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少年眸光愈发冷,苏摆下意识连连后退,她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道:“我感觉你要碎了”

    青年诡异一顿:“?”

    苏摆接着道:“你好特别,你和我认识的男生都不一样,你给我一种疏离感,很孤独的感觉,若即若离,感觉你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你想要一点刺激一点危险,一点捉摸不透甚至是一点折磨。你想要过度的东西,你想要不可理喻的沉迷,你想要情绪的烈火炙烤你的灵魂,你想要能够消耗你生命的爱情……”

    “?”,青年眉头越蹙越深,反应也愈发迟缓,苏摆舒了口气,方才那一番话术牵制了江揽月不短时间,而她已经在这短短数秒内从“苏摆”的记忆里新学个术法,名为“幻视”。

    被施了法术的人,将会在看到施法者时产生幻觉,将她认作自己此生最重要之人,这样子一来,苏摆既能知晓江揽月的软肋,又可以借机脱身,梦中江揽月瞧着是个爱护子民通情达理的家伙,总不至于对至亲至爱下狠手。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博尔赫斯那句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在很多时候我想去了解你,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又觉得你的外界有一层保护膜,我不想打破。”苏摆一边讲着,一边悄悄拟了手诀,她打了个响指,屏住了呼吸,光晕消散过后,

    她变成了——

    很多人。

    准确来说,是许多魔族,不论男女老少皆有,她先是变成了一位面容严肃的魔族妇人,穿金戴银,瞧着便位高权重,她瞥了一眼江揽月,江揽月便怔住了,“阿娘,您怎会在此地!”

    似是因为情绪激动,他魔气反噬得更加厉害,“碰”的一声跪在地上,手死死捂住胸口,眼眸赶着泪光,却又忽然掩饰起来,笑道:

    “阿娘,我没事,您不必来看我,我快要突破境界了,待到那时,我定能将族中人护在身后,不让神族踏入一步!”

    苏摆愣了愣,向前踌躇了一步,样貌也从妇人化成了一个孩童,这孩童脸色苍白,似是身体抱恙,江揽月在看到她时恍惚了一瞬,目光变得柔和,

    “阿泱,你是随阿娘一并来的吗?哥哥从人界为你请来了郎中,一定记得按时喝药。”

    江揽月音色泠泠如溪流,其中关切听得苏摆心中一动,她继续上前,样貌身形数次变化,都是魔族老少,而江揽月对他们虽略有不同,却同样尊重爱护,虽与他不同立场,苏摆的戒心却渐渐放下。

    他是个很好的魔族少尊。

    能守护魔界众生无虞。

    可他周身正瘴气环绕,瘴气吸食灵髓,若是不不出手相助,先不说江揽月的性命能否保住,至少这些年的功力会付之一炬,他方才所说什么“保护族中人”,便不再可能做到了。

    苏摆叹了一口气,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心中犹豫不决,江揽月在梦境中杀了自己,若是他命陨此处,苏摆定是解决了心腹大患。

    江揽月情况愈发不妙,苏摆心绪也愈发不安。

    “他是个好少尊,而且……”苏摆仔细回忆着梦境中的江揽月,“应也是个好人。”

    江揽月周身魔气已经开始反噬自身,他时而清醒时而疯魔,应该是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了。

    灵石能治瘴气,苏摆记得。

    现下若是还不救,等那瘴气全盘侵入,恐怕再想救他就难了。

    她这般想着,从袖纳中取出了一块被剖光到锃亮的灵石,左右还有些舍不得,因这是她昨夜从神帝寝室中偷的,打算自己吃掉增长神力以备不时之需,可是……

    苏摆的目光落到不远处那个面色惨白的少年身上,他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苏摆叹了口气,单膝跪地,怜惜地瞧着灵石,表情沉痛地将其华为粉末状,又兑了些固本培元的药材,送到青年嘴边,“江揽月,喝下吧。”

    青年却抿唇,偏开了头,应该是神志不清,忽然湿润了眼眶,“阿娘,儿有在好好修魔。”

    “我不是你娘,得罪了。”苏摆一手强硬地掐住少年的下巴,将他的嘴掰开,另一只手拿着汤碗,将之全部灌了下去,一滴都不浪费。

    “咳咳!咳咳……咳。”江揽月呼吸不畅,险些将灵药吐出,苏摆手快又喂了进去,瞧他面色涨红,眼眸湿润的模样,也毫不手软。

    不得不说,江揽月真是一副绝妙容颜,肤色白皙面若桃花,唯有眸中执着为面部添了几分凌厉之色,可此刻眸中充盈泪滴,看起来……似是苏摆在欺负他一般。

    苏摆并无这等爱好,怔了怔,紧忙道:“我此番是为了救你,你,可千万不要恩将仇报,喝下便睡吧,你体内瘴气损耗严重,需得缓一缓。”

    待将最后一滴喝下,苏摆不动如山地拿着他的手,忽略那红润柔软的嘴唇,擦干了上面的水渍,而后猛击他后颈,将昏睡的他放平在洞穴处。

    这一睡便是自然醒。

    江揽月醒来之时,正是午夜时分,彼时篝火正浓,明亮的暖黄灯光照耀着昏暗的山洞,似是褪去了所有阴暗。

    一位女子正背对着他熟睡,似是困倦极了,头轻轻依着檐壁,灯光将她的模样衬得极为柔和清丽,纤尘不染的衣物将她包裹,她的呼吸规律轻柔,江揽月瞧着她,放轻动作,坐了起来。

    是神族。

    她周身并无魔气,而是神界之人特有的干净清爽。

    而就在他站起的瞬间,女子睁开双眸,忽而轻声道:“你醒了?”

    “嗯。”似是灯光太过于温柔,将关乎苏摆的一切都衬得美好,她徐徐坐起,垂眸将盖在身上当做被褥的外衫套在身上,丝毫没有注意,眼前青年慌乱移开的目光。

    苏摆问:“对于那夜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这话问得霎是暧昧,仿若能勾起无限联想,彼时山洞静谧非常,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分外瞩目。

    红晕不知何时漫上来,甚至连耳廓也染上些许,江揽月道:“记,记得,我险些走火入魔,是姑娘救了我,姑娘不惜损耗灵石,此等大恩大德,我……”

    “无妨——”她向他走去,视线落在他通红的脸庞上,便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我并无大碍,劳烦姑娘关心!”他不着痕迹地躲开,连与苏摆对视都不敢,往后退几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苏摆心下了然,只笑道:“无事便好。”

    二人不经意间对视,踌躇片刻,目光躲闪,皆是无话,夏夜蝉鸣蛙叫不绝于耳,倒是衬得二人更加安静,良久后,他们似是要打破尴尬:

    “你为何救我?”

    “你何时离开?”

    没料到连打消尴尬也是这般,这番巧合让两人笑起来,苏摆笑得前仰后合,江揽月眉目间也舒缓了不少,再开口时,气氛已然凿开陌生,渐渐熟稔起来,苏摆先道:“因为你值得我救。”

    江揽月怔住了,眸中一动,半晌,才哑然道:“值得?是吗……你分明是神界之人,仙魔势不两立,更何况即日起便要开战……”

    苏摆笑了笑:“不会的。”

    “什么?”江揽月一怔。

    “神魔二界不会开战了。”苏摆道,江揽月闻言蹙眉,面容疑惑,“为什么?”

    因为神界将军叛逃,现下行踪成迷,神帝大怒,命全体神仙寻回将军下落,无论生死。

    此事说来话长,江揽月昏迷的这些日子,苏摆又下山新寻了些话本子回来,在茶馆酒肆听闻了不少仙魔二界之事。

    彼时苏摆买完桂花糕正要走,听闻有人神神秘秘地道:“唉!你晓得不啦,魔族少尊将魔族开采的灵矿无偿给了那隔壁村的病秧子,现下那病秧子已经脱胎换骨,整天跟只窜天猴似的上蹿下跳!”

    “那病秧子?!先前大夫不是讲他时日无多,让准备棺材,这怎地……”

    “你瞧你,都说了是灵矿,天庭神帝禁止私采的灵矿,可不是好东西嘛~你就算说它能医活死人我都不惊讶,话说,那么大个灵矿,全归神帝所有,若是能留一些给我们人族使唤,年前疫病也不会……”

    气氛蓦地凝固下来,谈话的人们纷纷变得沉默寡言,良久,有人开口道:“说来也真是讽刺,神界对我们不管不问,白拿香火供奉,倒是魔族,屡次伸出援手,不晓得的,还以为那天庭……”

    “行了!”有人瞥了他,“可不敢讲出来,万一让天帝知晓了,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陪!”

    “……”

    她转悠遍了茶馆酒肆,听闻不少魔族少尊的善举,更听闻不少神庭的草菅人命,她瞧了江揽月,捏起茶杯,抿了口茶,“开战对三界都无益处,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无辜子民。”

    这话说的没错,神族以灵石为尊不假,可整个天庭有资格用灵石唯有神帝一人,即便苏摆尊为副手,也不能觊觎灵石分毫。

    不过这次,破了戒。

    苏摆不动声色瞥了江揽月,瞧他再无从前疯魔模样,顿觉自己这破戒破得十分值得。

    江揽月感受到苏摆的目光,心中微动,“姑娘为何如此笃定,神魔二界不会开战?”

    苏摆将茶水一饮而尽,捋了捋袖袍,大步向外面走去,正当江揽月以为她会就此离开,不再回话之时,苏摆的声音泠泠如清泉,遥遥地传来,

    “没有为什么,只因我是苏摆,神界能否开战,当由我这个将军说了算。”

    江揽月蓦地瞪大了双眸,眸中闪过惊愕。

    “还有,”苏摆忽而想起了什么,回眸望向他,乘着沁人心脾的晚风,负手而立,“你当得起魔界少尊,也定能护好魔界子民,不必太过焦虑,一步一步来,总能完成心中所愿。”

    她说完便乘风而起,消失在夜色中,江揽月只得咽下了喉咙里告别的话,却听那苏摆的笑声轻飘飘于空中响起,“江揽月,有缘再会。”

    江揽月低头愣了半晌,寡淡的脸庞挂起了几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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