,证据是私通罪,连审判都不用,就能够要了你的命。别说是我,就连上帝都救不了你。”马克西米利安如同一个兄长一般循循善诱,他年岁其实比玛格丽特要小,但他因为不幸的童年和自幼抗争的经历而过于早熟。

    “你现在真的很像一个皇帝。”玛格丽特温柔的笑出了声,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听不进建议的人,只是爱憎分明。

    “我不是用皇帝的身份再和你交谈。玛格丽特。”马克西米利安拍了拍玛格丽特胸前的吊坠,里头除了一颗珍珠,还放下了一张从匈牙利士兵手里夺来的符咒,“带着吧,它也许帮不了你太多忙,但也肯定不会让你那么早死。”

    “听着很熟悉。”玛格丽特挑了挑眉,马克西米利安笑出声来。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该和你的国王商量的事情也商量完了。”他转过身,看向英格兰的宫廷,“此次一别,就真的是再也不见了。”

    “我会写信的。”玛格丽特笑了起来,却也很快收敛了神色。

    “不错,你说每周你都会给我写信,但你却食言了。”玛丽从角落里转出来,她和伊丽莎白的关系不错,总是陪着她散散步,此时也是挽着她的手臂走近几人,“不过也是,你怎么会食言呢?恐怕是因为有人把你关进了监狱里。”

    “你好吗,玛丽。”玛格丽特张开手抱了抱玛丽,她比玛格丽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要丰腴了一些。

    “我挺好的。”玛丽撇了撇嘴,“我的丈夫比较听我的话。”

    “哈哈。真好笑。”玛格丽特瞪她一眼,走到了姐姐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臂。伊丽莎白慈爱的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

    “一定给我写信。”玛丽也回到了丈夫身边,马克西米利安亲昵的揽住了她的腰,吻了吻她乌黑的头。

    “我每周会给你写信。”

    “安妮告诉我了一切。”伊丽莎白捏了捏妹妹的脸蛋,“你们两个早早的就商量好了。是吗?就为了把乔治拉下水。连你的姓名你都准备搭上去?”

    “只有我因巫术的指控而死,才能让乔治雇佣巫师诅咒国王的事情更加严重。”玛格丽特往伊丽莎白身上靠,她身上有妈妈的味道,“只有我要摆脱一切的嫌疑,我的儿子的继承权才会永远存在。伊丽莎白,我会为我的孩子付出一切。”

    “作为你的姐姐,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付出生命。”伊丽莎白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作为一个母亲,我却无法对你说出反对的话,因为我也会为了我的儿子付出一切。”

    玛格丽特挣脱开大姐的怀抱,“这是我们的儿子们的正当权利,哪怕是要我以生命为代价。也绝不能有人挡着我儿子的路。”

    “可有些人就是会的。”布里奇特幽幽的补充。

    人们纷纷看着看向她。

    “伯格。”布里奇特翻了个白眼,“她和她的私生子就是第一个挡路的人。”

    “别担心,我的朋友。”玛格丽特转过身,笑了起来,却有些瘆人,“还没到时候呢。”

    玛格丽特决定和马克西米利安同一天离开,她已经离开儿子太久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威尔士去,伊丽莎白也没有挽留,只是吩咐安东尼一定把人送到威尔士再回格拉夫顿。

    离开伦敦的那一天很冷,伊丽莎白披着斗篷,目送着妹妹坐上马车,爱德华站在城墙上,默默的盯着,他最近的行事变得更加冷硬而沉默。

    马克西米利安和玛丽在一个分岔路上同玛格丽特告别。他们给对方留下了最珍贵的祝福,托马斯挣扎了半天,还是决定和玛格丽特一起去一趟威尔士,他不仅是想去亲自看看玛格丽特的生活环境,更是想去看看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们已经自己留在威尔士好长一段时间,实在是难以让人放下心来。

    理查德似乎对此颇有微词,但鉴于玛格丽特现在和他的关系已经是降至了冰点,他最终还是没有在妻子面前提出抗议。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遭遇了这一场变故,他和爱德华两个人也不再有过深入交流,两兄弟也因为另一个人有了隔阂。

    “你的丈夫现在真的是孤家寡人了。连爱德华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玛格丽特,把他逼急了对你自己没有好处。”安东尼规劝道。

    这是出发的第三个夜晚,也是玛格丽特拒绝和理查德公用晚餐的第三个夜晚。

    “如果我的丈夫从一开始就站在我这一边,替我辩护,我也不需要千里迢迢的把马克西米利安和玛丽叫过来就为了这个可笑的审判。乔治铁了心的要我的命,他选择了自己的亲兄弟,是他自己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的。”玛格丽特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和滔天怒火,“更何况乔治本来就是一个叛徒,叛徒本来就该死,在他杀害我的父亲和兄弟的时候,他就应该去死!”

    “玛格丽特!”安东尼被妹妹的恶毒所震惊,“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你,安东尼。”玛格丽特微微笑起来,“在你的眼里,名利、头衔财产什么都不重要,你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可对我而言,自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呼吸开始,我就只信我自己。”

    “可现在你和你的丈夫互相谁也不理谁,最害怕的是谁?是你的儿子。”安东尼叹了口气,“玛格丽特,他是我亲手救活的孩子,我想让他快快乐乐过完他的一生。你是他的母亲,难道你不想让他生活在一个有爱的氛围吗?”

    玛格丽特沉默了下来。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没有父母。在来到这个世界时候,还没有享受几天快活的日子,就和父母分离,然后永别。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父亲报仇。”安东尼捏了捏妹妹的肩膀,“只是因为你很想他,对吗?”

    玛格丽特沉默了下来,面前摆放的是美味的佳肴,但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食欲。

    踏到威尔士的土地上时,安妮·赫伯特抱着还半大的小爱德华远远的便朝着马车招手,见到托马斯,埃莉诺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玛格丽特一走下马车,小爱德华便开始蹦跶,高兴的合不拢嘴。他真的以为自己的妈妈只是跟着舅舅一块去到了意大利。

    “妈妈!妈妈!”小家伙高兴的被玛格丽特接过,玛格丽特把整张脸都埋在儿子的脖颈里,“意大利好玩吗!意大利是什么样子的?”

    “嗯~”玛格丽特朝着小家伙吹着气,小胖子尖声笑着躲避,“等小爱德华长大了,就能够自己去见识一番了。”

    “我要去!我要去!我长大了就去。”小爱德华长得很机灵,又总是笑着,让人很是喜欢。

    玛格丽特把儿子递回给安妮·赫伯特,朝着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叫来正站在一边和亚瑟交谈的亨利,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亨利瞪大了眼睛,盯着玛格丽特看了一眼,然后突然扬起一抹饶有趣味的微笑。

    “安东尼和托马斯肯定不会支持我干这些。”玛格丽特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但我要是不做,那就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毕竟我早就警告过她了。”

    说着,玛格丽特朝着后头看去。伯格夫人躲在哥哥的身后,踌躇又胆怯的环顾着四周。她在伦敦时就被人人唾弃,好多人见到他都是上下打量,十分鄙夷。

    亨利朝着迎上来的一对士兵说了几句,又朝着不远处跟着来的几个妇人招了招手,商量了一会儿,便站回了玛格丽特身后。

    几声尖叫响起,人们纷纷安静下来,看向突然闹腾起来的一处。

    伯格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她被几个妇人扯着,身上的外套被粗暴的脱下来,几个格洛斯特的封臣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还想去拦着,却被亨利的士兵一下踹倒在地。

    “走!”几个妇人把伯格夫人剥的只剩下一件里衣,一把把她退出人群,伯格夫人无助的环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哀哀的哭泣。

    “不知廉耻爬床的贱人!拉出去游街示众!”伊丽莎白·斯克罗普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出声,“竟然还污蔑大公夫人,妄图带着私生子取而代之!我呸!下贱!”

    理查德皱着眉头上前,亨利的士兵照拦不误。

    他震惊的转过头,看向远处的玛格丽特。后者手里抱着一个热水袋,身上披着一件斗篷,冷漠的和他对视,亨利站在她的身后,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袖子上的扣子,好像这场那闹剧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伊迪丝·圣约翰一把拉起躲在地上的女人,伯格爵士目眦欲裂,却被带着刀剑的士兵拦得动弹不得。

    “夫人!您做得太过了!”

    有人打着胆子上来抗议,亨利闻声而动,拔出匕首一下子捅进了人的眼窝里。

    男人痛苦的嘶吼着,在地上打着滚。

    鲜血溅到了玛格丽特的身上,但玛格丽特只是冷淡的擦了擦脸上的血渍。人们因为这场残暴的行动吓得纷纷安静下来。安妮·赫伯特很有先见之明的带着小爱德华离开了。

    王子原本在人群之中没有说话,如今也被这毫不留情的一剑吓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一直以温和的性格著称的姨妈的滔天怒火。

    “站起来!走!”伊迪丝眼疾手快,狠狠推了一把伯格夫人,“从这里走到圣玛丽大教堂,老实点!洗清你身上的罪孽。谁敢拦着!就如他!”

    说着,直直的指向了还在地上哀嚎不止,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的男人。

    “玛格丽特!别太过分。”理查德走近妻子,沉声警告。

    “我本来想绞死她的。”玛格丽特微笑起来,歪了歪头,“但我觉得那太便宜她了。我亲爱的丈夫,我注意到你似乎把你的两位私生子带到了威尔士。是在我被关进伦敦塔之后做的决定吗?”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理查德闭了闭眼,“你一到伦敦,我立刻就进了王宫……”

    “所以啊。”玛格丽特微笑起来,凑近丈夫,“自作主张的人就是要被惩罚的。选择一下你最珍惜的东西吧,是你和我的儿子,还是你和那个娼妓的儿子?”

    亨利把染着血的匕首塞进刀柄里,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理查德,眼底满是嘲弄。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理查德沉默了一会儿。

    “去对你的封臣说。不然下一次我一定杀了他们。”玛格丽特一把揪住理查德的衣领,却轻柔的抚平了褶皱,“明面上我做不到,我就暗杀,杀不了,我就去状告国王。我倒要看看国王是选我这个王子的姨妈,还是选你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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