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未卜（二）
焦娇与焦宏不算亲厚，但对他也有几分了解。
焦宏为人板正，最是循规蹈矩，说是文官清流也不为过。他不爱结党营私。往日走的最近的，也不过是他的顶头上司梁御史。但也只是泛泛之交，那梁大人连来府中喝茶的次数都寥寥可数。
此事说完，焦宏沉默片刻，又道：“至于玲姐儿，我会派人秘密搜寻。但要减少人手，不得大张旗鼓惹人非议。”
闻言，秦氏第一个坐不住，红着眼急了：“官人，玲姐儿生死未卜，妾身如何能放心？那歹人许是将玲姐儿掳去了城外，还望官人多派些人……”
“住口！”
焦老夫人怒目瞪她，冷冷打断。
“你先前隐瞒与沈家的嫌隙不说，现在还敢多言置喙！还有没有规矩了，焦家的事可轮不到你来做主！”
秦氏脸一白，颤动唇瓣再说不出半个字，眼眶却更红了。
“母亲……”
一袭紫色袄裙，妆容略显清淡，却不失风韵的周姨娘闻言也附和道：“姐姐何必如此着急，玲姐儿失踪，兴许是被哪位少年英雄给救走了，说不得会有一番良缘佳话。眼下官人为朝堂一事忧心忡忡，姐姐还是莫要多嘴多舌了。”
秦氏脸色更白，想反驳却吐不出一个字。
焦禄皱了皱眉头，有心想制止周姨娘，可话还未出口，一道冷淡嗓音突兀响起。
“若此刻生死不知的是禄哥儿，周姨娘还能如此置身事外吗？”
许是从未想过，一向守本分，又深居闺门的长女会说出这番话，气氛诡异寂静片刻。
便是周姨娘也错愕的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面色不愉道：“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禄哥儿一贯懂事守礼，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不会招惹仇家！”
焦老夫人也回过神来，不悦皱眉：“娇姐儿，你怎么能和周姨娘这般说话！你母亲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也太不像话了！”
焦娇看都没看她们，根本不想理会，目光直勾勾盯着焦宏，忽地弯腿跪下，沉沉道：“父亲，当初是我决定出手救沈薏宁，是非对错我愿一力承担。可玲姐儿是无辜的，她如今失踪不明，我作为她的阿姐，岂能安心留在府中。既然父亲不愿多费心，女儿愿孤身一人出府。无论是生是死，我也要把玲姐儿找回来。”
“胡闹！”焦宏气的吹胡子瞪眼！
秦氏红着眼眶流泪，竟也缓缓跪地，哀声请求：“官人，玲姐儿是我的命。她若有事，妾身也不想活了。”
“你们一个个是在逼我不成！”焦宏气极反笑，简直火冒三丈！
焦老夫人手里捏着佛珠，也是气的眉心突突直跳，脸色彻底难看。
“这般作态，成何体统！来人，把夫人和大姑娘都拉下去禁足！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们出来！”
见下人们犹豫着围上来，焦娇眼底最后一丝光彻底消失。
沈太傅也好，焦家也罢，最先考虑的永远都是家族名声。区区一个玲姐儿，何以令他们挂怀？
已经没有时间了。
焦娇闭了闭眼，深吸口气站起身。她压下情绪，面无表情抄起旁边的椅子，眼都没眨，狠狠往地上一砸！
“砰”地一声，木椅瞬间分崩离析！她抬头，攥着凳脚，锋利刃口瞬间对着吓得不轻的众人，冷眸扫视一圈，一字一句开口：“谁敢拦我？”
众人被她满是凛冽寒气的语气惊到，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去阻拦。
周姨娘脸色煞白，这会哪还敢顶嘴惹怒她。
焦老夫人同样被吓得老脸颤动，但大风大浪到底经历多了，很快镇定下来，扬眉怒道：“你这是做甚！疯疯癫癫哪有半点闺门小姐的样子！若真放你出去，咱们焦家的脸岂不都被你丢尽了！”
焦宏面色阴沉，咬牙挤出几个字。
“逆女！休得放肆！”
焦娇冷笑一声，眸光一闪，几个大步走到周姨娘身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周姨娘吓得尖叫一声，身子霎时抖如筛糠，却僵的动都不敢动。
“长姐不要！”焦禄瞳孔一缩，青涩的脸庞也染上苍白。
焦娇动作极快，锋利刃口瞬间对准周姨娘脆弱细白的脖颈，微微用力，乌黑眸子冷冷对上焦宏。
“让我出去找玲姐儿。”
周姨娘脸都憋红了，生怕焦娇一个手抖，就往她脖子上划拉。
秦氏含泪，目光无奈又悲痛的看着她，“娇姐儿，放了周姨娘，切勿铸成大错。”
焦娇心里轻叹口气，面上还是冷硬，甚至有几分不近人情。
“只要父亲放我走，我自不会为难周姨娘。”
距离玲姐儿失踪快到十二个时辰，继续耽误下去，只会让黄金救援时间越缩越短。
焦宏忍着火气，阴沉沉的目光死死盯着焦娇，也不知想了多久，才冷声道：“从今日起，焦家便当没有你这个女儿！往后你是死是活，跟焦家也没有半分关系！”
“官人！”秦氏难以置信瞪大眼，脸上血色尽失。
焦娇不甚在意笑了笑，松开周姨娘，又随手把凳脚扔到一边，淡淡道：“求之不得。”
这偌大的府邸，曾囚困母亲，毁了她半生。
现在，她不会让他们毁掉她唯一的妹妹。
……
翻涌许久的黑云越聚越多，在一道几乎照亮半片天空的闪电后，轰隆隆雷声陡然炸响！
紧接着，空中好似破了一个大洞。豆大雨点密集的砸落地面。风声咆哮，暴雨如注。雨水顺着屋檐汇聚到一块，溅起阵阵水花。
焦娇撑着柄墨绿油纸伞走在路上，一手紧紧握住伞柄，一手提着灯笼，艰难前行。可风实在太大了，她的伞被吹的猎猎作响，散发昏黄光芒的灯笼也忽明忽灭，仿佛随时都能被吹跑。
不过一会，她衣裙湿了大半。冰冷寒气入体，使得本就昏沉的脑袋愈发难受。
焦娇深深吸几口气，又狠狠咬上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
感觉到口腔里的血腥味，她混沌的思绪逐渐聚拢。
玲姐儿的马车是在城外破庙发现的，或许那里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线索。
焦娇撑着力气往城门口走，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也不知走了多久，她顺着灰蒙蒙的雨雾，看见巡城守卫正举着火把，急急关闭城门。
“动作快！”
巡城守卫各个头戴雨笠，身穿蓑衣，飞快奔忙着。
焦娇心口一紧，脚踩雨水，慌忙跑过去。
“什么人？！”
巡城守卫齐刷刷亮出腰间武器，其中一人大声喝道。
焦娇可不想被他们当成敌人，将伞柄微微抬高，露出一张清丽却唇色发白的面容。昏暗光线下，她纤弱的腰身仿佛一折就断，乌发盈盈，就连声音也是轻柔的。
“大人，我妹妹在城外还未回家，我想去找她，可否行个方便？”
领头守卫目光扫过，隐隐松了口气，不自觉缓和音调，“现在任何人不得出城，你且明日再出城寻你妹妹。”
焦娇内心一急，正欲再说，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忽地从后方传出。
“还磨磨蹭蹭做什么，若耽误了军情，你有几条命可抵？”
领头守卫见到来人，吓得冷汗涔涔，立马抱拳跪地，不敢多看焦娇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是，大人！”
焦娇莫名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她下意识转身望去。
昏沉雨幕中，只见一个身袭墨色长袍的男人坐在黑色骏马上。他身姿挺立宛如松柏，头戴雨笠，五官却完美隐藏在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背后，只露出一双阴戾冰冷的漆黑双眸。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更别说那双冷眸，简直让人如坠冰窖。
“今夜，任何人都不得出城。”
他盯着焦娇白皙柔嫩的面颊，一字一句冷冷道。
焦娇心知他才是老大，拧眉琢磨该怎么打动他。
二人遥遥对望，气氛却是死一般沉寂。
直到一道急促的声音打破。
“鬼面大人，属下们在城门口发现一具无名女尸，觉得蹊跷，特来请大人定夺！”
鬼面大人、无名女尸……
焦娇感觉自己听到的太多了，有被杀人灭口的风险。正要悄悄溜走再寻机会，余光却陡然发现，不远处被白布蒙住的无名女尸，手上似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正在发光。
她心口一跳，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似乎有些像玲姐儿常戴的那串白玉手链。
不、怎么可能……
应该是看错了。
焦娇安慰了下自己，心知该立即离去，但目光无论如何也移不开。
她死死盯着，一步一步走过去。先是很慢，最后变成跑的。连何时跌落在地的纸伞和灯笼都顾不得，她越跑越快，耳边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只看得见女尸冷白手腕上那串白玉手链。
被白布裹住的尸身，令她看不见全貌。
焦娇扯了扯嘴角，缓缓蹲下身子，任由滂沱大雨将她完全打湿。
雨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她轻轻伸出手，想揭开白布。可手臂此刻好似有千斤重，麻痹着，竟停在半空无法移动分毫。
“玲姐儿……”焦娇低低呢喃。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似走来一道挺拔身影。他撑着伞，遮在她头顶，却默不作声。
焦娇眼里很快涌上热意，但她咬了咬牙，随手摸了一把满是雨水的面庞，随后一把抓住白布，猛地扯开！
白布下的场景顿时曝于众人眼中。
那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模样软糯青涩，白皙面颊还有留有婴儿肥。此刻她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一般，只有脖颈上的青紫色痕迹触目惊心！
焦娇眼眶里涌上的热意再也忍不住，混杂着冰冷雨水，滴滴落在小人儿冷白的手臂上。
她脑袋里紧绷的弦彻底断了，脆弱咽喉在瞬间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掐住，浑身止不住发抖，连呼吸都被攥取。说不清哪里痛，却又浑身都痛。
焦娇嗓子干涩，却还是努力弯起唇角。
“笨丫头，你不是还要给阿姐找真命天子吗？”
她俯身想把小姑娘抱在怀中，可手臂僵硬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指尖颤抖。
视线阵阵发晕，焦娇深吸口气，憋着劲，骤然用力将已然没了体温的小姑娘紧紧抱入怀中。
“走，阿姐带你回家。”
霎时，周遭一切如按下暂停键般，连雨水都漂浮在空中。
焦娇费力撑开眼皮，想再看玲姐儿一眼，却心口一痛，彻底昏死过去。
焦宏为人板正，最是循规蹈矩，说是文官清流也不为过。他不爱结党营私。往日走的最近的，也不过是他的顶头上司梁御史。但也只是泛泛之交，那梁大人连来府中喝茶的次数都寥寥可数。
此事说完，焦宏沉默片刻，又道：“至于玲姐儿，我会派人秘密搜寻。但要减少人手，不得大张旗鼓惹人非议。”
闻言，秦氏第一个坐不住，红着眼急了：“官人，玲姐儿生死未卜，妾身如何能放心？那歹人许是将玲姐儿掳去了城外，还望官人多派些人……”
“住口！”
焦老夫人怒目瞪她，冷冷打断。
“你先前隐瞒与沈家的嫌隙不说，现在还敢多言置喙！还有没有规矩了，焦家的事可轮不到你来做主！”
秦氏脸一白，颤动唇瓣再说不出半个字，眼眶却更红了。
“母亲……”
一袭紫色袄裙，妆容略显清淡，却不失风韵的周姨娘闻言也附和道：“姐姐何必如此着急，玲姐儿失踪，兴许是被哪位少年英雄给救走了，说不得会有一番良缘佳话。眼下官人为朝堂一事忧心忡忡，姐姐还是莫要多嘴多舌了。”
秦氏脸色更白，想反驳却吐不出一个字。
焦禄皱了皱眉头，有心想制止周姨娘，可话还未出口，一道冷淡嗓音突兀响起。
“若此刻生死不知的是禄哥儿，周姨娘还能如此置身事外吗？”
许是从未想过，一向守本分，又深居闺门的长女会说出这番话，气氛诡异寂静片刻。
便是周姨娘也错愕的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面色不愉道：“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禄哥儿一贯懂事守礼，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不会招惹仇家！”
焦老夫人也回过神来，不悦皱眉：“娇姐儿，你怎么能和周姨娘这般说话！你母亲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也太不像话了！”
焦娇看都没看她们，根本不想理会，目光直勾勾盯着焦宏，忽地弯腿跪下，沉沉道：“父亲，当初是我决定出手救沈薏宁，是非对错我愿一力承担。可玲姐儿是无辜的，她如今失踪不明，我作为她的阿姐，岂能安心留在府中。既然父亲不愿多费心，女儿愿孤身一人出府。无论是生是死，我也要把玲姐儿找回来。”
“胡闹！”焦宏气的吹胡子瞪眼！
秦氏红着眼眶流泪，竟也缓缓跪地，哀声请求：“官人，玲姐儿是我的命。她若有事，妾身也不想活了。”
“你们一个个是在逼我不成！”焦宏气极反笑，简直火冒三丈！
焦老夫人手里捏着佛珠，也是气的眉心突突直跳，脸色彻底难看。
“这般作态，成何体统！来人，把夫人和大姑娘都拉下去禁足！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们出来！”
见下人们犹豫着围上来，焦娇眼底最后一丝光彻底消失。
沈太傅也好，焦家也罢，最先考虑的永远都是家族名声。区区一个玲姐儿，何以令他们挂怀？
已经没有时间了。
焦娇闭了闭眼，深吸口气站起身。她压下情绪，面无表情抄起旁边的椅子，眼都没眨，狠狠往地上一砸！
“砰”地一声，木椅瞬间分崩离析！她抬头，攥着凳脚，锋利刃口瞬间对着吓得不轻的众人，冷眸扫视一圈，一字一句开口：“谁敢拦我？”
众人被她满是凛冽寒气的语气惊到，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去阻拦。
周姨娘脸色煞白，这会哪还敢顶嘴惹怒她。
焦老夫人同样被吓得老脸颤动，但大风大浪到底经历多了，很快镇定下来，扬眉怒道：“你这是做甚！疯疯癫癫哪有半点闺门小姐的样子！若真放你出去，咱们焦家的脸岂不都被你丢尽了！”
焦宏面色阴沉，咬牙挤出几个字。
“逆女！休得放肆！”
焦娇冷笑一声，眸光一闪，几个大步走到周姨娘身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周姨娘吓得尖叫一声，身子霎时抖如筛糠，却僵的动都不敢动。
“长姐不要！”焦禄瞳孔一缩，青涩的脸庞也染上苍白。
焦娇动作极快，锋利刃口瞬间对准周姨娘脆弱细白的脖颈，微微用力，乌黑眸子冷冷对上焦宏。
“让我出去找玲姐儿。”
周姨娘脸都憋红了，生怕焦娇一个手抖，就往她脖子上划拉。
秦氏含泪，目光无奈又悲痛的看着她，“娇姐儿，放了周姨娘，切勿铸成大错。”
焦娇心里轻叹口气，面上还是冷硬，甚至有几分不近人情。
“只要父亲放我走，我自不会为难周姨娘。”
距离玲姐儿失踪快到十二个时辰，继续耽误下去，只会让黄金救援时间越缩越短。
焦宏忍着火气，阴沉沉的目光死死盯着焦娇，也不知想了多久，才冷声道：“从今日起，焦家便当没有你这个女儿！往后你是死是活，跟焦家也没有半分关系！”
“官人！”秦氏难以置信瞪大眼，脸上血色尽失。
焦娇不甚在意笑了笑，松开周姨娘，又随手把凳脚扔到一边，淡淡道：“求之不得。”
这偌大的府邸，曾囚困母亲，毁了她半生。
现在，她不会让他们毁掉她唯一的妹妹。
……
翻涌许久的黑云越聚越多，在一道几乎照亮半片天空的闪电后，轰隆隆雷声陡然炸响！
紧接着，空中好似破了一个大洞。豆大雨点密集的砸落地面。风声咆哮，暴雨如注。雨水顺着屋檐汇聚到一块，溅起阵阵水花。
焦娇撑着柄墨绿油纸伞走在路上，一手紧紧握住伞柄，一手提着灯笼，艰难前行。可风实在太大了，她的伞被吹的猎猎作响，散发昏黄光芒的灯笼也忽明忽灭，仿佛随时都能被吹跑。
不过一会，她衣裙湿了大半。冰冷寒气入体，使得本就昏沉的脑袋愈发难受。
焦娇深深吸几口气，又狠狠咬上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
感觉到口腔里的血腥味，她混沌的思绪逐渐聚拢。
玲姐儿的马车是在城外破庙发现的，或许那里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线索。
焦娇撑着力气往城门口走，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也不知走了多久，她顺着灰蒙蒙的雨雾，看见巡城守卫正举着火把，急急关闭城门。
“动作快！”
巡城守卫各个头戴雨笠，身穿蓑衣，飞快奔忙着。
焦娇心口一紧，脚踩雨水，慌忙跑过去。
“什么人？！”
巡城守卫齐刷刷亮出腰间武器，其中一人大声喝道。
焦娇可不想被他们当成敌人，将伞柄微微抬高，露出一张清丽却唇色发白的面容。昏暗光线下，她纤弱的腰身仿佛一折就断，乌发盈盈，就连声音也是轻柔的。
“大人，我妹妹在城外还未回家，我想去找她，可否行个方便？”
领头守卫目光扫过，隐隐松了口气，不自觉缓和音调，“现在任何人不得出城，你且明日再出城寻你妹妹。”
焦娇内心一急，正欲再说，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忽地从后方传出。
“还磨磨蹭蹭做什么，若耽误了军情，你有几条命可抵？”
领头守卫见到来人，吓得冷汗涔涔，立马抱拳跪地，不敢多看焦娇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是，大人！”
焦娇莫名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她下意识转身望去。
昏沉雨幕中，只见一个身袭墨色长袍的男人坐在黑色骏马上。他身姿挺立宛如松柏，头戴雨笠，五官却完美隐藏在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背后，只露出一双阴戾冰冷的漆黑双眸。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更别说那双冷眸，简直让人如坠冰窖。
“今夜，任何人都不得出城。”
他盯着焦娇白皙柔嫩的面颊，一字一句冷冷道。
焦娇心知他才是老大，拧眉琢磨该怎么打动他。
二人遥遥对望，气氛却是死一般沉寂。
直到一道急促的声音打破。
“鬼面大人，属下们在城门口发现一具无名女尸，觉得蹊跷，特来请大人定夺！”
鬼面大人、无名女尸……
焦娇感觉自己听到的太多了，有被杀人灭口的风险。正要悄悄溜走再寻机会，余光却陡然发现，不远处被白布蒙住的无名女尸，手上似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正在发光。
她心口一跳，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似乎有些像玲姐儿常戴的那串白玉手链。
不、怎么可能……
应该是看错了。
焦娇安慰了下自己，心知该立即离去，但目光无论如何也移不开。
她死死盯着，一步一步走过去。先是很慢，最后变成跑的。连何时跌落在地的纸伞和灯笼都顾不得，她越跑越快，耳边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只看得见女尸冷白手腕上那串白玉手链。
被白布裹住的尸身，令她看不见全貌。
焦娇扯了扯嘴角，缓缓蹲下身子，任由滂沱大雨将她完全打湿。
雨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她轻轻伸出手，想揭开白布。可手臂此刻好似有千斤重，麻痹着，竟停在半空无法移动分毫。
“玲姐儿……”焦娇低低呢喃。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似走来一道挺拔身影。他撑着伞，遮在她头顶，却默不作声。
焦娇眼里很快涌上热意，但她咬了咬牙，随手摸了一把满是雨水的面庞，随后一把抓住白布，猛地扯开！
白布下的场景顿时曝于众人眼中。
那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模样软糯青涩，白皙面颊还有留有婴儿肥。此刻她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一般，只有脖颈上的青紫色痕迹触目惊心！
焦娇眼眶里涌上的热意再也忍不住，混杂着冰冷雨水，滴滴落在小人儿冷白的手臂上。
她脑袋里紧绷的弦彻底断了，脆弱咽喉在瞬间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掐住，浑身止不住发抖，连呼吸都被攥取。说不清哪里痛，却又浑身都痛。
焦娇嗓子干涩，却还是努力弯起唇角。
“笨丫头，你不是还要给阿姐找真命天子吗？”
她俯身想把小姑娘抱在怀中，可手臂僵硬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指尖颤抖。
视线阵阵发晕，焦娇深吸口气，憋着劲，骤然用力将已然没了体温的小姑娘紧紧抱入怀中。
“走，阿姐带你回家。”
霎时，周遭一切如按下暂停键般，连雨水都漂浮在空中。
焦娇费力撑开眼皮，想再看玲姐儿一眼，却心口一痛，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