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墨,万籁俱静,温简死死地盯着屋中二人,恨意如烈火在眼中翻滚。

    原来如此。

    难怪李正围迁到玉京后,官职升得飞快,竟是如此原因,若是求援信没有被截下,父亲的罪名不会定得那般快,至少还有回转余地。

    温简只觉得心中灼烧,理智即将被仇恨淹没。

    那封求援信如今在孙茹婧手中,对,她要去拿回那封信。

    当她准备起身时,没注意身旁瓦片松动,一瞬间,瓦片滑落,温简下意识伸出手去接,绿瓦固定在半空中,划伤了她的掌心,同时也唤回她的理智。

    月光下,琉璃瓦片碧光浮现,一角鲜红滑落其中,美丽,易碎。

    不行,不能去。

    光一封求援信不足以为父亲正名,按李正围所言,若是他没有撒谎,凶手应另有其人,她必须要找出这个人才行。

    温简盯着瓦片上那一抹血光久久未动。

    脚下的调笑声令人反胃,良久,她望向主院儿的方向,瞳孔漆黑如夜色。

    竟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陷害父亲。

    呼吸渐缓,杀意骤现,温简冷笑一声。

    别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

    “择妃?”

    贺贵妃描眉的手一抖,透过铜镜看向匍匐在地的小太监。

    “回禀贵妃娘娘,奴才离开青云殿前,皇上是在考虑为荣王殿下择妃事宜。”

    说话的是皇帝身边掌事太监曹德顺的干儿子,不过很少有人知晓小安子进宫前姓的乃是贺姓,天下姓贺的人何其多,小安子这个贺却是与贺府沾了点亲。

    贺贵妃接过丫鬟递来的绢帕,轻轻擦拭着因方才手抖画出的黛眉,仿若不在意般问道:“皇上可有中意的人选?”

    “回禀娘娘,是……是吴家的大小姐。”他小心抬眼,看到贺贵妃皱起的眉,又补充道:“吴家老爷子乃是观文阁大学士,前不久,大儿子战死沙场,只留下两个女儿养在吴老爷子身边,许是皇上体恤,这才……”

    贺贵妃闻言动作顿住。

    观文阁大学士?

    一个家中尚无男丁在前朝谋事的家族,将来如何辅佐她的临儿?

    皇上真是老糊涂了。

    绢帕轻飘飘被扔到地上,虽无声息,却令小安子跪在一旁不敢出声,良久,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月桃,去送送安公公。”

    小安子心中一动。

    昭华宫门,月桃拿出一袋银子递到对方手中,“安公公辛苦,往后若有什么消息,还望公公及时告知,贵妃娘娘必有重谢。”

    小安子接过钱袋子,不忘在丫鬟手背上摩挲两下,看向她的目光也止不住粘腻,“月桃姐姐叮嘱的,我自然会听,还望姐姐回去跟贵妃娘娘说,奴才是贺家人,心当然是向着自家的,娘娘若有什么事,直接让姐姐吩咐便是,奴才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月桃忙收回手,诧异地看了眼小安子,注意到那令人不适的目光,强忍着将人送走。

    回到内殿,她隐下一些暧昧话语,将小安子的话禀报上去,话音未落,就听贺贵妃发出声笑。

    月桃抬眼看去,贺贵妃神色慵懒地倚在榻上,妆容完好,容色艳丽,笑容如同春日殿前那株牡丹花一般,娇艳欲滴,美眸流转中却是轻蔑。

    “贺家人?他也配。”

    月桃也忍不住跟着笑,“娘娘说的是,一个没了根儿的阉货也敢妄图称自己是贺家人,当真是自不量力。”

    贺贵妃挑起精心画好的眉,话锋一转,“不过小安子看你的眼神似是与常人不同,他在皇上身边当值,还是曹德顺亲自认下的干儿子,前途无量,不如哪天本宫去求皇上,将你赐给他当个对食,也算全了你对本宫的一片衷心,如何?”

    此话一出,月桃再也笑不出了,她忙跪倒在地,求饶道:“娘娘,奴婢只想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一辈子,您别赶奴婢走啊,娘娘。”

    “本宫说笑的,你瞧瞧你怎么就跪上了。”

    月桃神情惶恐,不敢起身。

    贺贵妃感到无趣,她重新闭上眼,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耳边的碎发。

    不是贺家,而是吴家。

    呵,皇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朱墙环护,柳叶垂吊,门楼雕刻富丽堂皇,高大厚实的宅门上方悬挂着四方牌匾,只见那牌匾上雕刻着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贺府,据说是皇帝钦赐。

    贺家不愧是楚廷重臣,府邸修得也是光彩华丽,风亭水榭,流杯曲诏,此刻正堂气氛融洽。

    “贺夫人如此精明强干,真叫我等自愧不如。”一听说此次寿宴是贺夫人亲自为婆母操办的,长脸夫人便迫不及待站到贺夫人身边恭维起来。

    “是啊,是啊。”另一位夫人也随之附和,“贺大人位高权重,陛下和贵妃娘娘也特意从宫中送来了贺礼,如此恩荣是旁人未有的,足以看出贺家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贺夫人听着奉承,得意至极,嘴角也止不住上扬,其余人见状夸得更加卖力。

    贺大人宠爱夫人,京中谁人不知,大家都想在贺夫人面前出个头,若是能被记下,改日在贺大人面前提上一嘴,说不定自家老爷的仕途就能更上一层楼呢?

    当然,也有家风清正,不屑于这些旁门左道的,她们坐在原位未动,前来祝寿也不过是看在贺文成与夫君同僚一场,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李夫人到——”

    一群人聊得正起劲,忽闻贺府管家通禀。

    孙茹婧携贺礼姗姗来迟,一进门赶忙和众位夫人挨个打招呼,而后又解释道:“我今儿个本是辰时出门,谁知路上遇到些事,耽搁了会儿,这才来迟了些。”末了,意有所指般看了眼跟在一旁的李芳薇。

    这一眼看得李芳薇几欲吐血,偏偏姨娘没在身边,她不敢造次。

    今晨她兴高采烈准备赴宴,谁知刚出府门,便见马车远远驶去,她环顾四周,哪还有别的马车,无法,只好提裙追上。

    可不知孙茹婧是故意的,还是没听见她的叫喊,竟让她足足跑了半条街,才堪堪停下来,害得她嗓子哑了不说,一身的装扮全都扬了尘土。

    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李家宠妾灭妻那点子事儿,京中稍微有点头脸的谁会不知,林姨娘那一对儿女虽是庶出,却颇得李大人宠爱,那就是和嫡子一样的待遇,更遑论李二公子乃人中龙凤,将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她们虽讨厌妾室,却也不愿为孙茹婧出头。不过到底是尚书夫人,既占着夫人的名头,大家不好让这话掉到地上,驳了她的面子,毕竟李大人再宠爱林姨娘,也不能休妻抬妾不是?

    心思百转之际,最开始的长脸妇人注意到孙茹婧身后衣角拂过,她伸头张望了下,待看清那张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不知这是哪家贵女?生得如此标志,我好像不曾在玉京见过。”

    其余妇人以为她是想借此转移话题,便跟着一同看去,结果反应皆与长脸妇人如出一辙。

    少女今日一身蓝绡翠纹裙,发别珠花簪,耳带白玉坠,蓝色衬得她肌肤胜雪,娉娉婷婷间端的是清丽无双。

    李芳薇站在一旁心头冒火,这些惊叹本来该是属于她的。

    这身裙子是孙茹婧专门命人为温简准备的,见目的达到,她心里舒坦极了,语调都轻快不少,“这是我们李家的表小姐,前些年一直养在渝州老家,身边也没个体己人。”说到此处,慈爱地望向温简,“我看这孩子可怜,就跟老爷提议将她接到身边,也方便照顾些。”

    温简静静看完孙茹婧做戏,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一听说只是个表小姐,众夫人看她的表情虽余好奇,却没了方才那股子热络劲,转而见风使舵夸赞起了孙茹婧心善。

    这一夸,让女人瞬间将所有不愉快抛之脑后,跟着众人进入大堂。

    “温简。”

    温简脚步顿住,回身望向喊她之人。

    “既然到了贺府,你就老老实实的,别想抢我风头,你方才也看到那些夫人的态度了,长得好看又如何,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是断入不了她们的眼的。”

    “原来在三小姐心中,平民女子就是身份低贱。”温简只觉得好笑,“比起我的身份,三小姐您如此善妒才是不被那些夫人所喜吧。”

    没想到少女如此伶牙俐齿,李芳薇的眼里几乎要喷火。

    温简向后瑟缩了下,在外人眼里,活像被欺负了般。

    孙茹婧瞧见情形,心中暗笑,却也知道轻重,她适时开口:“简儿,芳薇,你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快入座。”

    李芳薇脸色扭曲,顶着众位夫人小姐异样的目光,率先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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