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稻樱回来这一趟收获颇丰，不仅确认了变异种的来源，还得到了长灵会的机密资料，是完全的大功一件，这次参与行动的所有人都大获嘉奖，除了心里还揣着事的诺姆维尔和柏澈，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案件后续处理暂时也不再需要诺姆维尔参与，她只需要安心完成最开始舒雅拜托给她的任务。
研发能读取变异种脑波的新脑机。
在安保局这边已经掌握几乎所有资料的前提下，她曾和舒雅再三确认过此事是否仍然有必要，她是否还可以继续研发。
舒雅给了她正面积极的答复，并明确表示此举一是为了弥补现存脑机的不足；二是他们仍需要掌握变异种的记忆以确认身份，并寻找是否有将变异种还原回人类的办法（此项在诺姆维尔的建议下交给了埃琳娜牵头处理，以让她将功补过）；三是她们今年为这个项目申请了过多的经费，也需要她花掉。
诺姆维尔认为第三点恐怕才是最重要的原因，不过她乐得如此。
此外，解析完长灵会的资料后，潜藏在联邦的其他小据点也被一扫而空，库勒巴的上级在逃亡途中的飞行器上被逮捕，据说当时他还在往嘴里塞着鹰嘴豆。
对此，诺姆维尔没有过多评价，因为有更大的好事砸在她头上——舒雅专门为她腾出一层研发中心，设备器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投入脑机研发之中。
只不过，由于这次装箱带回的变异种数量过多，为了不暴露她的真实身份，柏澈对其他人进行洗脑，使他们深信二百斤箱子里的变异种是在大家的努力下收集并运回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贴心地让他们忘记了诺姆维尔在稻樱展现出的过于娴熟的杀人技术和异于常人的力量，以消除他们可能已经升起的疑心。
但这种洗脑太过成功，也在后面给她带来了小小的困扰。
或许是同为研发人员的关系，虽然项目不同，但原本在另一层工作的高羽时不时会下来看她这边的工作进度，她也不打算遮掩什么，见他好奇，偶尔也会和他探讨一下技术问题。
但高羽似乎对她如何使用这些变异种有些自己的独到见解。
一次，高羽又在对她处理变异种的方式喋喋不休，并再三暗示变异种是他们一起带回来的，用起来要更精心一些，要最大化地物尽其用。
诺姆维尔本想全当没听见，奈何高羽实在固执，于是也就同他争辩了几句。没想到这一幕被正好下来同步数据的柏澈看见。
在那之后，柏澈也会经常过来找她，每一次都会带着一些外面知名店铺买回的甜点或饮品。
只有诺姆维尔一个人在时，他会放下点心，简单与她交谈几句，就去帮她打打下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高羽也在，他就会坐下一起聊天品尝。
对此，诺姆维尔并没有什么意见。
经过埃琳娜的启发，诺姆维尔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来得频繁。
不过毕竟柏澈也并没有将此事坐实，或直白挑明，加上她知道柏澈对她并无加害之心，这就可以了。
更何况柏澈每一次探班带来的点心无论是味道、外观还是份量都很合她心意，而且他还会主动帮忙整理和清洗用过的器材杯皿，无形中帮她减轻了不少隐形压力。
行为举止挑不出毛病，懂事有眼力还能把握好分寸，无论是作为同事还是眷族，柏澈都十分令她满意，所以诺姆维尔也很欢迎他过来。
在完善的后勤保障与经费支持下，诺姆维尔的研发突飞猛进，而她也仗着不久前刚在埃琳娜那里吸收完一整块魔矿，魔素能量充盈，几乎省去了每天的休息时间，几天才小憩一回。
某日清晨，通宵数天的她从桌前醒来，发现身上披着一条绒毯。
恶魔不怕冷，诺姆维尔不记得自己睡前盖过这东西，她疑惑地取下毯子拿在手里，嗅到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清冽气息。
她心里一动，抬头环视四周。
窗明几净，地板清洁，用过的东西都被仔细放好，四处散落的演草纸被分类整齐，杯中的咖啡正氤氲着鲜醇的白雾。
柏澈来过。
诺姆维尔缓缓眨了眨眼，打着哈欠，伸手去拿咖啡。小巧的骨瓷杯刚一离开桌面，杯底压着的一张字条就落入视野。
白色的便签纸上字迹清逸锋利，落款处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空腹喝咖啡伤胃，三明治在左手边纸袋里：）”
见状，诺姆维尔放下杯子，向左望去，果然在桌边看到一个干净精美的纸袋，上面的Logo有几分眼熟，好像是她之前吃完称赞过味道的那一家。
打开袋子，里面正是她喜欢的口味。
但这个分量……
诺姆维尔想了想，点开光脑，给柏澈发去信息：“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过来一起吧，三明治买多了。”
柏澈那边几乎是秒回：“好的，我还没有吃，马上来。”
不过一会儿，一道颀长身影便出现在门口，柏澈似乎是跑着来的，胸膛正在微微起伏，诺姆维尔招手，示意他到跟前来。
“我来了，你还没吃吗？”柏澈的眼睛亮晶晶的，随着距离靠近，他身上浅淡清冽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和绒毯上味道相同，并不令人生厌，反而清爽干净。
诺姆维尔倒了一杯咖啡给他，又把装着三明治的袋子递过去。
柏澈顺从地接过杯子，把三明治从袋子拿出放在桌上。
见他已经把东西摆好，诺姆维尔绕回椅子上坐下，拿起咖啡杯主动碰了一下柏澈的杯子。
清脆的撞响悠悠震荡开，在柏澈略显迷惑的目光里，诺姆维尔微笑着开口：“谢谢你啊，这段时间有你帮忙，我这边进展也很顺利。”
这话不假，脑机的设计图和所有数据文件都已经做好，模拟运行也毫无问题，只差组装起来就能完成。这一个月来没有杂事纷扰，她心无旁骛地投入科研中，难得度过了平静而愉快的时光。
只不过，由于变异种的存在仍然是机密，在安保局内部也只有特别行动队及其所属人员知晓，所以她的研发中心并没有配备人类助手。
舒雅特意批给她好几台安保局内部的保密智能机器人助手，它们在帮忙实验和跑数据方面是好用的，甚至比人类好用，但实际干体力活的时候就不是那么顺手了。
器材精细脆弱，清洗消毒机弄不干净变异种的残留物，让机器人助手来手洗的效果也不好，不仅弄掉过好几次，还打碎了不少玻璃器皿，后来她只好自己上手。
再后来，就有柏澈过来帮她。
变异种的体.液很粘，脑浆蛋白散发异味，在柏澈来之前，清洗这些沾着它们的器皿和刀具无疑是地狱一样的体验。
这种痛苦让她一度陷入自我怀疑——她是不是哪里没发展好？为什么她的固有能力里没有诸如“让用过的器皿立刻变干净”这样的绝招？
而这些恶心的东西，柏澈这个月帮她洗了无数次。
甚至洗的时候嘴角还带着微笑。
真正的狠人。
她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段时间你总来帮我打下手，不会觉得烦吗？那些东西洗起来很折磨吧。”诺姆维尔啜饮一口咖啡，眼眸微抬，状似无意地打量着柏澈。
恶魔其实并不需要进食，吃进去的食物会立即化为能量直接融入身体。但她在表位面吃了十来年人类的食物，已经习惯了这种口味不错的消遣。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进食过程中的人类精神相对放松，更多处于无防备状态，很容易说出真实想法。
所以她邀请柏澈来共进早餐，顺便看看他的状态。
听到诺姆维尔的问题，柏澈放下手中的三明治，仔细咽下食物后，笑着说：“完全不会，这就是顺手的事。能帮到你就好，我很乐意做这些。”
柏澈掺杂着浓金的蓝眸澄澈见底，笑得明亮坦诚。
竟然是真心话。
诺姆维尔顿时升起了几分敬意。
她轻咳一声，想起自己叫柏澈来是要和他说正事，遂调整坐姿，正色道：“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交代一下。”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语气的变化，柏澈放下三明治，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着她：“是什么事？需要我做什么？”
“脑机完成，我在这里的工作就结束了。到时候正式数据和图纸都交给你，你监督组装好就能用了，Beta版我调试过，没什么问题。”诺姆维尔说。
她将柏澈的那杯咖啡往他手边推了推，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可以边喝边听。
柏澈低头看了一眼，顺从地接过杯子，双手拢住杯壁，柔和的目光依然专注在她脸上。
“接下来我需要去一个地方，可能要一阵子不回来，中间大概也是联系不上的。如果舒雅后面问起我，你就帮我打个掩护，说我去旅游之类的，好吧？”诺姆维尔说。
柏澈握着咖啡杯的手一紧，笑容僵在脸上：“去哪里？”
“塔罗斯山谷。”诺姆维尔平静地说，“我的敌人很快就会出现在那里。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把长谷川变成傀儡的罪魁祸首。”
“卡利乌姆。”柏澈喃喃道。
“没错。”诺姆维尔点头，“我要去杀了他。”
柏澈怔怔地盯着她，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请带我一起去吧。”
嗯？
“为什么要带上你？”诺姆维尔诧异于柏澈的反应，她本以为他会乖乖按她的安排照做，而不是提出一个要求。“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安保局这边的工作？”
她没打算带着柏澈。
虽然不敌齐弥多罗，但卡利乌姆的战斗力也是恶魔中的佼佼者。柏澈虽然被她增强了体质，但终究是肉体凡胎，加上塔罗斯山谷气候恶劣，与其现在带他过去让他以身犯险，不如自己一个人去还乐得清净。
“安保局这边，我可以请假，这都不是问题。”柏澈目光坚定，“我想成为你的力量，请带我去吧。”
诺姆维尔抿了一口咖啡，干脆地说：“不行。”
“我准备自己去，所以才找你来，告诉你后面要你怎么做，你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柏澈低头不语，捧在手心的咖啡液面却颤抖起来。
诺姆维尔察觉到了，但只平静地看着他柔顺的发顶，没有说话。
“可是……我们还有灵魂契约，你说过，我要向你提供帮助，帮你达成目的。”柏澈哑声说道。
他抬起头，眼底浓金流转，竟然闪烁着泪意。
“你……你要抛弃我吗？”
诺姆维尔一惊，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你想什么呢，我是说我自己去比较方便。”
柏澈眼底晶莹愈发闪烁，连带着眼尾也红起来，罕见地露出脆弱的神色，如同风雨过后即将凋零的山茶花。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反应完全在诺姆维尔的意料之外。
至于吗？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诺姆维尔皱眉，莫名烦躁。
她思索片刻，决定直接把话挑明，让他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你现在充其量只是个体质超群的人，被命中要害仍然会死。我不带你，是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
柏澈眼尾泛着红，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一样，重复道：“我会小心的，我不会拖你后腿，请让我一起去吧。”
诺姆维尔眼一眯，重重放下咖啡杯，双手抓住他的脸强行扳过他的头，直视他的眼睛，忍不住带了点怒气：“你怎么听不懂话呢？！”
柏澈漂亮的五官被诺姆维尔挤住，两侧脸颊的肉软软地鼓起，满眼错愕。
诺姆维尔不待要再和他多话，干脆就这样抓着他的脸，将话直接挑明：
“你要知道，我这一趟可不是去度假的。卡利乌姆和我一样，是大恶魔。虽然他的能力不及我，但也超出你的想象，和他战斗是很危险的。”
“我们是签订了灵魂契约不假，但在现阶段，那东西只能起到加强我们之间的联系的作用，并不意味着你自此生命无忧。”
“你受伤，就会死，明白吗？”
“卡利乌姆是个恶心的家伙，我不会随意残杀人类，但他会。他还很喜欢！”
“说白了，遇上他，只要我有一瞬间没注意到你，你就会被他杀掉。”
见柏澈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认真听的样子，诺姆维尔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或许你会觉得恶魔是可以沟通的，但那是因为你遇上的是我。”
“实话告诉你，我也是有杀戮欲望的，而且比卡利乌姆只多不少。我与他不同的是，我会控制这种冲动，因为我知道什么是该做的，怎样才能维持长久的均衡。而卡利乌姆不会。”
“卡利乌姆是条恶心的毒蛇，他与现在的狗屁垃圾魔王一个德行，放纵杀欲，以虐杀人类为乐。”
“放任杀戮的欲念将身体主导的感觉是很爽，除了获取权力之外，对恶魔来说没有比这再美妙的感受了。但后果呢？杀光了弱者，然后呢？”
“恶魔之间的自相残杀我已经看腻了。”
诺姆维尔看着柏澈，有一瞬的犹豫。
这些话该对他讲吗？
算了，早点让他认清现实也好。
“我的职责和目的，就是阻止恶魔肆意放任欲望，破坏平衡。所以我会杀掉卡利乌姆，也会杀掉他的饲主——现任魔王。”
“目的达成前，我不会停下。根据我们的契约，你的任务就是帮助我。在我判断你够格的时候，我会将你转化为恶魔，让你成为我真正的眷族。”
“成为我的眷族以后，你才可以分享到我的超速再生能力。到那时，你才算是有了能与其他恶魔抗衡的强固身体。”
“你现在，太脆弱了。”
“如果我想杀你，连一秒钟都用不了。”
说到此处，诺姆维尔预感柏澈不会再与她顶嘴，于是放开了抓住他双颊的手，柏澈白皙的脸上缓缓出现两片挤压的红晕。
他乖乖地坐在那里，眼圈晕红，但没有插话。
诺姆维尔稍感满意，向后靠上椅背，拿过咖啡啜饮一口。
难听的话说完了，看样子他也听进去了，现在可以说些好听的了。
“这段时间和你相处下来，我认可你的能力，作为预备眷族，你很优秀。你有资格成为我真正的眷族。”
诺姆维尔露出微笑，看着柏澈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浮现出欣喜希冀的神色。
“只不过，不是现在。”
诺姆维尔话锋一转。
“你目前展现出来的价值还不足以让我现在就转化你。我希望你能继续向我证明你的价值。而这，需要你活着。”
她盯着柏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期待你能活到我转化你的时候。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带你一起。我说明白了吗？”
柏澈紧抿嘴唇，似乎忍受着某种痛苦般闭了闭眼睛，一道剔透从眼角溢出，顺着他流畅分明的轮廓滴落。
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迷惘与脆弱的神色一扫而空，凝视着诺姆维尔的目光坚定炽热。
“我明白了。”他柔软的唇轻微颤抖，声音却清朗明晰，“我会向你证明的，诺姆维尔大人。”
这才像话。
诺姆维尔倾身过去揉了揉柏澈的头发，看着他原本柔顺的黑发在自己手下变得凌乱，露出满意的笑容。
“期待你的表现。”
案件后续处理暂时也不再需要诺姆维尔参与，她只需要安心完成最开始舒雅拜托给她的任务。
研发能读取变异种脑波的新脑机。
在安保局这边已经掌握几乎所有资料的前提下，她曾和舒雅再三确认过此事是否仍然有必要，她是否还可以继续研发。
舒雅给了她正面积极的答复，并明确表示此举一是为了弥补现存脑机的不足；二是他们仍需要掌握变异种的记忆以确认身份，并寻找是否有将变异种还原回人类的办法（此项在诺姆维尔的建议下交给了埃琳娜牵头处理，以让她将功补过）；三是她们今年为这个项目申请了过多的经费，也需要她花掉。
诺姆维尔认为第三点恐怕才是最重要的原因，不过她乐得如此。
此外，解析完长灵会的资料后，潜藏在联邦的其他小据点也被一扫而空，库勒巴的上级在逃亡途中的飞行器上被逮捕，据说当时他还在往嘴里塞着鹰嘴豆。
对此，诺姆维尔没有过多评价，因为有更大的好事砸在她头上——舒雅专门为她腾出一层研发中心，设备器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投入脑机研发之中。
只不过，由于这次装箱带回的变异种数量过多，为了不暴露她的真实身份，柏澈对其他人进行洗脑，使他们深信二百斤箱子里的变异种是在大家的努力下收集并运回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贴心地让他们忘记了诺姆维尔在稻樱展现出的过于娴熟的杀人技术和异于常人的力量，以消除他们可能已经升起的疑心。
但这种洗脑太过成功，也在后面给她带来了小小的困扰。
或许是同为研发人员的关系，虽然项目不同，但原本在另一层工作的高羽时不时会下来看她这边的工作进度，她也不打算遮掩什么，见他好奇，偶尔也会和他探讨一下技术问题。
但高羽似乎对她如何使用这些变异种有些自己的独到见解。
一次，高羽又在对她处理变异种的方式喋喋不休，并再三暗示变异种是他们一起带回来的，用起来要更精心一些，要最大化地物尽其用。
诺姆维尔本想全当没听见，奈何高羽实在固执，于是也就同他争辩了几句。没想到这一幕被正好下来同步数据的柏澈看见。
在那之后，柏澈也会经常过来找她，每一次都会带着一些外面知名店铺买回的甜点或饮品。
只有诺姆维尔一个人在时，他会放下点心，简单与她交谈几句，就去帮她打打下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高羽也在，他就会坐下一起聊天品尝。
对此，诺姆维尔并没有什么意见。
经过埃琳娜的启发，诺姆维尔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来得频繁。
不过毕竟柏澈也并没有将此事坐实，或直白挑明，加上她知道柏澈对她并无加害之心，这就可以了。
更何况柏澈每一次探班带来的点心无论是味道、外观还是份量都很合她心意，而且他还会主动帮忙整理和清洗用过的器材杯皿，无形中帮她减轻了不少隐形压力。
行为举止挑不出毛病，懂事有眼力还能把握好分寸，无论是作为同事还是眷族，柏澈都十分令她满意，所以诺姆维尔也很欢迎他过来。
在完善的后勤保障与经费支持下，诺姆维尔的研发突飞猛进，而她也仗着不久前刚在埃琳娜那里吸收完一整块魔矿，魔素能量充盈，几乎省去了每天的休息时间，几天才小憩一回。
某日清晨，通宵数天的她从桌前醒来，发现身上披着一条绒毯。
恶魔不怕冷，诺姆维尔不记得自己睡前盖过这东西，她疑惑地取下毯子拿在手里，嗅到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清冽气息。
她心里一动，抬头环视四周。
窗明几净，地板清洁，用过的东西都被仔细放好，四处散落的演草纸被分类整齐，杯中的咖啡正氤氲着鲜醇的白雾。
柏澈来过。
诺姆维尔缓缓眨了眨眼，打着哈欠，伸手去拿咖啡。小巧的骨瓷杯刚一离开桌面，杯底压着的一张字条就落入视野。
白色的便签纸上字迹清逸锋利，落款处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空腹喝咖啡伤胃，三明治在左手边纸袋里：）”
见状，诺姆维尔放下杯子，向左望去，果然在桌边看到一个干净精美的纸袋，上面的Logo有几分眼熟，好像是她之前吃完称赞过味道的那一家。
打开袋子，里面正是她喜欢的口味。
但这个分量……
诺姆维尔想了想，点开光脑，给柏澈发去信息：“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过来一起吧，三明治买多了。”
柏澈那边几乎是秒回：“好的，我还没有吃，马上来。”
不过一会儿，一道颀长身影便出现在门口，柏澈似乎是跑着来的，胸膛正在微微起伏，诺姆维尔招手，示意他到跟前来。
“我来了，你还没吃吗？”柏澈的眼睛亮晶晶的，随着距离靠近，他身上浅淡清冽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和绒毯上味道相同，并不令人生厌，反而清爽干净。
诺姆维尔倒了一杯咖啡给他，又把装着三明治的袋子递过去。
柏澈顺从地接过杯子，把三明治从袋子拿出放在桌上。
见他已经把东西摆好，诺姆维尔绕回椅子上坐下，拿起咖啡杯主动碰了一下柏澈的杯子。
清脆的撞响悠悠震荡开，在柏澈略显迷惑的目光里，诺姆维尔微笑着开口：“谢谢你啊，这段时间有你帮忙，我这边进展也很顺利。”
这话不假，脑机的设计图和所有数据文件都已经做好，模拟运行也毫无问题，只差组装起来就能完成。这一个月来没有杂事纷扰，她心无旁骛地投入科研中，难得度过了平静而愉快的时光。
只不过，由于变异种的存在仍然是机密，在安保局内部也只有特别行动队及其所属人员知晓，所以她的研发中心并没有配备人类助手。
舒雅特意批给她好几台安保局内部的保密智能机器人助手，它们在帮忙实验和跑数据方面是好用的，甚至比人类好用，但实际干体力活的时候就不是那么顺手了。
器材精细脆弱，清洗消毒机弄不干净变异种的残留物，让机器人助手来手洗的效果也不好，不仅弄掉过好几次，还打碎了不少玻璃器皿，后来她只好自己上手。
再后来，就有柏澈过来帮她。
变异种的体.液很粘，脑浆蛋白散发异味，在柏澈来之前，清洗这些沾着它们的器皿和刀具无疑是地狱一样的体验。
这种痛苦让她一度陷入自我怀疑——她是不是哪里没发展好？为什么她的固有能力里没有诸如“让用过的器皿立刻变干净”这样的绝招？
而这些恶心的东西，柏澈这个月帮她洗了无数次。
甚至洗的时候嘴角还带着微笑。
真正的狠人。
她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段时间你总来帮我打下手，不会觉得烦吗？那些东西洗起来很折磨吧。”诺姆维尔啜饮一口咖啡，眼眸微抬，状似无意地打量着柏澈。
恶魔其实并不需要进食，吃进去的食物会立即化为能量直接融入身体。但她在表位面吃了十来年人类的食物，已经习惯了这种口味不错的消遣。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进食过程中的人类精神相对放松，更多处于无防备状态，很容易说出真实想法。
所以她邀请柏澈来共进早餐，顺便看看他的状态。
听到诺姆维尔的问题，柏澈放下手中的三明治，仔细咽下食物后，笑着说：“完全不会，这就是顺手的事。能帮到你就好，我很乐意做这些。”
柏澈掺杂着浓金的蓝眸澄澈见底，笑得明亮坦诚。
竟然是真心话。
诺姆维尔顿时升起了几分敬意。
她轻咳一声，想起自己叫柏澈来是要和他说正事，遂调整坐姿，正色道：“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交代一下。”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语气的变化，柏澈放下三明治，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着她：“是什么事？需要我做什么？”
“脑机完成，我在这里的工作就结束了。到时候正式数据和图纸都交给你，你监督组装好就能用了，Beta版我调试过，没什么问题。”诺姆维尔说。
她将柏澈的那杯咖啡往他手边推了推，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可以边喝边听。
柏澈低头看了一眼，顺从地接过杯子，双手拢住杯壁，柔和的目光依然专注在她脸上。
“接下来我需要去一个地方，可能要一阵子不回来，中间大概也是联系不上的。如果舒雅后面问起我，你就帮我打个掩护，说我去旅游之类的，好吧？”诺姆维尔说。
柏澈握着咖啡杯的手一紧，笑容僵在脸上：“去哪里？”
“塔罗斯山谷。”诺姆维尔平静地说，“我的敌人很快就会出现在那里。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把长谷川变成傀儡的罪魁祸首。”
“卡利乌姆。”柏澈喃喃道。
“没错。”诺姆维尔点头，“我要去杀了他。”
柏澈怔怔地盯着她，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请带我一起去吧。”
嗯？
“为什么要带上你？”诺姆维尔诧异于柏澈的反应，她本以为他会乖乖按她的安排照做，而不是提出一个要求。“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安保局这边的工作？”
她没打算带着柏澈。
虽然不敌齐弥多罗，但卡利乌姆的战斗力也是恶魔中的佼佼者。柏澈虽然被她增强了体质，但终究是肉体凡胎，加上塔罗斯山谷气候恶劣，与其现在带他过去让他以身犯险，不如自己一个人去还乐得清净。
“安保局这边，我可以请假，这都不是问题。”柏澈目光坚定，“我想成为你的力量，请带我去吧。”
诺姆维尔抿了一口咖啡，干脆地说：“不行。”
“我准备自己去，所以才找你来，告诉你后面要你怎么做，你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
柏澈低头不语，捧在手心的咖啡液面却颤抖起来。
诺姆维尔察觉到了，但只平静地看着他柔顺的发顶，没有说话。
“可是……我们还有灵魂契约，你说过，我要向你提供帮助，帮你达成目的。”柏澈哑声说道。
他抬起头，眼底浓金流转，竟然闪烁着泪意。
“你……你要抛弃我吗？”
诺姆维尔一惊，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你想什么呢，我是说我自己去比较方便。”
柏澈眼底晶莹愈发闪烁，连带着眼尾也红起来，罕见地露出脆弱的神色，如同风雨过后即将凋零的山茶花。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反应完全在诺姆维尔的意料之外。
至于吗？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诺姆维尔皱眉，莫名烦躁。
她思索片刻，决定直接把话挑明，让他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你现在充其量只是个体质超群的人，被命中要害仍然会死。我不带你，是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
柏澈眼尾泛着红，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一样，重复道：“我会小心的，我不会拖你后腿，请让我一起去吧。”
诺姆维尔眼一眯，重重放下咖啡杯，双手抓住他的脸强行扳过他的头，直视他的眼睛，忍不住带了点怒气：“你怎么听不懂话呢？！”
柏澈漂亮的五官被诺姆维尔挤住，两侧脸颊的肉软软地鼓起，满眼错愕。
诺姆维尔不待要再和他多话，干脆就这样抓着他的脸，将话直接挑明：
“你要知道，我这一趟可不是去度假的。卡利乌姆和我一样，是大恶魔。虽然他的能力不及我，但也超出你的想象，和他战斗是很危险的。”
“我们是签订了灵魂契约不假，但在现阶段，那东西只能起到加强我们之间的联系的作用，并不意味着你自此生命无忧。”
“你受伤，就会死，明白吗？”
“卡利乌姆是个恶心的家伙，我不会随意残杀人类，但他会。他还很喜欢！”
“说白了，遇上他，只要我有一瞬间没注意到你，你就会被他杀掉。”
见柏澈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认真听的样子，诺姆维尔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或许你会觉得恶魔是可以沟通的，但那是因为你遇上的是我。”
“实话告诉你，我也是有杀戮欲望的，而且比卡利乌姆只多不少。我与他不同的是，我会控制这种冲动，因为我知道什么是该做的，怎样才能维持长久的均衡。而卡利乌姆不会。”
“卡利乌姆是条恶心的毒蛇，他与现在的狗屁垃圾魔王一个德行，放纵杀欲，以虐杀人类为乐。”
“放任杀戮的欲念将身体主导的感觉是很爽，除了获取权力之外，对恶魔来说没有比这再美妙的感受了。但后果呢？杀光了弱者，然后呢？”
“恶魔之间的自相残杀我已经看腻了。”
诺姆维尔看着柏澈，有一瞬的犹豫。
这些话该对他讲吗？
算了，早点让他认清现实也好。
“我的职责和目的，就是阻止恶魔肆意放任欲望，破坏平衡。所以我会杀掉卡利乌姆，也会杀掉他的饲主——现任魔王。”
“目的达成前，我不会停下。根据我们的契约，你的任务就是帮助我。在我判断你够格的时候，我会将你转化为恶魔，让你成为我真正的眷族。”
“成为我的眷族以后，你才可以分享到我的超速再生能力。到那时，你才算是有了能与其他恶魔抗衡的强固身体。”
“你现在，太脆弱了。”
“如果我想杀你，连一秒钟都用不了。”
说到此处，诺姆维尔预感柏澈不会再与她顶嘴，于是放开了抓住他双颊的手，柏澈白皙的脸上缓缓出现两片挤压的红晕。
他乖乖地坐在那里，眼圈晕红，但没有插话。
诺姆维尔稍感满意，向后靠上椅背，拿过咖啡啜饮一口。
难听的话说完了，看样子他也听进去了，现在可以说些好听的了。
“这段时间和你相处下来，我认可你的能力，作为预备眷族，你很优秀。你有资格成为我真正的眷族。”
诺姆维尔露出微笑，看着柏澈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浮现出欣喜希冀的神色。
“只不过，不是现在。”
诺姆维尔话锋一转。
“你目前展现出来的价值还不足以让我现在就转化你。我希望你能继续向我证明你的价值。而这，需要你活着。”
她盯着柏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期待你能活到我转化你的时候。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带你一起。我说明白了吗？”
柏澈紧抿嘴唇，似乎忍受着某种痛苦般闭了闭眼睛，一道剔透从眼角溢出，顺着他流畅分明的轮廓滴落。
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迷惘与脆弱的神色一扫而空，凝视着诺姆维尔的目光坚定炽热。
“我明白了。”他柔软的唇轻微颤抖，声音却清朗明晰，“我会向你证明的，诺姆维尔大人。”
这才像话。
诺姆维尔倾身过去揉了揉柏澈的头发，看着他原本柔顺的黑发在自己手下变得凌乱，露出满意的笑容。
“期待你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