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厚重的雪上,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度绯鬼使神差开口道:“你可有伤到哪?”

    说完,她有些懊恼,她与谢霁白二人都不相熟,怎么会昏了头问这种问题,这都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肯定是医者之心,医者之心心,度绯安慰自己道,她是听见青秀不断提及这个事才下意识问了出来。

    自己安抚好自己,半响谢霁白都没开口,久到度绯以为他选择无视这个问题,周遭的气氛突然微妙起来。

    就听见谢霁白声线清冷,慢条斯理道:“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从前不注意时被一只恶妖咬伤了。”

    “哈哈。”度绯干巴巴笑了两声,“那恶妖还是挺多的,还是要当心些。”

    究竟为什么,她一面对谢霁白就浑身不自在,度绯在心中腹诽,但面上神情还是淡淡。

    “我识海有些受损。”谢霁白突然道。

    “嗯?”度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停下脚步,侧首望他。

    谢霁白也停了下来,他的视线望着远处的山崖,眼底似有一抹淡淡的猩红闪过,又转瞬即逝,恢复了深不见底得黑幽幽。

    飘雪将往日苍翠的山峰变的苍茫无边。

    “师兄带我回蓬莱前,不知是多久前,我遇见一只妖,与它打斗中不慎伤到识海。”谢霁白解释道,说到这儿他低下头,神色认真地看着度绯,“所以我想请你为我检查一番。”

    “哦。”度绯反应过来,应允道,“那你先随我回万药谷那边。”

    谢霁白乖乖点头,表情不似方才在屋内那般凌厉,周身气质也突然软了下来。

    不知何时,他们二人相对而立。

    看着此时的谢霁白,度绯总感觉手有些痒,想将他发丝揉乱。

    一有这个念头,度绯都被自己吓一跳,莫不是最近要月圆了,体内的妖气压不住导致脑子昏沉了,看到个人都想上手

    她捏了捏发酸的眉心:“走吧,回去我给你看是怎么回事。”

    *

    万药谷,半山小院。

    屋内空无一人,沈意已经离开,只有清心铃撞门声时不时响起。

    “先坐这里吧。”度绯将谢霁白领进来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去拿个东西。”

    “好。”谢霁白低低应了声,目送她进了屋里面。

    若是度绯此时回头,也许会被吓一跳。方才的谢霁白若说是清风霁月,时不时还有些惹人怜惜。

    此时他恍若炼狱走出的恶鬼,眸光森然死盯着度绯离去的方向,如玉的手上泛起青筋,嘴里喃喃自语:“你怎么会忘了我呢。”

    “活得可真狼狈啊。”识海里那道不属于他的意识嗤笑他,如魔鬼低语,“千辛万苦爬了出来,瞧瞧,瞧瞧谁期待你的回来,谁记得你这样无用的人呢。”

    “谁期待你回来呢。”这句话普通毒咒般萦绕在心中,像是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谢霁白漆黑的凤眼中戾气横生:“我可不介意我们一起死在这蓬莱,就是不知你步步算计多年,一朝前功尽失,滋味也不好受吧。”

    那道意识知晓他的性子,听后不甘消失在识海中,不再言语。

    等度绯身影不见后,他目光随意在四周扫视了一圈,薄唇勾起一抹笑,阴冷无比。

    感觉被他盯上的木灵瑟瑟发抖,内心悲痛,再也不说大话了,阿绯快出来治治他。

    过了一会,度绯才慢悠悠出来。

    度绯搬来一个椅子在他身旁坐下,看着他严肃问:“你确定需要我为你检查识海?”

    识海是修士修行重要的一部分,识海若被人毁坏,此生基本与修炼无缘了,因此一般只有及其相熟的人才放心让对方进入识海,且仅是在外面那一层。

    在往里会有一层由灵力构建的屏罩,叫心境,若是没有主人的允许强行闯入里面,也许会导致修炼速度变慢。

    度绯虽然为不少人检查过识海,但大都是与她相熟的人,对方也放得下心,不会突然因为惊慌失措攻击在识海内的她。

    “嗯。”谢霁白点头,几缕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低垂在两边耳侧。

    “那你放轻松些,不要紧张。”

    度绯说完后,闭住眼。

    一股温和的灵力自她身上涌出,度绯左手轻轻贴着谢霁白略微冰凉的额头。

    灵识随着灵力慢慢进入了一处黑暗的世界中,度绯行走于此间,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抹亮光,她加紧向前走去。

    等眼前的场景完全变化后,度绯眼睛有些酸涩,她快速地眨了眨眼。

    已是入夜,眼前的灯火长街如长龙般华丽璀璨,周边人来人往,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度绯站在长街中,人潮拥挤,她逆着人流来到一处桥边。

    桥下波光粼粼的天河上缀满明灯,时而将倒映在水中的长月星河弄得泛起阵阵涟漪,天河光华璀璨,明灯耀眼。两岸边的杨柳轻轻垂下,微风吹拂过时,柳枝就慢慢晃动。

    度绯抬眸,望这美好而宁静的一幕。

    修士的识海从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出这个人内心渴望的一幕,外层的所有景色都是根据修士本人记忆深处的想法构建而成。

    那么谢霁白所想的是这样岁月静好的生活么?度绯若有所思,但当下最主要是找到识海内的“谢霁白”在哪,他所在的位置,便是识海的中心,那么有问题的地方也定在这儿。

    倏然,河岸边一道身影闯进她的眼中。

    他身穿红色劲装,黑发高高束起,衬的肤色更加雪白。

    修士眼神自然是极好,度绯看着他动作轻柔地将一盏祈愿灯放入长河中,双眼轻轻闭上祈福,就连眉梢间也流露出无限温柔耐心。

    这是十六七岁的谢霁白,少了在外所见的冷冷碎玉感,脸上还有着未褪去的少年青涩。

    度绯没有前去打扰,识海中的谢霁白不认识她,若是贸然前去,让他感到不属于这的气息,也许会强制将她排斥出识海。

    度绯想到这眉头轻蹙,她并没有在此处察觉到识海受损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太过于幻梦美好,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忽地下意识的反应让她警觉起来,她环顾四周,不知何时起,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不见,四周寂静不已,唯余下河面上孤零零漂流的河灯。

    这让度绯不禁觉得奇怪,她竟然此刻才觉察到周围的变化,她向岸边望去,方才还在放河灯的少年已然消失。

    她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面前场景突然开始大片大片地支离破碎,度绯脚下漂浮不定,等她稳稳落地后,眼睛适应面前的亮光时,场景又有了变化。

    这里是心境,度绯睁大了眼,望着面前浮现的灵罩。

    上面的水纹波光粼粼,但细细看上去上面似乎有一层说不明道不清的丝丝雾气依附在上面,整个灵罩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开来。

    度绯向心境里面望去。然后她错愕的发现,里面什么都看不清。

    看来有些复杂了,度绯不妙地猜想。

    原来有问题的不是外境,是谢霁白的心境。

    如果说外境代表的是修士渴望的一幕,这也只是他众多期望中的一段而已。那么心境里的场景则反映了了这个人最真实的内心,而谢霁白的心境竟然探寻不见。

    那么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便是他的心境已然顷毁,里面自然是一片荒芜,从外看不见。第二便是他有遮掩心境的法宝。

    度绯沉思片刻,灵识及时退了出去。

    刚睁开眼,度绯便对上谢霁白的眼。

    谢霁白的凤眼自然是极为好看的,此时凝神专注地望着她,眸光流转,里面似充满无限情意。

    度绯神色如常,下意识往旁边一偏,开口道:“你的识海外境是没有问题的,但心境……”

    度绯思索着,如果是第一种情况,谢霁白的修为会随着识海崩溃而毁灭,也许谢霁白没几年日头活着了,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刚回剑阁的人来说未免太过于残忍。

    “我知道。”谢霁白像是知道她说什么,懒懒地笑出了声,随之神情明显低落下来,“我的身体我清楚几分,我来找你也是听闻度医师名声在外,想看看是否还有别的法子。”

    度绯听他说的这么直白,不想打击他,想了想从记忆里翻出一种法子:“几年前我随师父去过伴月国,伴月国国主有一种法器,名叫十方镜,据说可以堪清世间万物,自然这面镜子也可照出你的心境。”

    “若是知晓你心境里的场景,那么一切就可以对症下药。”

    度绯说得有些犹豫:“只是伴月国国主已多年不出世间了,若是想要寻他,你还得亲自去一趟伴月国。”

    谢霁白听后站了起来,慢慢拖着步子往门口走去。

    度绯以为他受打击太大,毕竟寻找国主也并不容易,他虽然是剑阁阁主弟子,但今日看来他的处境也如传言那般不易。

    那又何谈借助剑阁的力量来寻国主。

    谢霁白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的绯衣女子眼底似乎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淡淡担忧。

    “我没事。”他道,“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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