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月已回京半个月,仍时常感叹京城的冬天真冷啊,凛冽的寒风吹来,寒气似能吹进人骨头缝,浑身上下,没一处暖和的。

    这几日的天气更是冷的厉害。

    不过申时一刻,外头的天已是黑压压的,狂风挟着簌簌大雪,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吓人。

    林嘉月觉得自己适应不了这般天气。

    她虽是京城人氏,却在五岁那年跟着姨母去了淮安,一直长到十六岁。

    如今她对着端着血燕牛乳羹进来的飘絮道:“快些将门关上,外头的冷风一吹,将屋子里的热气都吹散了。”

    “京城的天,真是太冷了,比咱们淮安冷多了。”飘絮刚从外头进来,冷的她直缩脖子,将手中的羹汤递给林嘉月,道:“姑娘快趁热喝吧。”

    林嘉月含笑将白瓷碗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喝了起来:“你方才出去,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飘絮点了点头,眼里亮晶晶的。

    屋内另一个名叫素迎的丫鬟向来小心,听到这话还不忘打开门朝外头扫一眼,唯恐有人在外头偷听。

    虽说自家姑娘回京后有单独的院子,却担心隔墙有耳。

    飘絮见素迎点头,这才低声开口道:“……和太太想的一样,林家将您接回来可不是老爷夫人想您这样简单,就像当初老夫人在世时口口声声说您是林家的女儿,没道理跟着姨母在淮安长住的道理,可太太拿出五万两的银票后,老夫人是什么话都没有。”

    “老夫人当年是另有所图,如今也是一样。若林家上下真惦记您,前些年做什么去了?”

    “林家之所以迫不及待将您接回来,不是为了您的亲事,是为了三姑娘的亲事。”

    素迎不解:“你说说清楚,到底是为了咱们姑娘的亲事,还是为了三姑娘的亲事?”

    飘絮红着眼眶道:“咱们家姑娘又不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夫人自然是为了三姑娘的亲事才会如此大张旗鼓。”

    “一年前,大姑娘去了,夫人在镇远侯府又是哭又是闹的,舍下脸面求得镇远侯府松口林家可以再嫁个女儿过去做续弦。”

    “但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说是西北一带不太平,镇远侯府世子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去打仗,夫人担心也夜长梦多,想着早日将三姑娘嫁去镇远侯府,可您是姐姐,没道理姐姐未嫁,妹妹先出嫁,所以才匆匆将您接回来。”

    林家二姑娘林嘉月笑了起来:“怪不得。”

    “我是说林含瑾得云氏悉心教导十几年,怎么还如当年一样,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原来是捡了长姐的便宜啊!”

    “可惜啊可惜,当年的镇远侯府都瞧不上长姐,更别说如今的镇远侯府如日中天,哪里瞧的上林含瑾?”

    “更不必说我远在淮安都听说过,长姐嫁给镇远侯府世子五年无所出不说,夫妻之间感情不睦,长姐早早抑郁身亡……林含瑾这门亲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如今谁都说不准!”

    飘絮被她三言两语说的高兴起来:“是了,还是您的亲事好,与陈公子知根知底,陈公子对您上心不说,人又勤奋上进,您嫁去陈家,太太也能放心不少……”

    她口中的太太并非林嘉月生母,而是林嘉月姨母俞姨母。

    说起俞家与林家、云家的恩恩怨怨,林嘉月简直能说上三天三夜。

    林家如今是林嘉月的父亲林钧在当家,林钧膝下统共两子三女。

    林钧统共娶过三位妻子,原配乃云家长女大云氏,大云氏为他生下长子长女。

    林钧与大云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幼时就已定下亲事,成婚后恩爱有加,可惜在生下长子时难产身亡。

    续弦则为林嘉月的生母俞氏,这门亲事是由故去林老夫人一手促成的。

    一个是世家之子,一个是商贾之女,众人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门亲事是各有所需,林家贪图俞家的钱财,俞家想要借借林家之势。

    虽说彼时林家已不复当初,可林家却是清流世家,破船还有三千钉,林老太爷在世时清正廉明,高风亮节,还是有好些关系在的。

    结果是可想而知,林钧嫌弃俞氏的出身,嫌俞氏空有美貌,整日沉浸在缅怀发妻的伤痛中。

    俞氏郁郁寡欢,林嘉月半岁时就撒手人寰。

    很快林钧就娶了大云氏一母同胞的妹妹云氏进门,又生下了一女一子。

    如今林老夫人已去世,林家当家作主的正是这位云氏。

    林嘉月不喜云氏,觉得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一肚子算计。

    飘絮见她一碗血燕牛乳羹喝完了,想了又想,道:“姑娘,我听说三姑娘病了,说是病的挺严重的,您要不要去瞧瞧?”

    林嘉月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因前几日的事儿?”

    飘絮点点头。

    林嘉月脸上笑意更甚:“叫我说,就林含瑾这气性,真嫁去了镇远侯府,以后有她受苦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林含瑾这病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去瞧瞧。”

    三日之前,她前去正院给云氏请安。

    林含瑾瞧她身上穿着胭脂红八宝璎珞纹织金牡丹纹披风,披风帽子上滚着圈无半根杂毛的雪白狐狸毛,再见她头上斜斜插着赤金松鹤撷红宝石流苏簪,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嘀咕了几句:“真是一副商贾做派,恨不得将好东西都往自己身上堆,一身铜臭味,哪里有半点世家贵女的样子?”

    林含瑾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叫屋内每个人都听见。

    林嘉月原以为云氏会训斥林含瑾几句,哪怕是装装样子。

    谁知云氏像没听见似的。

    不知是林嘉月自五岁开始就养在俞姨母身边的缘故,还是她穿越之前就是个不会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即就呛声道:“我原以为母亲出身清流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也该像长姐一样知书达理,不曾想却教出三妹妹这样的……”

    她摇摇头,讥诮道:“三妹妹不光喜欢嚼舌根子,还没什么见识。”

    “三妹妹以为我是故意显摆,殊不知,往日我都是这样穿戴的,没想到竟叫三妹妹误会了。”

    她直剌剌说林含瑾没见识。

    这些日子,因镇远侯府世子宋曕在西北、西宁一带频频立下战功,本就得宠的林含瑾被众人一吹捧,脾气是愈发大了,当即就气的摔了一个茶盅,指着林嘉月的鼻子要她给自己赔礼道歉。

    林嘉月回她的只有简单两个字——做梦。

    这话说完,林嘉月是转身就走。

    回去听雪院后,素迎等人是惴惴不安,但林嘉月却是一点不担心:“这件事是林含瑾有错在先,就算真叫父亲知道,也不过各打五十大板,以云氏的性子,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的父亲的。”

    事实证明她想的一点没错。

    事后任凭林含瑾怎么闹腾,云氏都有压下此事的意思。

    林含瑾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她思来想去,便想使一出苦肉计,夜里将窗户大开,真叫她冻病了。

    ***

    林嘉月刚行至如意院,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

    院内很快迎出一个丫鬟:“二姑娘可是来看我们家姑娘的?”

    “真是不巧,我们家姑娘病了,夫人吩咐,这些日子叫我们家姑娘安心养病。”

    “二姑娘请回吧!”

    这丫鬟虽是林含瑾身边的二等丫鬟,但对林嘉月却是恭恭敬敬,原因无他,林嘉月对谁出手都阔绰得很。

    谁能不喜欢财神爷?

    林嘉月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三妹妹养病了。”

    她忍不住想。

    不能再刺一刺林含瑾,叫林含瑾难受一番,真是可惜。

    谁知她刚转身,林含瑾身边的大丫鬟桂枝匆匆走了出来,扬声道:“二姑娘留步,三姑娘请您进去说话了。”

    林嘉月转身就跟着桂枝走了进去。

    林含瑾是云氏所出的长女,一向被云氏看的娇贵,纵然林家如今不复当初,但她屋子里铺的是铁锈红短绒缠枝纹地毯,炕上摆着个紫檀矮几,上面放着一个天青色甜白釉花瓶,花瓶中斜斜插着几枝开的正好的梅花,炕上铺的是细织蓉覃,很是讲究。

    床上的林含瑾背靠薄绸软枕,看向林嘉月的目光不像从前一样满是嫉妒,而是带着探究。

    林嘉月含笑道:“三妹妹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病了一场,不认识我了?”

    “我听说三妹妹病了五六天身子仍未见好转,为了抓住我的错处,几次派人前去听雪院打听,错处倒没抓住,却怄了一肚子气,真是不划算。”

    “想想也是,你觉得自己身份尊贵,向来瞧不起俞家,可我吃穿住行样样都比你强上许多,你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故而大夫日日来,药顿顿喝,可身子却不见好。”

    “三妹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性子执拗的很,不过我却不是从前的我了,先前有丫鬟去我听雪院鬼鬼祟祟,也就罢了,以后三妹妹再派人做下这等事,莫要怪我差人去报官。”

    她意有所指。

    她五岁那年,林含瑾不过四岁,两人同在花园玩耍,林含瑾看中了她脖子上的缨络项圈,她说什么都不给。

    林含瑾气不过,故意拉着她争执,污蔑她动手推伤了自己,更是将这件事闹到林老夫人跟前。

    林老夫人向来不喜林嘉月,见她不肯认错,一怒之下将她关到小佛堂。

    当天下午,她就吓得浑身发热。

    等着嬷嬷进去时,她已昏迷不醒。

    等着她醒来后,小小的身子里已换了个芯子,变成了后世穿越而来的林嘉月。

    那时候她病的迷迷糊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姨母就从淮安匆匆赶来,与林老夫人谈判一番,花了五万两银子将她带回了俞家。

    若换成前几日,林含瑾听闻这话定会奋力反击。

    但今日她依旧以探究的目光看着林嘉月,良久才道:“林嘉月,你愿意嫁给陈焕章吗?”

    话题转换的太快,林嘉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林含瑾若有所思:“林陈两家的亲事早在祖父在世时就已定下,你与陈焕章的亲事所有长辈已默许,不过没有挑明而已。”

    “可你已及笄一年,陈家仍未有前来提亲的意思,我听娘说,近日她几次暗示过陈太太可以上门来提亲,但陈太太并未接话。”

    “我看,陈太太并不是很满意你这个儿媳妇。”

    “林嘉月,你非得死乞白赖嫁给陈焕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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