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相信男性的呢?

    小时候?

    约莫五岁,小孩子们一起疯玩,比我还小的一个小男孩跑到我面前假装做出“打飞机”的手势?

    彼时的我全然不知其含义,围观的熊孩子们哄堂大笑,我也一个劲儿地傻乐。

    到后来,长大到六七岁开始明白了,别的男孩提起时我只能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这件事就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创伤。

    童年时每被提起一次,我脑海里的委屈感就增添一份。

    所幸成长的路上,他们都渐行渐远,无关痛痒了。

    还是七八岁时?

    在家里洗澡,门没锁,爸爸同事来家里找爸爸,正好要上洗手间,听到我说里面有人,还要打开门,还好有浴帘遮着,否则我会吓疯。

    他打开了洗手间的门,我一直大喊快出去快出去,他也不出去,我只好马上裹着浴巾冲了出去。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了成年男性是多么的没边界感,会以她只是个孩子的借口,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还是,初二?

    补习班新来的男孩,教唆和我共同周末补习了一年的几个男同学猥亵同班女生。

    每次上课前,他们会拖住其他女生不进教室,留一个女生单独呆在教室,每次作恶,他们会提起商量。

    这是后话,当时的我心智尚未开启,浑然不知其伤害,有时甚至会幻想有可能的初恋的美好。

    第一次把门关了,把我叫到他桌前,背后有男生把我推到他怀里,他用脏手摸我,先是摸脸,然后摸手。

    后来,即使有别的女生在,他也会过来摸我的脸。

    有次八点下课,在黑暗的楼道里,他与“兄弟们”过来袭胸,摸大腿,一个人接着一个人。

    再然后,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还有一些和我同样遭遇的受害者。

    有的女生比我年长,知道告诉老师,然而只是当时有用,后来他们还是会故技重施。

    这样的事持续了半个学期,他们没有受惩罚,还在那里,而我没再去补习班。

    我当初以为这是丢脸的事,没向任何人提起。

    即使万象更新,那些事对我的伤害只增不减,日复一日,只是当时意识不到。

    自那之后,我开始患上了“恐男症”,任何男生只要接近我的亲密距离,我都不由得后退。他们正视时,我眼神忍不住躲闪。

    任何一个我不熟悉的男生过分热情地主动搭话,我都会装作没听见。

    青春期的我在母亲面前我已变得喜怒无常,经常与她争吵。

    在母亲面前,在这个我最亲的人面前,我抑制不住脾气。

    时常突然就会因被某一句话、某一种语气,变得气愤不已、怒火中烧,心里责怪她为什么那年不常在家陪我,为什么不主动关心我,为什么没有阻止那些事情发生。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三年,后来才慢慢缓和。

    每当回忆起那些事,脑子里会有一块区域像被牢牢包裹住,愁绪和委屈感一同袭来,像倾盆而下的雨铺天盖地。

    眼泪随时可以决堤,那些忧愁和伤心将我团团包围,动弹不得,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到我明白这是创伤时,它的危害已经严重阻碍了我正常的人际交往,我的朋友只有女生,没有一个男生。

    大概有十年,我忘记了怎样主动和男生交谈,忘记了和男生相处的方式。

    面对他们,我心里总有一层黑雾,很难去信任,很难去深识,很难很难。

    随着岁月流转,过去身上的伤口愈合,伤疤减淡,偶尔会忘掉那段记忆。

    但有些模式固定下来了轻易不能改变,我选择了长期单身,选择了将来晚婚,选择了不依靠男人,选择了孤独。

    初二暑假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埋头写作业,可是写着写着就会哭,写着写着就会着急,然后想到自己下学期还会见到人群、人们,这样的想法折磨着我。

    那时我迫切想要跳出那样的环境,我得转学,或者去到别的地方念高中。

    可是我没有借口,外人看来一向乖巧又循规蹈矩的我,说了谎。

    跟爸妈说想同学家久住,过年之前回家,保证把寒假作业写完再去。

    要想让爸妈相信我没什么幺蛾子,除非完成作业,否则没有办法离开家门,趁机逃离这个地方。

    我拼命地想快点把作业写完,想暑假去别的学校看看,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想,但是做不到。

    在书桌前的我如坐针毡。

    我的大脑变得迟钝,读句子时,理解能力像是中断了,反复读一句话却不理解。

    过去喜欢的歌曲只会让我的大脑变得更乱。

    我想理解这些题目是什么意思,想读懂那段英语,做不到。

    每当想读点轻松的青春刊物,却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心猿意马。

    我变得心神不宁,夜不能寐,从前也是很难入睡,现在加剧成整晚都不会觉得困,白天也睡不着。

    不知何故,我也不愿意出门见人了,妈妈让我去外婆家看亲戚,我却不想见到他们,拒绝出门,为此妈妈还数落了我一通,我忍不住脾气,也顶嘴了。

    诸如此类之事越来越多,我与妈妈的关系也像礼花上的火药线,一触即发。

    连续一周,争吵越来越多,爸爸对我不甚满意。几天后,我和妈妈在饭桌上吵架,爸爸一巴掌把我打清醒了,我满是委屈,夺门而出。

    口袋里还有点钱,什么都不带,乘大巴回到了乡下爷爷家。

    爷爷奶奶只问我有没有吃饭,别的什么都不问,我吃着热腾腾的饭菜,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到脸颊上。

    晚上我有点发烧,沉沉地睡着,奶奶抱着我一声声叹气。

    那时候的我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像个难民。

    奶奶用双手捂住我冰凉的脚,我知道那天奶奶一晚没睡,鸡打鸣的时候,她就去煮猪食去了,到天蒙蒙亮时,她已经上街帮我买了药,还买来我爱吃的馄饨。

    爷爷跟爸爸通过话,说让我在这里待几天,再让爸爸过来接我。

    傍晚,大伯给奶奶打来电话,开了免提,我正在喝水,喝得急,呛到水,咳嗽了几声。

    大伯听到了我的声音,就叫我“小芸樗”。

    大伯是我最好的大伯,在我心里仅次于爸爸和爷爷的地位。

    我淡淡地叫了声:“大伯。”就走开了。

    大伯察觉到了异样,跟奶奶打听了我的情况。

    听说我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带地回老家,期末成绩从全班第12名下降到了第27名,突然不上补习班,经常跟父母发脾气,以及班主任说我在班里不亲近同学,一放学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不去走亲戚,也不去见朋友,大伯跟奶奶说建议我父母带我去医院看下,找心理咨询师咨询一下,有可能是“社交恐惧症”。

    过了三两天,妈妈忍不住来看我了。

    把我拉上车,又带我去医院,我不敢说出原因,我有羞耻感,所以编出来另一个不涉及我个人的近似理由,诊断为“社交障碍”,精神科医生给我对症下药。

    药物见效后,偶尔去医院复诊,其后逐渐可以到人多的地方去,还是不敢大声说话,不敢直视不熟的人的目光。

    假期里,还是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但是愿意登录Qchat看班级群,和朋友、同学聊天了,偶尔去医院复诊。

    在此之后,天气回暖,晴天更多了,爸爸妈妈每个周六日早上都会带我出门锻炼,我在过年时毫无节制地吃大量食物,体重也从75斤升到95斤,有点超重了,为了长高,我主动叫爸爸妈妈监督我的饮食习惯,监测每周的体重。

    然后,我的精神状态恢复如前。

    只是每当遭遇失意,那些伤感倾注,我偶尔还会被深深的宿命感打败。

    挫折分明是老天的惯常套路,我却会一时间对此毫无反击之力。

    到最后,变成了“双相情感障碍”和焦虑症。

    虽然成功度过高考,大三期末考试一结束,还是由于自身心理障碍提出休学了。

    过去的痛深深在心里扎根。

    就连一句俏皮话都不会说,笑点也忽高忽低,总说给自己听,用自己的声音陪伴自己。

    又是一个紧张忧虑的梦,来到这个平行世界后我已经有一个月能睡得安稳,记不清梦境了,昨晚却又梦到了从前,从前思想的负担、精神的折磨,大概是因为跟白贤表白了神经紧张导致的。

    该放松一下。

    周日清晨6点,我一个人跑到山上去,去练声、大喊,抒发一下心情,在人群里待久了,在到处都听得到人声的地方待久了,神经难以放松。

    这时候,要么一个人沉沉入睡,要么一个人到没人的地方去。

    我咿咿、唔唔地嚎,再来几句龚琳娜的忐忑。

    得地噶得给噶得地噶得地噶得地噶得地噶多,啊咿呀咿哟。

    心情舒畅多了。

    再唱几句小时候听过的歌。

    这时候我重新燃起了学音乐的渴望,去学钢琴,又学声乐,让妈妈花钱。

    到了社会才知道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少,明白了“再苦不能苦孩子”的重要性。

    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为了给家里省钱,什么想做的事都不告诉爸妈了。

    如果我来到的是六七岁时的平行世界,我大概会让父母带我去专门学舞蹈和声乐。

    可惜了。

    还好没满18岁,没准在这世界里再过两年我能去歌唱节目选秀出道,发单曲、出专辑呢,做第二个Bob Dylan,第二个迈克尔·杰克逊。

    可惜从来都没梦到过这些梦想实现。

    曾经想要出人头地,27岁的我却只要生活充实、顺利,就很满足了。

    如今的我才14岁,过上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日子,人生轨迹可谓开挂,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BK大学,实现了我的一个梦想。

    过程有多曲折,我就不说了,反正最后是考上了,也遇到了我在这个平行世界里的第一任丈夫肖树尧。

    又接着回忆,我来到这个平行世界,开学的第二周,周末没收到白贤答复。

    周一,按照班级每周打乱座位的规定,俞玥还是搬到了我后桌。

    这时候白贤和他同桌蒋任泽也没有换座位。

    可能他想离我远点。

    我这青春期的身体,明显没有只比我大一岁的俞玥发育得好。她看上去已是美少女,我顶多是个“大龄”儿童。

    当初整个高中我都穿得比较幼稚,就连大伯都说我看上去跟个小学生似的。

    周一晚自习前,回家吃饭,我大胆地换上了萌系少女心十足的粉色系服装,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不穿连衣裙的芭比。

    也画了点初恋素颜妆,眼皮的颜色是浅粉色,嘴唇比唇膏的润泽度高。除了鼻头上的高光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如果有钱或许我都有勇气去做医美了,男人都是肤浅的。

    除了俞玥这类大美女,周围素面朝天的普通女孩们,在我面前黯然失色。

    幸好假期没像以前那样把及腰长发剪成中长,也没剪横刘海。

    简单把头发夹直,背影就是黑长直少女。

    白色书包,粉色的发带、发卡,桃粉色的眼影,粉色的学生证挂带,粉色的圆头厚底板鞋,白色的内搭,桃粉色的针织开衫,浅蓝色的牛仔裤。

    六点钟天黑了,穿了个黑色薄风衣,戴上黑框眼镜,戴了黑色帽子,很好地让自己躲进了夜色里。

    进到教室里,鸭舌帽遮住自己半张脸。

    坐到座位上,为了避免被同桌误认成不学上进的人,我继续这副打扮。

    化妆果然不适合我,皮肤不舒服,还是得忍着,我要约白贤去聊一聊。

    晚自习一结束,我马上把眼镜摘了。

    一路上我还是保持低调。

    这次同行的也有白贤,徐婕也一起走了十几分钟,我和汪霖都在听徐婕说话。

    汪霖送徐婕回去,再绕路回家。

    他俩离开了,我就走到了白贤和汪澈旁边,恢复我沉默寡言的气质,听他们聊网游,单纯是因为不了解。

    跟白贤和任嘉姿他俩说了拜拜后。

    我赶紧把自己的风衣脱了、帽子摘了放进白色书包里,又跟着白贤走到了他家附近。

    有路灯的散射光,在他即将向左拐走进楼栋里之前,我叫住了他,搂着他手,准确来说是拽着他胳膊,到了墙壁旁边,他没意识到我想干什么。

    我飞快一把搂住他脖子,亲了他一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愣了几秒钟,然后他把我狠狠推开,我直接坐到地上了。

    他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就想走。

    我问他你对我没有一点想法吗?我想做你女朋友,今年也好,哪年都好,你同意我就答应,记住了。

    他恶狠狠地说:“你这么轻浮的人,一辈子都别想。”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以后我要和他划分距离了。

    我跑到他面前说:“请原谅我,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离你至少一米远。你能不能当作没发生过,我以后还是想跟任嘉姿他们一起回家,毕竟晚上不安全,求你了,要不要我给你跪下。”

    来自双马尾少女的认真发誓和请求。

    他说:“我可以答应,你得保证说到做到,不然你父母还有班主任就会知道。”

    我又认真地点了两下头。

    我可以保证不纠缠你,但是你也不要在我上课的时候谈恋爱,影响我听课,我想说。

    从那以后,事情的走向与从前有一定区别,我不是他们的鹊桥了。

    白贤和俞玥课上再也不用打扰我,让我帮忙传递物品了。

    然后我也不用在座位上听到后桌传来的他对她的昵称“玥儿”。

    耳根子清净了。

    我也终于要为我成为主持人的梦想做努力了。

    我周末很忙,学钢琴,学声乐,练习普通话,练口才,学电子音乐,学编曲。

    还好这个阶段因为害怕我重返从前的“社恐”,妈妈变得十分开明,答应我满了18岁就可以去韩国做整容手术,抬高鼻梁,再把颌面整平。

    寒假去省医院找专家,看怎么长高。做了全身检查,让爸妈也都做了全身检查,去找中医调养身体。去看皮肤科医生,开始美白护肤,保养手脚,保养关节。

    我自己也制定了长期的锻炼计划。

    周一至周五,每天晚上10点睡,白天5点起床,5-6点做运动,6-7点吃饭、步行到学校,然后认真学习。

    课间就找同学聊天、讨论问题,午休回家吃饭,又自己跟自己聊天,练习演讲,围绕一个主题说普通话,练习英语口语,想象自己跟自己对话。

    下午回家路上继续如此练习,回到家就吃中午留的饭,买了显微镜,再一个人练习高中生物实验。回去的路上又背生物竞赛的知识,想问题。

    每天晚上一回家就用电子琴练习曲子,继续学数学,把一直没来得及学的,然后护肤,舒展身体,练习体姿、仪态。睡前再在眼前回忆一天学的、练的,写个日志。

    英语课间就跟学校老师聊天,周末继续去以前的英语班,练习口语。

    在学校主要还是抓数学和物理,高二分到了梦寐以求的理科班,实现了二十几年的理科生梦想,物理也终于没有不及格的时候了,数学偶尔拿全班最高分。

    这时候本想比以前高10厘米,却因为运动量还是不够,身高只比27岁的我高了3厘米,159这个身高,主持人的梦想大概吹了。

    于是我开始攻克各科奥赛。

    因为定期去看心理医生,看中医,身心都很不错。

    终于,高考成绩排全班前十,全省排理科前一百,走自主招生到了BK大学。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是过去经验教训的复盘,因为年轻,我有足够的自信去相信自己我可以,一切都来得及,我可以做想做的事,我能成功,我不惧怕任何事情,因为我只会遇到不顺利,而不是失败,因为失败过去已经经历得太多,重来一遍,只是看看离自己预期有多少偏移罢了。

    失败常常在平行世界28岁另一个我的生活反复上演,在梦里一天又一天出现闹心焦虑的事,所以白天的犹豫和担忧,在梦里就会排练一遍,怀着糟糕的心情面对梦里的生活。

    有时梦到,去了遥远的地方,上了一趟又一趟公交,结果只把自己载得越来越远,兜兜转转怎么都到不了目的地。

    像是从梦里虚构的大学校园走出校门,在聚满了人的公交站台,怎么都等不到自己要坐的那路公交,甚至焦躁到怀疑自己记错了是哪一路。

    又或是梦到自己闹钟响了没听到,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快迟到,洗漱完却又一件一件找合适的衣服,找来找去都找不到要穿的那条裤子,或是外套,也可能是明明是夏天却只找到秋冬天的衣服。

    这些梦往往反映了我内心的不安,大脑的紧张神经和愁思。

    要么就是睡前被忧愁的事、想要成功却郁郁不得的夙愿折磨,懊恼、伤心、忧虑到大哭,哭累了又睡着,等到凌晨又突然被可怕的梦惊醒,然后失眠到天亮。

    这些梦缠缠结结,在每个夜晚,分明是在休息、睡觉,脑子却没得到休息,身体也紧绷绷没能放松。

    与平行世界28的我相比,实现理想成了很理所当然的事。

    在这里,每晚都是好梦,梦到自己作词作曲,梦到与先贤智者谈话,梦到和国外偶像用英语交流,梦到自己打扮得亮眼动人登上卫视节目向观众介绍自己。

    一次次看似顺利的结果,其中隐藏了我时时刻刻的付出和考量。

    人从内而外变得自信又谦卑,精明又善良,从容不迫也成了我的底色。

    人也变得更包容,更大度,更心怀天下,更不惧风雨。

    到了什么程度,那就是跨越了阶层,祖坟冒青烟了。

    至于高中初恋,被我忘记了,差不多五年都没去想他。

    大一结束,假期我进了BK电视台实习。

    学业顺利了,事业有成还会远吗?这个平行世界里的我那时这样想。

    然而直到26岁,我依然没能积累到什么财富,在大城市打拼却一直住在狭窄的房间里。

    学生物的我去电视台实习,却由于一直以来都在学习,没有足够的历练,又是跨行业,想做主持人的我,去挑战主持人的比赛,形象不够好,却总是前十强。

    沦落到BK电视台的农业节目,最后辗转到地方台,最后干起了幕后。

    遇人不淑,谈了两年的男朋友在我27岁求婚。我不听父母的劝告,刚结婚半个月就离了婚。

    那以后我过去的负面想法又填满心里,最后退职,抑郁症躯体化严重下不来床,每天除了叫外卖,就是下楼扔垃圾,在便利店看着人来人往。

    28岁生日那天,没有一个人向我祝福,我过得好或不好,也不足为外人道。我没法坚持下去,写了一封遗书。

    零点到来前,我来到江边,正当我站在桥上低头看向水面的时候,又一道白光把我包围。

    轰隆隆,外面的雷声轰鸣。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你最怀念的是哪些时光?

    我回忆起儿时,真正怀念的童年时代从小持续到11岁,11岁上了初中,开始产生青春期的烦恼。

    我无法直视懦弱的自己,无法接受时运不济带来的曲折人生。

    又回想起高中时我对暗恋对象的莽撞举动,心想为什么我喜欢的男生为什么总是那么优秀,也只会取悦俞玥那类外貌出众的女孩,

    如果回到当初,我还能充满自信地去再争取一回吗?我想要顺利的学业、事业和爱情。

    雷声震响,一瞬间万籁俱寂。

    我从夏日午后的沉睡中醒来。

    起身坐在床上,看到的依然是高中时候的房间陈设。

    这苦逼的日子没完没了了。

    高考考三回是吧?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的不是现在,是读大学的时候,再也不会入错行了。

    现在的我会的东西挺多的,可是心境反复低落,药吃了一回又一回。

    我该怎么办?

    我跟妈妈说帮我去算下命。看看怎么说的,把自己的人生当成游戏,好好地任性一回?

    妈妈去找的师父说我命硬,二十几岁会有一场血光之灾,嫁得好,不是发财的命。

    我觉得他说的有一点很对,我命硬,该解脱却逃脱到了平行的时空,成了另一个我。

    没有学历是不行的,这年头专业要挑对口的,观众喜欢纯真好看的,导师喜欢学生会做事、圆滑,领导喜欢会说话、埋头苦干的下属。

    这年头没有背景又有骨气的人,做不了将领,只能当炮灰。

    内心堆积的遗憾越多,便会想出一些自以为拥有的可以鄙夷俗人的美好品质,什么美好的心灵,对人无害,与人为善,文人风骨。

    没有朋友的人,跟不关心自己的人说再多都没用。

    都说当你成功的时候,当初看不起你的人自己都会跟过来。

    不如,丢掉所谓的骨气,去攀附,去巴结好了。

    无论如何都成功一次看看,我这本该停止活动的大脑,既然仍有意识,就再换个活法再试一次吧,看看会怎样。

    就这样,我又回到了高一生活,这一回我要自私自利、趋炎附势,为自己而活,做一个大写的人,做一个张狂又出名的人,做一个被很多人喜爱又受一些人鄙视的人,闲言碎语、流言蜚语,我都不怕。

    还没进高中,我就跟妈妈说帮我认个干妈吧,我发小姚漪认了个资产上亿的干妈都搬到省城去了。

    从小就听妈妈说起那个在首都做大官的闺蜜,那个闺蜜不仅是我妈妈的朋友,妈妈更是她的恩人,在她还在读书日子艰难的时候,家里发生变故,妈妈即使工资很低还是把省吃简用几年的存款给了她,所以她后来才能去到首都,才能人生顺遂。

    还小的时候来过我家一回,我跟妈妈开玩笑说她打算怎么报答,妈妈善良地说她不求回报,可我求回报,做什么都想得到好结果。

    我向妈妈询问了妈妈闺蜜的很多事情,妈妈说:“你周阿姨她和我高中的时候形影不离的,我们都在一起吃饭,她经常来你外婆家,那时候她还劝我也报考你们高中,但你外婆家那几年拿不出钱,我不好意思开口。”

    妈妈虽然有遗憾,却完全不会后悔伤怀。

    周阿姨当官,周姨父经商,周阿姨家又有权又有钱,我是怎么都想赖上他们家了。

    人没了骨气,也就没了脸皮。

    军训过后不久。

    当我做皮肤管理控制了爆痘,拉直头发、剪横刘海,又把头发护理得又黑又亮,美白淡斑瘦脸瘦腿,变得皮肤白到发光,穿着从没穿过的匡威,背着MLB的书包,包里装着苹果电脑,戴着New Era的棒球帽,听着索尼的MP4,涂着普拉达的口红,左手戴浪琴手表,兜里揣着LG的翻盖手机,穿着昂贵的粉色羊毛针织短外套搭粉色百褶中裙,走进学校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成为了一个注重物质的人。

    班上同学大多还是初中生或青少年打扮,没有谁这么张扬。

    男同学们都眼前一亮。

    一连四天,我都打扮得耀眼。

    因为我的行为,学校下一周就开始让高一也统一穿校服了。

    不过我在全年级都出名了,大家在背后议论的无非是,这人是谁?

    女生们有人议论我,她初中时那么普通,她军训的时候我见过她,看上去挺一般的,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她家里好像很有钱,她在尖子班,她是我小学同学她一直都好看。

    男生们没有什么讨论,但总有人在我路过窗外时提醒同桌看看窗外的我。

    每天下课回家以后,依旧是有钱人的待遇,请了辅导老师给我辅导功课,又请人教我学计算机编程,学英语、德语、西班牙语、日语。

    周末除了学习,就是去学跆拳道,打乒乓球,打网球。

    上一次穿越到平行世界学到的钢琴、吉他,我没有机会去练习,就连中午放学、下午放学也不能回家吃饭,因为在学校吃了饭就得抓紧时间写作业,写试题,完成学校的学业任务。

    只有在浴室洗澡的时候,我才可以唱唱歌,在晚自习下课走回家的路上练唱歌。

    我的爱好之一,油画只能在课间用水彩代替。

    我的日记也没时间写,只能用手机和录音笔记录感想和生活日常。

    周阿姨,不,现在是我干妈,出的钱,她隔两天还会给我打电话,问我近况。

    干妈儿子才上小学,我想她也是在让我试验她的教育方式。

    干妈说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她,以后大学去她那里读。

    干妈说让我跟不爱学习的小学、初中同学断掉联系,我听她的,到后来只有两三个比较熟识的初中朋友见面还聊天。

    干妈让我保护眼睛,度数不要再上升,每天去锻炼身体,做矫正视力的训练,以后考空军飞行员。

    有了干妈,我底气十足,做别人的宠物狗,也不过如此。

    但被别人掌控了人生方向,是没有自由的。

    我得像个战士,时刻保持高的专注力、自信心和热情。得到命令后就要绷紧神经,心无旁骛地完成目标。

    开学后的第一周,我没有像上次那样主动找任嘉姿一起回家,我只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安全,跟在他们后面不远。

    那时候,我刚认了干妈,被干妈给我的人生计划困扰,还没给出答复,不知道要怎么办,每天除了按部就班上课,下课就在设想这样的人生该怎么过,想来想去,犹犹豫豫。

    就在这周星期二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初中同学对我说:“甘当鸡头,不做凤尾。”

    这是她在嘲讽我成绩中上勉强进了尖子班,不要太得意,那时我确实还是很低调。

    回想她的话,经历过68次四季,痛彻心扉,我的心智却还是不够成熟,还是无法成长到我想要的沉着应战、冷漠无情、自我中心。

    我是天生的理想主义,在现实面前一次又一次用阿Q精神寻找胜利,用热血来融化生活的坚冰,太过敏感而感受到更多更清晰的伤痛,太过在意别人而不会爱自己。

    即便如此,我依然用跳动的心、跳跃的灵魂来应对一切。

    如今,将出现一道分水岭?

    是,该下定决心,用自尊换钱财,用自由换成功,用大爱换小我,用绝情换不伤了。

    做出这个决定,我的内心仍在滴血。

    缝缝补补,一年一年,一次一次,永远填补不了的窟窿,换不来心安。

    内心继续不安,实在是没有办法消除不安,那就封闭心灵吧,做个绝情绝义、不择手段的人吧!

    我做了这个决定,抛下过往,当然也包括忘记曾经的白月光——白贤。

    他算老几,他说的话,我凭什么要听,凭什么我要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舔狗,而不是让其他人对我俯首称臣。

    他既是因,也是果。

    既是问题,也是我的答案。

    我在天桥旁边,看到他们走上去。

    我想我在这一端上阶梯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过了天桥,在往下走了。

    我盯着一级一级台阶,往上走,干妈说要我保护膝盖和脚关节。我不能让自己的右脚再崴到形成习惯性崴脚了。

    于是我认认真真看着脚下,不背单词,也不想旁的。

    走到顶端,一抬头却看到了前方靠在栏杆上的白贤。

    我想装作没看到,不认识,低着头快点走过他身边。

    又偷偷看一眼,想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发现我们是一个班的。

    白贤不知道在看着哪里,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芸樗,你好!”

    忽然听到右前方有声音传来,我一抬头,果然,他还是发现我们是一个班的了,军训的时候,他向我借过纸巾。

    老兄,我都如此平凡了,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太尴尬了。

    我减慢步伐,慢慢走近。

    也说:“你好!”

    更缓慢地向左前方走。

    他却迈步向我走来。

    “我们班好几个人都住XX小区,不如你下课跟我们一起走。”他说。

    “这……”,我支支吾吾。

    “我们家这边人还是少,听说夜晚有人专门抢钱。”

    他盯着我的耳朵看,我用右手摸了摸耳上的金耳钉,干妈让我去打耳钉,给钱买的。

    白贤看我想从左边阶梯下去,也走过来,站到了我右手边。

    怎么离那么近,安全距离,是一米,一米。

    我心想他不是一直以来都特别有分寸吗?我这次来的平行世界白贤性格变了?

    不确定,待观察,我想。

    看他走我右边,我怕尴尬,想又走回原来的右阶梯下去。

    往右一转,和他撞个满怀。他步伐比我大,这回他也低头不看前边,正好要往左拐的时候,我往右走了。

    他用手接住我,抓着我胳膊,问我:“没事吧?”

    我没事,有事的人是你啊。

    他嘴唇被我额头磕到,两颗大大的上门牙稍微有点突,又正好抵着下嘴唇,嘴巴和牙齿打架不敌挂彩了,下嘴唇撞得有点肿,出血了。

    我慌忙地90度弯腰,说了声对不起。

    他用舌头舔了舔下嘴唇,说:“没事儿,不打不相识,正式认识了。”

    我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

    然后我又继续往右边走,他在我右后边紧跟着。

    走到他家和我家的分岔路口,传来他温柔又稳重的声音,“好歹陪我去药店,帮我擦药吧。”

    我抿了抿嘴唇,用喉咙发出了一声答应的“嗯。”

    “你张嘴,我给你消毒,涂这个药粉。”

    他挺配合我的。

    “这是维生素B。”

    从药店出来后,白贤坐在小区凉亭凳子上等我,我给他上药,又给了他我买的药。

    “维生素B要每天吃,以免溃疡了。”

    “你自己看说明书搽西瓜霜,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他点头。

    “药都给你了,没啥事,你好好吃药,坚持擦药,别忘了,加重了我不理。”

    我想快点撇清关系,回家去给干妈回电话。

    他把药放进书包里,开口了:“你最近怎么了?看你不太开心。”

    我不解,他怎么会关心我。他怎么会注意到我的情绪。

    直勾勾地望着他,一秒两秒。

    他听我没回应,扭过头来看着我认真说:“印象中你挺活泼开朗的。”他解释道。

    你怎么会对我有什么印象,你是白贤吗?

    至少不会是我曾经喜欢过两次的那个白贤。

    我又没回话,想拿书包,回去了。

    我起身,拿起书包正要背上。

    右侧方的他用手握住了我的书包带,说:“你书包背反了。”

    我扭脸往背上看。

    是有点紧张了,不愧是我喜欢过两次,前前后后挂在心上二十多年的人。

    “我走了。”我说。

    白贤坐在原地,看着我离开。

    曾经青春期的我,敏感又懦弱,自信又卑微,如今青春期的我,张扬又谨慎,大方又钻营。

    第三个晚上,我跟秦嫣然一下自习就结伴回家,今天我要制定这学期,这一年,这三年的计划。

    为达成干妈给我制定的目标,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结交朋友,把同学当同事,把干妈当老板。

    从这天开始,我白天在学校拼命学习,课间别人说话,我在写题,别人溜达,我在学习,凡是休息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比上个世界的我,更执着于成绩,更要求看得见的回报。

    当然,白贤,他什么都不是。

    就这样到了周五的夜晚,秦嫣然要去她姐姐家,我没人一起同行了,只好又跟在白贤、汪霖、汪澈、任嘉姿、钱一陆五人的后方不远处。

    假装自己在接电话,把手机贴着耳朵,其实是听歌,看上去嘴巴在动,其实是在很小声地唱歌。

    这样看似认真讲电话的样子,不会有人打扰我了吧。

    白天我写题的时候,前座的白贤竟然问我借笔记,我当然还是借给他了,不像其它世界的我那样,不断期盼他可能喜欢我,会留下什么讯号,这次他还回来的时候,我一动不动,让他放在书堆上。

    他怎么想,怎么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世界里只有成功两个字。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我也是靠不住的,这次我坚定地选择傍干妈。

    父母带给我的局限,我有足够的经历和眼界去突破。

    我的世界里只有成功两个字,虽说如此,成功的愿望越迫切,平常心却越难保持,越需要一个东西作为寄托。

    失去了这个寄托,人就丢了魂儿。

    曾经我像个四处飘零的孤魂,游荡在这世上,不知道哪里可以停留。

    如今,我来到了这个世界,还是找不到可以寄托的东西,所以选择逃避自己的内心,听从别人的安排。

    我想做自己灵魂的主宰,意识的统帅,何其困难。

    一遍一遍学相同的知识,听到同样的话。

    事情的走向也很相似,在穿着奇装异服进校园,表现得不像爱学习的学生之后,同桌对我冷漠多了,她开始变得生分,对我也是爱搭不理。

    就在半期考试我考了全班第四名之后,她故意说:“你怎么学习这么厉害,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吃饭睡觉,才考全班第二呢,教教我啦。”

    我无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就在这周日,从家里回学校上晚自习,一进教室,直到我走到位置附近,看到白贤的同桌坐在我前座,我同桌坐在他旁边,然而白贤却坐在我座位旁边,我不太理解,但没说话。

    我猜想,难道是白贤想和我换位置,方便他和俞玥交往,又因为怕我不同意,所以主动找我同桌先换了位置。

    晚自习第一节结束后,我特地把白贤的同桌叫到走廊,询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同桌要换位置。

    他说听我同桌说,她不想和我一桌,所以换的座位。

    “哦,这样啊。”我说。

    从第一节晚自习到最后一节,白贤都坐在座位上埋头学习,没有离开过。

    我第一节自习就写完了作业和习题册,开始默写早晨背过的德语词汇,第三节晚自习自学高等数学,做奥数题。

    因为摆脱了用手抠痘痘的习惯,第二节课间我就对着小镜子,用粉刺针清理青春痘。

    镜子里的我,精神饱满、容光焕发,不是记忆里一半以上的自拍照里那样的眼神无光、死气沉沉。

    但我脸上没有表情,又漫不经心。

    我也很开心,可笑容只给值得的人看,心情不需要外露。

    我用余光打量白贤,他还是伏案学习,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会影响他。

    他怎么变了?

    是啊,不只是他变了,我也变了。

    曾经止不住笑脸、淡泊名利的我,变得不苟言笑、世故精明。

    曾经外向积极、自信洒脱又体贴的他,突然变得少言寡语、成熟稳重。

    人要经历多少,才会改变性格?

    没有答案。

    当我向着他奔去,适得其反,他更加远离。当我毫无关心,不寄希望,反而有可能好运来临。

    就这样,我们做同桌几个月,没什么沟通,他跟他前同桌说话,我就谁谁不理,自己学自己的,有问题就直接问班长、学习委员、课代表和老师,还有家教。

    马上到了寒假,干妈说让我去首都找她,我就一个人到了机场,在机场遇见了我以前的大学师兄,他还不认识我,我看到他是去的英国。

    我在心里暗暗羡慕,我从来都没有出过国呢。

    平时各项运动锻炼得多,也每天做眼部肌肉训练。这次来首都,干妈要带我去做全身检查,还有测体能。

    我父亲身高一米七五,母亲身高一六二,按理说我在17岁以后还能再长10厘米到165,可按过去的走向我就只有一米五九。

    干妈让她丈夫齐叔叔给我安排行程,齐叔叔也很忙,他派秘书来迎接我。

    齐叔叔秘书叫小高,看上去才二十多岁。小高哥哥是名校RM大学毕业的,进齐叔叔公司半年。

    小高哥哥个子一米九几,以前是篮球运动员,他话不多,只挑准确又简短的话说。

    “两小时内到达您今晚要住的酒店,切记今晚9点后要禁食禁水,请在12点前入睡。明早七点半我接您去体检中心。明晚6点半我接您到香岸居同齐总和齐夫人一起用餐,大概八点到达并入住另一家酒店,方便后天步行五分钟到达做体测的运动场。”

    他说话的时候,我认真极了,生怕漏听了什么重要信息,可他语速超快,我不得不让他等我打开手机录音,请他重述一遍。

    测试结果出来了,干妈不太满意,不满意的是我的身高和视力。

    假性近视,视力还能恢复。骨骺线还未愈合,身高也能长。

    干妈询问我每天的生活,得知我下课就不离开座位,夜晚11点半休息,12点才入睡,于是给我制定了新的日程安排,还规定每天的食谱。

    在步行五分钟到学校的地方给我租了隔音好、采光好的一室一厅住。

    周一至周五,课间去操场跑步、跳绳。中午和下午,饭后去训练视力恢复。

    夜晚做拉伸运动,9点半准时睡觉,白天6点起床,微波炉加热昨晚家政阿姨做的早餐,6点半做眼部训练和拉伸运动二十分钟,七点到校晨练半小时。

    早餐、午饭和晚餐按照营养师的安排,让家政阿姨从我租房的地方做饭送到学校。

    周末除了让教练训练体能外,还安排了游泳课、瑜伽课。

    干妈还让小高哥哥带我去理发,买衣服、鞋、防晒装备等等日用品,全都是适合日晒雨淋、运动的款式。

    头发剪短到下巴长度,露耳,没有刘海。

    第四天心理检测,还是比较容易紧张,于是又请专家帮我分析又制定了心理训练计划。

    妈妈担心我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我向她保证我可以,每周五晚上回家,周日回租房的地方,家政阿姨周末帮我做家务。

    除了爸妈,家里人都不知道我认了个干妈,朋友也不知道,本就联系不多的两个朋友上学期也变得更加生分,只是偶尔在校园打个照面。

    回家以后,朋友约我出去玩,我答应了,毕竟是我联系了四十几年的朋友,我对她们的情谊和记忆比她们意识到的更加深刻。

    干妈不仅给我制定人生计划,还教导我社会经验,教我人际交往,扩大交际圈,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

    向来老实对待别人、不愿算计别人的我,逐渐接受不再保持纯真,不用真心对待除了亲人以外的任何人。

    小时候经常直率表达自己的观点,容易成为别人的靶子,后来变得特别谨慎,发小感觉我变得格外客气又生分了。

    是的,我也感觉自己活得小心翼翼,甚至有点玻璃心,不是害怕自己会受伤害,而是担心自己说的话被别人误解,失去别人的好感。

    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受委屈,明明不是因为我,却赖在我身上,明明有别的缘由,却不肯听我解释。

    我用几十年才克服这些畏惧,才能自信地不去怀疑别人在我背后说闲话。

    高一下学期某个周六,班长组织去爬山,那时候的我还没看过海,也没登过什么高山。

    想着快要分班了,可能不会再有机会和一些同学有相处的机会了,于是我也去了。

    是个乍暖还寒的晴天。

    我轻装出行,一如往常,兜里揣着纸巾和钱,手上拿着手机和一瓶水,就出发了。

    那个时候手机还是2G网,流量奇贵,上网主要是用电脑,同学之间留手机号和Q号联系。

    这个世界里,我还没加白贤的Q,我也没像曾经那样向他主动要电话号码。

    但是周六凌晨六点,我手机响了。

    我闹钟订的是五点,要在九点前吃完早饭,完成干妈交代的每日晨练任务,完成学校作业。

    我没洗脸,亦然没有看到镜中自己的模样,直到6点钟我听到手机响起,我边拿着手机,

    "喂。"我接起电话,声音粗了不少。

    边走到卫生间看到自己的样子时,看到了穿衣镜里的那个皮肤松弛、面色蜡黄的自己。

    或许,我还在做梦,我想。

    这镜中之人与奶奶的皱纹相像,与我曾经用手机APP合成的老年相如出一辙。

    这梦真是太离谱了,又新奇,从没梦到自己老了的样子,现在这老年外貌看上去很逼真,身体骨头也感到不太得劲。

    “打扰了,这是白芸樗的号码吗?”是白贤的声音,我听出来了。

    “是的…”

    还好没接着说出“我就是”三个字。

    我是,不过我大概是60岁的白芸樗。

    我这花白的短发还真的特别适合现在的模样。

    “我找一下她,她在不在?”

    “她在卫生间,你有什么事我转告她。”我骗他。

    “没事,没事,我下次再找她。那就不打扰您了,再见。”他还彬彬有礼等我说完。

    “好。”我立马挂断电话。

    抬头一看,镜子里的我又恢复成了十几岁的少女。

    眼睛还是精神出毛病了,我想。

    哪天有空要去看医生了。

    把闹钟定好,我又开始学习、运动了。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不去担心未来,也不必把大脑埋在麻木的状态里,就是这样认真地生活,活在当下。”正在洗澡的我这么想。

    洗完澡,去教室集合,我变得不爱打扮了,就穿了一套灰色运动服和一双登山鞋,没有配饰,头发剪到齐耳,有点像小男生了。

    我跟现在的同学,以前的好朋友,变得一点都不熟了,我就每天独来独往的,别人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的生活轨迹跟别人有些搭不上边。

    班长赵润馨还比较照顾我,看我一个人走,特地走到我旁边和我说话。

    其实我在背单词,不太想聊天,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走到了山顶。

    山顶的风光不错,就是太阳很晒,我们一行人辗转到了山背面半山腰的山庄,山庄叫云天山庄,开了好多年了,小时候跟爸爸妈妈一起来过,来参观不要钱,花钱的是租装备、买食材、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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