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程推开门,一股刺鼻的恶臭直冲天灵盖,廉程差点没吐出来……她“哐当”一声把门关上,转身冲进电梯,一鼓作气跑到保安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狗丢了,我想查查监控。”

    她压根没有狗。

    她只是被人跟踪了,对方估计这会还藏在她家里……

    监控坏了,正对着六楼电梯口的监控一团乌黑,保安无可奈何地说:“前两天还好好的,我先报修……”

    廉程不敢回家,犹豫要不要报警?如果警察问起来,她要怎么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闻到男人身上的气味,浓郁的,清淡的……他们身上的气味各有不同!

    妈宝男是奶香味;

    家暴男是烂韭菜味;

    如果从一个男人身上嗅到令人作呕的屎臭味,多半不是什么好人,比如,刚刚在她家门口闻到的气味。

    气味代表男人内心的欲望,气味越是刺鼻,说明他内心欲望更深执念更重,也更加邪恶,这是廉程十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她靠气味分辨男人,绝不出错。

    还没等廉程报警,警察反而先找上她。

    廉程成了一桩凶杀案的嫌疑人!

    坐在审讯室的廉程有点懵……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上个月4号、5号和6号,她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在一个巷子口!

    “说说吧,你为什么跟踪李志良?”对面的男人眼神锐利,带着些许探究。

    “我没跟踪他。”廉程下意识地否认。

    周慕从审视着眼前的姑娘,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谎言”。

    “上个月4号5号6号下午6:45分李志良出现在瑶海区青花街李家巷的巷口,随后3分钟,你跟在他身后出现,如果一次就算了,连续三天!你为什么跟着李志良?”

    “我……”

    她该怎么解释?她在李志良身上闻到一股很特别的气味,这种气味她只在哥哥廉修身上闻到过。

    “……我暗恋他!”廉程硬着头皮胡诌。

    于行严肃地说:“廉程,李志良是目前一个案子的嫌疑人,他现在失踪了,你必须把知道的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跟踪李志良?”

    嫌疑人?

    廉程惊愕:“他是不是,杀人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于行并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廉程猜出一二:如果,他真的杀人了!那他估计早就,死了!

    她要怎么解释?她嗅到李志良身上的气味,知晓他正在经受煎熬,在深渊边缘游走,下一秒可能就会坠入地狱,她想要拯救他,哪怕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嗨,你好!”

    她懦弱过一次,这次,她想勇敢一些。可惜,她没有做到。

    廉程咬着下唇:“真的,我就是暗恋他,不敢对他说。”廉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难过一些,狠心挤下几滴眼泪。

    “那后来为什么放弃了?”在周慕从看来,廉程这是鳄鱼的眼泪,她没说实话。

    “我是个女孩子,脸皮薄,实在开不了口。”廉程将错就错,硬着头皮把谎话编下去。

    周慕从抱臂靠着椅背,沉思道:“据我所知,你是京港本地人。李志良是外地人,去年9月才来京港工作,他住在城西的景苑小区,工作在城西,你公司城东,也住在城东,你们完全没有交集。”

    “地铁。我们在地铁上认识的。”廉程赶紧接话,生怕被对方看出她的迟疑。

    “……几号地铁?时间?”周慕从紧追不舍。

    廉程大脑飞速转着:“……去年的11月,四号地铁,永安街站,我从我嫂子家回来,赶的最后一班地铁,恰好看见了他,李志良!”

    廉程莫名心虚起来。

    她在地铁站附近买咖啡,被李志良身上的气味吸引着,一路尾随李志良进了地铁站,但是却没有坐地铁。所以,这话真假掺半。她也不算撒谎。

    周慕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是你第一次见李志良?”

    廉程的心突突地跳着:“是的,后来,就上月我又碰见了他,我就特别高兴,想着这次一定不能错过,就想要他的联系方式,结果跟着他几天,我,我也没敢要。”

    因为紧张,廉程脸颊染着一抹红晕,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上月几号?哪里的煎饼摊?几点钟?”周慕从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嗯,应该是4号,青阳港步行街的东边的那家煎饼摊,时间大概是我下班后,5点左右。因为那天我是四点半下的班。走到步行街,大概半个小时。”廉程边想边说。

    周慕从看着她,仔细咂摸话的真假。

    一会,外面进来一个女警对着周慕从耳语几句。

    周慕从对廉程说:“你先回去,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传讯你。”

    廉程长舒一口气,连连点头:“我会全力配合。”

    办公室里,周慕从翻着廉程的资料,眉头紧蹙!

    她真是廉修的妹妹,怪不得周慕从觉得她眼熟。

    他们见过,在廉修的葬礼上。那个时候,她应该才上高中,十五六岁的样子,扎着马尾,兴许是刚哭过,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整个葬礼上,她都一声未发,静静地杵着,给每个参加葬礼的人都鞠躬致谢。

    周慕从至今记得她当时的表情,悲恸中带着不甘和委屈,却极力隐忍着。

    当时刑警队长还是罗威,葬礼结束后,小姑娘紧紧攥着罗威的手:“罗队长,我哥哥不会杀人,更不可能自杀,请你一定要查清楚,还我哥哥清白。”

    她说得掷地有声,连当时的周慕从都有些动容。那时,他刚调到刑警队,一转眼八年过去了……

    “周队!”

    于行敲门进来,拿着一沓资料:“刚查过监控去年,2022年11月16号晚上7点40分,永安街站,廉程是跟着李志良进的地铁站,奇怪的是,这姑娘没坐地铁,8:03分,她从2号出站口离开了。”

    于行看着周慕从面无表情,继续说:“从交警提供的路面监控看,上个月也就是8月4号,在青阳港步行街地铁站,晚上5点10分左右的时候,李志良和廉程前后进了地铁站。两人没有交谈,不像认识,很像廉程在跟踪李志良。”

    周慕从依旧面无表情。

    于行也想不明白,思索着:“你说她撒谎吧,不像。你说他俩不认识吧,她为什么跟踪李志良?就见过一面,一见钟情,念念不忘?”

    周慕从若有所思,逻辑上是对的,但就是听着不太对劲,让人觉得别扭。

    于行百思不得其解:“廉程和李志良确实没啥交集,也没有过任何通话记录,从我们范畴来讲,他俩属于陌生人。”

    于行看周慕从没啥表情,自顾自地说:“你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眼神不太好呀。”

    于行心想:何止不太好,简直是瞎。

    李志良长得丑不说,还是个200斤的大胖子,一见钟情?暗恋?简直扯淡!

    “暗恋,起码暗恋对象模样周正才说得过去,我可没有长相歧视哈。”于行继续解释:“要是廉程暗恋的对象是你,那我信。是李志良嘛……多少有点耐人寻味。”

    “她在撒谎。”周慕从打断于行的话:“先这样,廉程那边你和舒格盯紧点,但凡廉程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廉程和闺蜜赵晓棠合租,从刑警队出来,回到家吃了饭,已经10点。

    她躺在床上睡不着,怀里揣着哥哥廉修留下的笔记本,细细摸索着,笔记本都快被她翻烂了。

    廉修出事后,警察一股脑地把廉修的东西搬走了,后来廉程去刑警队领遗物的时候,笔记本就夹在遗物里。

    廉修火化那天,她妈妈程敏茹要把笔记本也烧了,廉程硬是从火化炉里给扒拉出来。气得程敏茹对她破口大骂:“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净和我对着干,你还让不让我活。”

    说完一阵哀嚎!哭天抢地的!

    廉修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懂礼貌,是校篮球队主力,考试总是全年级第一,参加奥数比赛能上电视,练个书法能当成范本挂起来当招生材料,程敏茹引以为傲,时不时地朝她显摆:“你要是有你哥一半优秀,我就省心了。”

    结果出色的哥哥,杀人后自杀了!

    这让程敏茹怎么接受!!

    廉程也不能接受,一切来得太突然,猝不及防,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等到廉程回过神,他哥哥的尸体已经在刑警队躺了两个月,案子没结,尸体领不回去。

    廉程一有空就往刑警队跑:“我找罗队,我是廉修的妹妹,我想问问我哥哥的案子。”

    廉修去世后,家也散了。本来不怎么着家的廉传沛索性不回来了,廉程的成绩更是一落千丈,好不容易挨到高考,她随便报了一个学校,随便选了一个专业,浑浑噩噩地混到大学毕业。

    毕业后,廉程在一家物流公司做会计,这天下班,廉程走到马路对面街角的时候,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这个气味她在刑警队闻到过,是橙子和香蕉的水果味,夹杂一点点柠檬的酸。很像审讯室里其中一个警察的气味。

    想到这,廉程回忆起来,明明现场有两个警察,为什么她只闻到其中一个人的气味,另一个人,身上貌似没有气味?

    廉程百般不解,疑惑地四下张望,零星几个来往的行人,还有不远处停着一辆吉普车……

    于行一头扎进吉普车里,余惊未了:“嚯,差点被发现。”

    他刚下车买水,一个走神,和廉程擦肩而过,正想着,万一被廉程认出来,他该怎么转圜,结果,廉程压根没看见他。

    这么近,只要不瞎,应该都能看见,这不,这姑娘过了路口东张西望的,是发现了他?

    于行想到廉程暗恋的对象,忍不住腹诽:她是有点瞎。

    李舒格抡了他一拳,埋怨他:“让你别买水,你非买,怎么不把你渴死。”

    于行自觉有点懈怠,担心李舒格向周队告状,讨好地说:“我是担心你渴。咱都盯几天了,这姑娘除了上班下班回家吃饭,啥事不干。按理说,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不都得谈谈恋爱,和小姐妹聚个会啥的。咋过得这么单调。”

    李舒格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揶揄到:“谁说不是,过得比我们还无聊。”

    两人正讨论着,有人敲窗。

    于行一转头……居然是廉程!

    吓得于行一哆嗦,心想:这姑娘够机警呀。

    “咱们见过。”廉程开门见山:“你们是在跟踪监视我?”

    李舒格……(日了狗了!)

    于行……(完蛋,要被周队骂了!)

    “要一起吃火锅吗?我一个人,有点无聊!”廉程自嘲。

    李舒格……

    于行……

    周慕从赶到的时候,三人早已落座,火锅食材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中间的火锅热气腾腾,余烟袅袅……

    于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给周慕从腾出一个座位,向廉程介绍:“我们周队。”

    “你好周队。”廉程乖巧地打招呼:“今天火锅店有活动,满300送150,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所以招呼李警官和于警官和我一起,你别怪他们,是我的主意。”

    她倒是会揽责任。

    周慕从但笑不语,欣然落座。

    她下意识看了眼他,大堂内明亮的光线拢着他挺拔的身影,那张脸在光亮下格外英俊,三庭五眼端正到叫人挑不出一丝差错,哪怕灰尘仆仆也压不住那一身的气度不凡。兴许是职业的关系,他极少说话,脸上永远带着一份淡淡的疏离。

    廉程足够真诚:“你们应该不能喝酒是吧?那我自己喝,你们不要介意。”

    廉程也不客气,抓起一罐啤酒一饮而尽,末了还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

    周慕从不发话,于行和李舒格不敢动筷子。

    被廉程发现后,趁于行应付廉程的空档,李舒格给周慕从打了电话:“头,我们被廉程发现了……我们说是来吃饭,偶然碰到的,她邀请我们……一起吃火锅……”

    “去呀!”

    “啊!”李舒格心里一咯噔:“真去呀!”

    “一个小姑娘邀请你们吃火锅,你们不去,多不合适。”

    李舒格听出周慕从话里的戏谑,讪讪道:“和嫌疑人吃饭,多不合适。”

    “去吧,把定位发给我,我马上到。”

    “……好嘞!”李舒格诺诺地答应了。

    廉程也不管他们动不动筷,夹起一块牛肉,在滚烫的火锅里涮了涮,沾了沾醋碟,塞进了嘴里,一气呵成……边吃边嘟囔:“赶紧吃呀,我请客。”

    三人不动筷子,看着一个姑娘大快朵颐,这画面多少有些辣眼睛。

    廉程倒也无所谓,闲聊似的说道:“我哥哥以前也是警察。”

    “是吗?”于连可算逮着了话由,顺着说:“呦,同行呀,你哥在京港?也是刑警?哪个分局,说不定都认识。”

    还没等廉程回答,周慕从递给于连一个油碟:“帮我倒点醋。”

    这明显是岔开话题,于连知趣地闭嘴了。

    廉程也没往下说。

    她看了周慕从一眼,又看了看李舒格和于行,心道:真是怪了,明明三个人,为什么周慕从身上没有气味,她小心翼翼地往周慕从身边挪了挪,若无其事的深吸一口,真的没有气味。

    廉程不死心,又深吸一口!没错,李舒格是浓郁的青草味夹杂着淡淡的樟木味,细嗅下来有些微苦。于行是清淡的水果味,有些微酸。

    三个男人中,只有周慕从没有气味。

    酒壮怂人胆。

    两罐啤酒下肚,廉程倒也不像之前那般拘谨,玩笑似的同周慕从说:”真是奇怪,为什么你身上什么气味都没有。”

    说罢,廉程借机趁着酒劲往周慕从身边凑了凑,小狗似的对着他的耳后一阵猛嗅。

    李舒格……

    于行……

    周慕从欠了欠身子,刻意拉开同廉程的距离。他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下来,左眼睑处有一颗浅淡的泪痣,眉梢带怒,不似刚才的清远疏淡。

    廉程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周队,每个男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气味,比如,他。”

    廉程指了指李舒格“是苦的。”

    “他!”廉程指向于行“是酸的。”

    “只有你!”廉程微醉,支着下巴望向周慕从:“只有你,周队,没有任何气味,这个,不科学,特别不科学。”

    李舒格和于行面面相觑!

    李舒格说的什么浑话。

    于行这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好!

    周慕从倒是淡定:“你喝多了,早点回家休息。等会我送你回去。”

    廉程摇摇头:“周队,咱俩以前见过。在我哥的葬礼上。你早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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