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江楼上到阁楼的楼梯在走廊顶端拐角处，青年并未离开，反而走上楼梯，来到对外所说暂不接待的阁楼上。
这层的房间密闭隔绝，再加上没有客人的缘故，显得格外空旷。
戚明烛走到其中一间房前推门进去，应时紧随其后。
屋内一长着张娃娃脸的男子坐在桌前，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看见戚明烛的身影，忍不住道：“你可算来了，迟到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戚明烛走到青年对面坐下，答道：“二楼遇见贺云鸣和李垚二人，听到他们议论奚裕，顺手教训一下。”
听到奚裕这个名字，方还在抱怨的青年沉默下来。
“宋荷可安置妥当了？”戚明烛看了眼青年，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却莫名赏心悦目，与方才教训人时的冰冷神态截然不同。
坐在他对面的娃娃脸青年是太傅府的公子姜颂，也是与戚明烛一同长大的至交好友。
姜颂点头，“放心吧，她如今在城南宅子里好好的，有暗卫把守，贺文成绝不会发现她的踪迹。”
他们早就怀疑贺文成和李正围买卖官职一事，调查了许久，不过贺文成这个人非常谨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便再没做过交易。
此次多亏李正围贪心，他们才调查出常安县这桩交易，待查清冯不凡的身份，动身寻找时，他已遭遇不测，无法，他们顺着杀手的踪迹找到宋荷，本想着暗中助她入京，谁曾想贺云琅此人太过狡猾，竟在暗卫眼皮子底下把人抓走。
姜颂道：“不过贺文成估计会气疯吧，贺云琅废了那么大力气，才从咱们手中劫走宋荷，就是想知道是谁要对付他，没成想什么消息都没得到，还留了活口。”
戚明烛不置可否，伸手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可有打听到什么其他线索？”
姜颂伸手抢过好友刚斟好的茶水一口喝下，“据探子回报，李正围有一个账本，那上面应该记着贺文成与他做的每一笔交易，他还算聪明，知道留下证据，防止贺文成把一切甩到他的头上。”
戚明烛未在意姜颂的行为，自顾自又倒了一杯，“贺文成是皇上的人，只要皇上不发话，他手中有证据又能如何？”他嘲讽道：“不过是把自己送进地狱的一把火而已，他还是不够聪明。”
朝中佞臣当道，党群结派，皆是贺文成为了扩大党羽所为，皇上的态度目前尚不明确。
他们已经通过受害者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如今就差一个关键线索，便能将李正围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拉下去，李正围一倒，必会牵扯出无数贺党之人，届时，贺文成在朝中定会元气大伤，他们可以趁此机会在各个位置安插进他们的人。
窗外清风微扬，金橘色的桂花随着微风离开枝头，一路飘过窗边，吸引了戚明烛的注意，他侧头望去，只见细小的花瓣打着旋落到一姑娘瘦弱的肩上。
正是方才用完膳，离开醉江楼的温简，一旁站着的还有赵心瑜。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抬了抬下巴，对着还在品茶的姜颂问道：“你那日去参加贺家寿宴，可曾见过那个女子？”
既然与赵心瑜玩在一起的，想必是哪家贵女，可在他的印象中，并未见过这个姑娘。
姜颂抬起头顺着戚明烛的动作望去，就见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因为世家宴席，各家子弟之间总会遇见，另一个完全是因为那张脸太过出众，哪怕只是无意一瞥，也会留下印象。
“散席时见过一次，听淑瞳说这姑娘名唤温简，是李正围的外甥女，从小一直养在渝州，直到父母去世，才来玉京投奔李家。”
姜颂挑了挑眉，忽然起了兴致，他以前可从未见过他的好友主动询问起过哪家小姐。
“怎么，你这个朽木也知道开花了？竟知道问起姑娘来了？”假装没看见戚明烛横过来的眼神，姜颂已经开始为他打算起来，“不过你若对温姑娘有意最好早点上门提亲，免得她在日后事发之时受李家的牵连。”
“开花不一定，结仇还差不多。”应时适时嘟囔着。
“结仇？”姜颂兴致高涨，“你们公子还能和一个姑娘结仇？”
“不是公子和姑娘结仇，是温姑娘单方面讨厌公子。”他把方才的事讲述一遍，总结道：“旁的姑娘见我家公子都是欲语还休，可温姑娘却嘲讽公子皮糙肉厚，这不是讨厌还能是什么？”
“扑哧，哈哈哈。”姜颂笑得前仰后合，“戚景玉，你也有今天。”
“多嘴，她几时说我皮糙肉厚？”戚明烛先是瞥了应时一眼，应时忍不住噤声。
而后青年似是没听见好友的调侃般，转过头一直神色淡漠地盯着温简，直至那道瘦弱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开口，“你可还记得她那日穿的衣裙是何颜色？”
姜颂面上的玩乐消失不见，神情认真起来，“你怀疑她就是那日与你交过手的神秘女子？”
“只是猜测而已。”戚明烛的手指在茶盏边缘轻轻敲打，“我查过那日去参加寿宴的名单，若说会拳脚功夫的女子也就那么几个，那个神秘女子虽未用全力，我却能察觉出她武力不低，大抵不会是那些娇养长大的世家贵女。”
“可我记得那日温姑娘穿的是紫色衣裙。”姜颂回忆，他对好看的人向来印象深刻，“而且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能在你手里逃脱，怎么看都不会是她吧？”姜颂对戚明烛的身手还是有信心的。
“此事暂且搁置。”戚明烛觉得蹊跷，可那神秘女子虽劫走宋荷，却什么都未做，可见暂时不会与他们为敌，“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找到李家犯罪的证据。”
各处势力都快等不及了，他们必须做到是率先出手那个。
***
温简与赵心瑜道别后，回到了李府后院，途中路过园林时，听到拐角处有咒骂声和哭泣声夹杂在一起，她示意白薇放缓步伐。
“都说了让你站稳点，你是想要摔死我吗？”李芳薇衣裙上布满泥土灰尘，呲牙咧嘴地扬手就是一巴掌。
喜鹊被打倒在地，手腕重重擦在地上，顿时渗出鲜血，她恍若未觉，慌忙爬起来，重新跪到李芳薇脚边。
自李正围下了命令起，李芳薇一直憋在府中和宫里请来的嬷嬷学习规矩，今日嬷嬷有差事，没能来府上，李芳薇好不容易得了闲，想要偷偷从后墙翻出去，便让丫鬟喜鹊在下面给她当梯子用，谁知这丫头这么没用，她踩在她身上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倒了下去，还牵连了她。
“没用的东西。”李芳薇气道，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收敛面上的怒意，“你害本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本小姐自然需要差人去买金疮药，药钱昂贵，你这个月的月钱就不必领了。”
喜鹊慌张抬头，看到李芳薇的手掌不过破了点儿皮，她拽着她的衣角道：“小姐，您就饶过奴婢这回吧，奴婢的弟弟生了病，奴婢的月钱都不够家中买药，若是这个月不能往家中拿钱的话，父亲定不会轻饶奴婢啊。”
“这与我何干？听说当年你父母为了让你供养弟弟，才把你卖到李家做丫鬟，他们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如此不计前嫌，要我说你就是贱命一条，本小姐可比你们金贵多了。”李芳薇如若赏赐般道：“不过你放心，若你父母因此事打死你，本小姐定会拿着你的卖身契去到衙门，帮你讨回公道。”
说完，她嫌弃地看了喜鹊一眼，“你就在这里跪着吧，什么时候太阳落山，什么时候回我身边伺候。”
李芳薇越走越远，喜鹊跪在原地，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中落下。
贱命一条？
父亲小时候就是这么骂她的，在弟弟生下来后，家里没有太多粮食，母亲总会将她的那份留给弟弟，让她时常饿肚子。
每当她肚子饿得咕噜响时，母亲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怜悯。
“你为什么是最早投胎到我肚子里那个？一条贱命，不值钱哩。”
后来家中实在是养不起两个孩子，父亲就将她卖给了李家，反正在哪里都要干活，本以为离开那个家后，日子会好过一些，可直到被分配到映雪园，那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李芳薇脾气不好，对她动辄打骂，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她打出来的。而且她的父母也在花光卖掉她的银子后，经常来找她要钱。
他们说得对，她就是贱命一条，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一片阴影覆下，喜鹊以为李芳薇去而复返，忙收起眼泪抬头，错愕的神情僵在脸上，一时忘记行礼。
少女拿出绢帕，蹲身到喜鹊身前，拾起她的手轻轻擦拭上面的泥土。
“表小姐。”喜鹊喃喃唤道。
“很疼吧？”
温简拿出赵心瑜为她买的金疮药，撒到伤口处。
看着她轻柔的动作，喜鹊忍不住开口提醒：“奴婢是映雪园的人。”
“在我眼中，下人先是人，一个个完完整整的人。”
仅一句话便让喜鹊忍不住情绪。
温简包扎好后，将药瓶放到喜鹊手中，什么也未说，起身准备离开。
“表小姐。”喜鹊叫住她，“奴婢……奴婢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
温简看着她不说话。
“奴婢信您方才所说那句是出自您的真心。”喜鹊咬住唇，“可奴婢同样相信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尤其是这个人自己的处境都很艰难。”
温简扬唇赞赏：“你很聪明。”
喜鹊自嘲：“不过是些小聪明罢，在三小姐身边伺候，总要有些自保的本事。”
温简重新蹲下身子，平视着丫鬟，“你也知从我进府起，三小姐处处看我不顺眼，我也如你一样，不过是想自保罢了。”
“表小姐想让奴婢替您盯着三小姐的动静？”
温简摇了摇头，“我怕的可不是三小姐。”
“您是说……”
“我来投奔舅舅，不过是不想被掳去做小妾，可自从来到这里，见识了玉京的繁华，没人不想成为人上人，我想嫁得个好人家。”
“你应该听闻了我家中的状况，母亲早早去世，父亲好赌成性。喜鹊姑娘，我们一样苦，你该懂我的。”
喜鹊呆愣愣地看着温简的眼睛。
温简从荷包里掏出几个碎银递给喜鹊，“父母留给我的钱财不多，这些你拿去给弟弟治病，也能得两天清净。”
她站起身子，因病还未好全，脑子有些眩晕，白薇上前一步扶住她。
“若是喜鹊姑娘实在为难，可以选择不帮我，我不会怪罪你，这银子你依然可以拿走，你好好考虑。”
不待喜鹊回应，她便转身离开。
天气渐凉，李府后院儿的菊花已经开始结了花骨朵，可温简却未看一眼，她将目光一直放在逐渐有了开败迹象的莲花上。
“小姐觉得喜鹊会帮咱们吗？”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李家人高高在上惯了，殊不知平日里最不起眼的才是最致命的。”温简的面容有几分漫不经心。
这副模样于白薇来讲是有些陌生的，她也跟着看向一池莲花。
这是小姐最爱的花。
只听温简道：“不过谁知道呢，哪怕她帮或者不帮，都不能改变他们的结局，不是吗？”
这层的房间密闭隔绝，再加上没有客人的缘故，显得格外空旷。
戚明烛走到其中一间房前推门进去，应时紧随其后。
屋内一长着张娃娃脸的男子坐在桌前，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看见戚明烛的身影，忍不住道：“你可算来了，迟到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戚明烛走到青年对面坐下，答道：“二楼遇见贺云鸣和李垚二人，听到他们议论奚裕，顺手教训一下。”
听到奚裕这个名字，方还在抱怨的青年沉默下来。
“宋荷可安置妥当了？”戚明烛看了眼青年，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却莫名赏心悦目，与方才教训人时的冰冷神态截然不同。
坐在他对面的娃娃脸青年是太傅府的公子姜颂，也是与戚明烛一同长大的至交好友。
姜颂点头，“放心吧，她如今在城南宅子里好好的，有暗卫把守，贺文成绝不会发现她的踪迹。”
他们早就怀疑贺文成和李正围买卖官职一事，调查了许久，不过贺文成这个人非常谨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便再没做过交易。
此次多亏李正围贪心，他们才调查出常安县这桩交易，待查清冯不凡的身份，动身寻找时，他已遭遇不测，无法，他们顺着杀手的踪迹找到宋荷，本想着暗中助她入京，谁曾想贺云琅此人太过狡猾，竟在暗卫眼皮子底下把人抓走。
姜颂道：“不过贺文成估计会气疯吧，贺云琅废了那么大力气，才从咱们手中劫走宋荷，就是想知道是谁要对付他，没成想什么消息都没得到，还留了活口。”
戚明烛不置可否，伸手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可有打听到什么其他线索？”
姜颂伸手抢过好友刚斟好的茶水一口喝下，“据探子回报，李正围有一个账本，那上面应该记着贺文成与他做的每一笔交易，他还算聪明，知道留下证据，防止贺文成把一切甩到他的头上。”
戚明烛未在意姜颂的行为，自顾自又倒了一杯，“贺文成是皇上的人，只要皇上不发话，他手中有证据又能如何？”他嘲讽道：“不过是把自己送进地狱的一把火而已，他还是不够聪明。”
朝中佞臣当道，党群结派，皆是贺文成为了扩大党羽所为，皇上的态度目前尚不明确。
他们已经通过受害者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如今就差一个关键线索，便能将李正围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拉下去，李正围一倒，必会牵扯出无数贺党之人，届时，贺文成在朝中定会元气大伤，他们可以趁此机会在各个位置安插进他们的人。
窗外清风微扬，金橘色的桂花随着微风离开枝头，一路飘过窗边，吸引了戚明烛的注意，他侧头望去，只见细小的花瓣打着旋落到一姑娘瘦弱的肩上。
正是方才用完膳，离开醉江楼的温简，一旁站着的还有赵心瑜。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抬了抬下巴，对着还在品茶的姜颂问道：“你那日去参加贺家寿宴，可曾见过那个女子？”
既然与赵心瑜玩在一起的，想必是哪家贵女，可在他的印象中，并未见过这个姑娘。
姜颂抬起头顺着戚明烛的动作望去，就见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因为世家宴席，各家子弟之间总会遇见，另一个完全是因为那张脸太过出众，哪怕只是无意一瞥，也会留下印象。
“散席时见过一次，听淑瞳说这姑娘名唤温简，是李正围的外甥女，从小一直养在渝州，直到父母去世，才来玉京投奔李家。”
姜颂挑了挑眉，忽然起了兴致，他以前可从未见过他的好友主动询问起过哪家小姐。
“怎么，你这个朽木也知道开花了？竟知道问起姑娘来了？”假装没看见戚明烛横过来的眼神，姜颂已经开始为他打算起来，“不过你若对温姑娘有意最好早点上门提亲，免得她在日后事发之时受李家的牵连。”
“开花不一定，结仇还差不多。”应时适时嘟囔着。
“结仇？”姜颂兴致高涨，“你们公子还能和一个姑娘结仇？”
“不是公子和姑娘结仇，是温姑娘单方面讨厌公子。”他把方才的事讲述一遍，总结道：“旁的姑娘见我家公子都是欲语还休，可温姑娘却嘲讽公子皮糙肉厚，这不是讨厌还能是什么？”
“扑哧，哈哈哈。”姜颂笑得前仰后合，“戚景玉，你也有今天。”
“多嘴，她几时说我皮糙肉厚？”戚明烛先是瞥了应时一眼，应时忍不住噤声。
而后青年似是没听见好友的调侃般，转过头一直神色淡漠地盯着温简，直至那道瘦弱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开口，“你可还记得她那日穿的衣裙是何颜色？”
姜颂面上的玩乐消失不见，神情认真起来，“你怀疑她就是那日与你交过手的神秘女子？”
“只是猜测而已。”戚明烛的手指在茶盏边缘轻轻敲打，“我查过那日去参加寿宴的名单，若说会拳脚功夫的女子也就那么几个，那个神秘女子虽未用全力，我却能察觉出她武力不低，大抵不会是那些娇养长大的世家贵女。”
“可我记得那日温姑娘穿的是紫色衣裙。”姜颂回忆，他对好看的人向来印象深刻，“而且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能在你手里逃脱，怎么看都不会是她吧？”姜颂对戚明烛的身手还是有信心的。
“此事暂且搁置。”戚明烛觉得蹊跷，可那神秘女子虽劫走宋荷，却什么都未做，可见暂时不会与他们为敌，“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找到李家犯罪的证据。”
各处势力都快等不及了，他们必须做到是率先出手那个。
***
温简与赵心瑜道别后，回到了李府后院，途中路过园林时，听到拐角处有咒骂声和哭泣声夹杂在一起，她示意白薇放缓步伐。
“都说了让你站稳点，你是想要摔死我吗？”李芳薇衣裙上布满泥土灰尘，呲牙咧嘴地扬手就是一巴掌。
喜鹊被打倒在地，手腕重重擦在地上，顿时渗出鲜血，她恍若未觉，慌忙爬起来，重新跪到李芳薇脚边。
自李正围下了命令起，李芳薇一直憋在府中和宫里请来的嬷嬷学习规矩，今日嬷嬷有差事，没能来府上，李芳薇好不容易得了闲，想要偷偷从后墙翻出去，便让丫鬟喜鹊在下面给她当梯子用，谁知这丫头这么没用，她踩在她身上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倒了下去，还牵连了她。
“没用的东西。”李芳薇气道，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收敛面上的怒意，“你害本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本小姐自然需要差人去买金疮药，药钱昂贵，你这个月的月钱就不必领了。”
喜鹊慌张抬头，看到李芳薇的手掌不过破了点儿皮，她拽着她的衣角道：“小姐，您就饶过奴婢这回吧，奴婢的弟弟生了病，奴婢的月钱都不够家中买药，若是这个月不能往家中拿钱的话，父亲定不会轻饶奴婢啊。”
“这与我何干？听说当年你父母为了让你供养弟弟，才把你卖到李家做丫鬟，他们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如此不计前嫌，要我说你就是贱命一条，本小姐可比你们金贵多了。”李芳薇如若赏赐般道：“不过你放心，若你父母因此事打死你，本小姐定会拿着你的卖身契去到衙门，帮你讨回公道。”
说完，她嫌弃地看了喜鹊一眼，“你就在这里跪着吧，什么时候太阳落山，什么时候回我身边伺候。”
李芳薇越走越远，喜鹊跪在原地，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中落下。
贱命一条？
父亲小时候就是这么骂她的，在弟弟生下来后，家里没有太多粮食，母亲总会将她的那份留给弟弟，让她时常饿肚子。
每当她肚子饿得咕噜响时，母亲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怜悯。
“你为什么是最早投胎到我肚子里那个？一条贱命，不值钱哩。”
后来家中实在是养不起两个孩子，父亲就将她卖给了李家，反正在哪里都要干活，本以为离开那个家后，日子会好过一些，可直到被分配到映雪园，那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李芳薇脾气不好，对她动辄打骂，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她打出来的。而且她的父母也在花光卖掉她的银子后，经常来找她要钱。
他们说得对，她就是贱命一条，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一片阴影覆下，喜鹊以为李芳薇去而复返，忙收起眼泪抬头，错愕的神情僵在脸上，一时忘记行礼。
少女拿出绢帕，蹲身到喜鹊身前，拾起她的手轻轻擦拭上面的泥土。
“表小姐。”喜鹊喃喃唤道。
“很疼吧？”
温简拿出赵心瑜为她买的金疮药，撒到伤口处。
看着她轻柔的动作，喜鹊忍不住开口提醒：“奴婢是映雪园的人。”
“在我眼中，下人先是人，一个个完完整整的人。”
仅一句话便让喜鹊忍不住情绪。
温简包扎好后，将药瓶放到喜鹊手中，什么也未说，起身准备离开。
“表小姐。”喜鹊叫住她，“奴婢……奴婢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
温简看着她不说话。
“奴婢信您方才所说那句是出自您的真心。”喜鹊咬住唇，“可奴婢同样相信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尤其是这个人自己的处境都很艰难。”
温简扬唇赞赏：“你很聪明。”
喜鹊自嘲：“不过是些小聪明罢，在三小姐身边伺候，总要有些自保的本事。”
温简重新蹲下身子，平视着丫鬟，“你也知从我进府起，三小姐处处看我不顺眼，我也如你一样，不过是想自保罢了。”
“表小姐想让奴婢替您盯着三小姐的动静？”
温简摇了摇头，“我怕的可不是三小姐。”
“您是说……”
“我来投奔舅舅，不过是不想被掳去做小妾，可自从来到这里，见识了玉京的繁华，没人不想成为人上人，我想嫁得个好人家。”
“你应该听闻了我家中的状况，母亲早早去世，父亲好赌成性。喜鹊姑娘，我们一样苦，你该懂我的。”
喜鹊呆愣愣地看着温简的眼睛。
温简从荷包里掏出几个碎银递给喜鹊，“父母留给我的钱财不多，这些你拿去给弟弟治病，也能得两天清净。”
她站起身子，因病还未好全，脑子有些眩晕，白薇上前一步扶住她。
“若是喜鹊姑娘实在为难，可以选择不帮我，我不会怪罪你，这银子你依然可以拿走，你好好考虑。”
不待喜鹊回应，她便转身离开。
天气渐凉，李府后院儿的菊花已经开始结了花骨朵，可温简却未看一眼，她将目光一直放在逐渐有了开败迹象的莲花上。
“小姐觉得喜鹊会帮咱们吗？”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李家人高高在上惯了，殊不知平日里最不起眼的才是最致命的。”温简的面容有几分漫不经心。
这副模样于白薇来讲是有些陌生的，她也跟着看向一池莲花。
这是小姐最爱的花。
只听温简道：“不过谁知道呢，哪怕她帮或者不帮，都不能改变他们的结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