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未然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真好看呀。”她轻轻说。

    不像她的人生,没那么多色彩,也没那么值得记录。

    第一节晚自修过的很快。

    而这一个半小时,林欣桐画完了今天的手帐,未然也预习完了明天的课。

    下课铃响,晚一结束要交作业了。

    后排同学的作业都往第一排传,匆匆交好作业之后,两个女孩一起出门接水。

    其实接水只是一个借口。只是因为她不想呆在教室里,很想出来透透气。刚好旁边有自己第一天交到的新朋友。

    嗯,今天真的很开心。

    “你知道吗,陈秉仪居然坐在我后面。我今天分座位的时候都惊呆了!”欣桐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说。

    未然的心突然一紧,欣桐的后面,就是那个她莫名其妙便会开始关注的男生啊。

    她轻轻开口,握紧了水杯,不知为何声音变得有些发紧,“陈秉仪?”

    欣桐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就是那个坐在我身后的帅哥啊,他很有名,超多人追的!初中成绩就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分在了我们普通班哎。”

    成绩很好吗……?

    那好像,想好好学习,又多了一个理由。

    “怎么样,你也觉得他很帅吧?”欣桐突然开始揶揄。

    “没有啦,我没仔细看过他。”未然低下头,不想让人发现她的异样。

    其实,是仔细看过的。

    2

    上课铃响,两人匆匆进了教室。

    未然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新本子,这还是自己放暑假时为了高中新买的。

    翻开第一页,她认真地写下,“日拱一卒,功不唐捐”。

    这是她最喜欢的话。

    每天只要进步一点点,她不信。

    像是完成了某个正式的开场,她的心突然安定了很多。

    反正肯定是垫底,没什么输不起的,卷就是了。

    未然低下头,试图从书桌里找到一本合适的书。

    她已经预习了明天的内容,而抽屉里除了基本全新的课本之外空空如也。

    根本就没有题可以做。

    早知道就再多买点书教辅了,真没料到这么快就开始上学,未然懊恼着。

    然后又掏出那本笔记本,重重地写下,周末回去一定要买教辅,很多很多本。

    打下课铃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

    未然合上书,又把单词书和水杯放进书包里,然后把凳子翻上桌子,在旁边等林欣桐。

    她和林欣桐是一个宿舍的。

    两个刚认识的小姑娘随便地聊了聊初中的同学、以前的朋友,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宿舍。里面亮着灯,四张床都铺上了窗帘,比早上时有人气了很多。

    未然这才知道,除了她外,其他三个人的床都是之后爸妈来宿舍铺的。只有她,一个人早早来宿舍自己铺床理东西。

    意料之外的,未然没有感到丝毫难过。

    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已经习惯了。

    迅速的刷牙洗脸之后,未然换上了睡衣,躺在床上。

    刚进的校园,刚分的班级,行李箱上的少年,和未知的开学考,都慢慢变得模糊。

    今天真的是,意义重大的一天。

    新学期,新开始,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吧。

    会吧.......?

    3

    早上醒来,未然还是有些茫然。

    很早没有这么早起了。

    中考之后,她一般都是睡到九点以后的。今天六点半就被学校的铃声叫醒,真是有些不习惯。

    醒来之后,大家需要在半小时之内,吃好早饭,到教室早读。

    舍友都有些烦躁,唉声叹气地骂着学校设置真不合理。

    未然也有些头疼。

    太久没有早起,昨晚也有些睡不着,实在有些无法适应这种作息。

    最重要的是,她懒,想赖床,起不来。

    一整个宿舍都因为集合开始手忙脚乱地排队洗漱。未然并不是很喜欢抢先,轮到她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等她刷好牙,除了林欣桐还在边上等她,其他舍友都已经走光了。

    未然今天才发现,欣桐真的很精致。

    她是整个宿舍唯一一个提前十几分钟就起床了的,早早的收拾好了被子,洗好脸扎好头发,还仔仔细细的搽了防晒。

    不像未然,铃响的时候还在床上睡眼朦胧。

    食堂有三层,好几十个窗口,每个楼层卖的都不一样。

    两人都懒得爬楼梯,直接选择了一层。

    门口有着厚厚的磁吸软门帘,看上去已经用了很多年,上面都是说不清是什么的污渍。

    未然有些膈应,然而只能接受,默默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夏天的早上,空气还有些湿润润的,扑面而来的都是温柔的风。

    十几个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里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人实在是太多了。这让未然更加没什么食欲。

    于是两人随便选了一个窗口,又排了很久的队,好不容易才买好早饭。

    刚捧着面条往外走,两人又发现,根本就找不到位置。

    绕了很大一圈,她们才终于坐了下来。

    面前的桌子都是油渍,上面还残留着上一个同学吐下来的骨头。然而根本就没有时间再挑三拣四,两人只能装作没看到忽视了它。

    食堂的饭菜谈不上好吃,但也不算很难吃。

    如果非要评价的话,大概就是,能吃,吃不死人。

    欣桐先开口,“你知道吗,据说九月份开学,我们就要选班委啦。”

    未然嘴里咬了面条,不太好开口,她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选班委吗?

    可她并不是很热心很爱奉献的类型,这种活动一般和她没什么关系。

    欣桐又问她,“你不想选什么吗?我想竞选宣传。要不你和我一起?比方说文娱委员怎么样,感兴趣吗?”

    未然的长相是很温婉大方的类型,人也确实很文静,又有书卷气。好像真的挺适合文娱的类型。

    未然轻轻摇了摇头,她真的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如何应对开学考。

    4

    不知不觉,食堂里的同学几乎全走光了。两人有些慌张,急忙端起托盘,前去回收碗筷。

    是该回教室早读了。

    教室里,班主任陈木杉已经站在了讲台上,盯着台下的大家念书。黑板上也已经写好了晨读任务。

    全班同学都已经到齐,开始早读了。

    除了她俩。

    未然有些慌张,第一天早读,她居然就迟到了。

    但或许是因为这是第一次,陈木杉体谅他们没习惯作息,并没有说什么,挥挥手就让她们进去了。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地回到位置上,掏出语文书开始早读。

    高中的班级已经不像小学初中,采用齐读。而是老师布置任务,学生自由朗读。

    至于早读内容,则是固定的一三五读英语,周二周四读语文。

    陈木杉一个人任教两个班,除了他们六班,还有隔壁五班。

    巡查了一会儿,他就去隔壁看看了。

    老师一走,教室里又骚动了起来。

    有看小说的,有开始聊天的,还有太困了补觉的。

    未然抬眼,看见前面的男生的的脑袋一点点低下去。让未然佩服的是,即使已经睡的昏天暗地,他的身子仍然稳的很正,直直的靠在椅背上。

    他的桌上还架着语文课本,但头已经埋在了里面,像是想用这层伪装来骗过老师。

    他的头是自然而然一点点慢慢低下去的,然而时不时的,脑袋又会突然抽动,猛地一抬。吓的未然差点以为他要醒了,结果一看,他的头又慢慢地低了下去。就像小鸡啄米一般,一直重复。

    她没忍住笑了起来,戳了戳欣桐的胳膊,指了指前面的男生给她看。“那个男生睡着了哎。”她轻轻说。

    并不是嘲弄或者讽刺,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个同学的睡姿很好玩。

    欣桐本就有些困,差点儿也睡着了。被未然戳破了睡意,看着前面的男生,也乐了起来。

    “我还以为一中都是书呆子,都不休息,只读圣贤书的。”欣桐笑着说。

    未然点头表示赞同。

    她也是这么觉得的,以为一中是个只能学习的修罗场。结果来的这两天,看见了好多同学睡觉、看小说、聊天,甚至还有偷偷玩手机的。

    不过这些都是个例。大部分同学虽然爱玩,但都能很好的平衡学习和休息。只是因为这是暑假补课,班里的氛围略微有点放松。

    未然沉下心,在心里偷偷告诉自己。

    趁大家都在松懈,自己更要偷偷努力,缩小差距,在开学考至少不要垫底。

    5

    第一节是数学课。

    老师姓章,叫章国良,人称章鱼哥。

    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墨绿色短袖,看上去洗的变形了。脚上则穿着一双拖鞋。踩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不幸的是,这节课才开始没多久,未然就被他点到上黑板做例题了。

    他是湖南人,拼音的n和l发的不是很清楚,点名的时候把“未然”叫成了“蔚蓝”。

    同学们都哄笑了起来。

    未然的脸涨的通红,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走上去拿了粉笔开始解题。

    并不是很难,她前面有好好听讲。

    未然顺利的算出了答案,心里也有了底,走回座位坐下。走回去的时候没忍住斜眼偷看了斜后方的男生。

    却没想到,居然就这样直愣愣的对上了他揣测的目光。

    未然急忙低下头,看着地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才坐下拿起笔,就听到后方有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字写的挺好看呀,小蔚蓝。”尾音轻轻上调,带着一点暧昧缱绻。

    未然整个人都有点僵住了。

    她直接转头,想确定这个声音真的是斜后方的那个男生说的。

    男生大概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回头,有些惊讶,抬头对上了未然震惊尴尬却明亮的眼神。

    闯祸了。

    陈秉仪心里哀叹。本来只是心里想想,结果一不留神,居然说出来了。

    他有些窘迫,尬笑一声,试图掩盖自己的不自在,伸手挠了挠头,“开开玩笑嘛,未然同学。认识一下,我叫陈秉仪。别生气啦。”

    未然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没事儿,我认识你的。”

    然后赶紧转回头,只留给了陈秉仪一个后脑勺,来掩饰自己狂热的心跳。

    她没看到陈秉仪微红的耳根和上翘的嘴角。

    6

    之后的几天,过的并不是很顺利。

    学校的课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即使她付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她依旧很吃力。

    上课听的稀里糊涂,写作业时也都是大片空白。有好多题都是想了很久,但仍然一点思路都没有。即使写了的题,也有很多是错的。

    每次收到批好下发的作业,未然的心都会沉到谷底。

    她从前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还算聪明的小孩。

    初中读的是家边上直升的学校,氛围并不算很好。

    毕竟临城的风气比较卷,大家都拼了命的去民办初中,愿意留下来读公办的,都是已经被筛选过不够格的。

    她学的并没有很认真,只是正常的听课、写作业。没有补课,回家写完作业也更多是玩手机追剧、打游戏。

    可依旧能拿到前五十的成绩——不过当然,放在市里就不够看了。

    但至少排名是靠前的。她学的也很轻松。

    未然至今都记得,初中学校蓝蓝的天,各种有趣的活动,周围的好朋友,最后编织融合的,是快乐,自在。

    那时候的班级,比现在松弛太多。

    不像现在。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周围的同学都渐渐进入了学习状态,一眼望去,大家都在奋笔疾书。再也没有前两天那种懒散的感觉。

    这其实倒没有什么,当初来了这里,未然也做好了准备要好好学。

    可其实真正让她难受的是,她努力了,然而还是没有任何成效。他们之间的差距像是鸿沟,她无论怎样都无法跟上他们的脚步。

    虽然只有几天,之前基础的差距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弥补。

    可她还是很难受。

    她第一次有这种无力感。怎么努力,怎么挣扎,都没有效果的感觉。

    就像掉在了湖里,不会游泳的她本就在挣扎求生,可脚下居然还有一个巨大的力量,把她往深渊拉。

    到底要怎么做,她才可以把自己救出来?

    7

    今天星期五。

    今天中午,大家就可以拎着自己的行李,回家度过高中的第一个周末。

    昨晚在宿舍,其他舍友们便欢天喜地地收拾好了东西。今早的教室也比往常热闹很多,有了生机,早读的声音也响亮了些,不像往常无精打采的。

    未然也被这份喜悦感染了,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了起来。

    物理老师还在上面讲课,旁边的欣桐就推了推她的手肘,轻声问她,“周末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们一起出去玩?”

    未然轻轻摇了摇头。她还得去买教辅呢。

    如果可以,她也得去看看补习班。

    她的数学真的学不会。章鱼哥讲的太快,思维太活络,不是她这种又木接受又慢的人跟得上的。

    早上最后一节课结束,教室里乱哄哄的,到处都洋溢着放学了的喜悦。

    未然安静的缩在座位上,仔细记下要写的作业,一样样收进包里。拉好书包后,再去讲台上拿了寄存在老师那的手机,加了欣桐还有其他舍友的微信。

    班里已经有活络的同学开始拉群了。吵吵闹闹的,还有同学们约着周末开黑。

    未然刚把椅子翻到桌子上,一手拎起书包,单肩背上准备回家,就被身后的男生叫住了。

    “加个微信呗夏未然。□□也行。”陈秉仪看着未然,认真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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