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本来在家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一听说是礼部尚书的爱子受伤,来不及换上常服,提着药箱便随小厮快马加鞭地赶去户部尚书府。

    “来了来了!张大人到了!”

    此时躺在床上精疲力尽的马世杰突然抽搐了起来。

    来不及寒暄,礼部尚书一把拽过张廷玉:“张大人快救救我儿!”

    御医看了马世杰的惨状,眉头皱了起来,一边利落地从医药箱中拿出白布塞进马世杰的嘴中以防他咬到舌头,一边回头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下人:“我写个药方,你们去抓药,记着药要熬的浓。还有我自制的专治烧伤的药粉,有奇效,但是我现下带的分量不够,还请尚书大人派人去我府上再取一些。”

    “没问题,来人!”

    张廷玉:“我的药粉在西厢二房进门左数第三个柜子,下分柜第三层从右数第五个从上数第二个格子。”

    小厮应声拔腿就跑。

    张廷玉叫住他:“回来!我还没说完。”

    “格子里有个白瓷瓶子,向左转四下,再向右转六下,往上拔,再向下按八次,柜子第二层里层的柜门就会打开,你伸手向里面摸,左数第七右数第九的那个罐子就是。”

    “我的每个药瓶长得都一样,照我说的做,切记不要拿错了。”

    小厮都听愣了,看了看一脸吃人相的老爷,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恕小的愚钝!小的实在记不住呀!”

    “蠢货!”礼部尚书一脚把小厮踢开,“老子亲自去!”

    说着就急急地出了门。

    张廷玉继续有条不紊地施药,然后又去厨房亲自监督。

    独自留下的尚书夫人看着儿子衣不蔽体,心中很是酸楚,此时房间只她一人,她用手帕了擦眼泪,走近床边,轻轻用手帕盖住了马世杰的体面。

    “别盖!”

    这一幕正好被煎药回来的张廷玉看到,大声呵斥住了她。

    “夫人不可!手帕会和公子的皮肤粘连在一起,分开时会令其痛不欲生。若想让他少受罪,快些住手。”

    尚书夫人被吓了一跳,马上将手帕拿了起来。

    但布料分离牵连了伤口,马世杰还是疼的抽搐了一下。

    张廷玉叹了一口气,将熬好的药放到桌子上。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马世杰在短暂的抽搐过后并没有平息,反而开始剧烈地抖动。

    “儿啊!”

    接着他突然睁开眼,一口鲜血喷到了尚书夫人的脸上。吓得她哀嚎了起来。

    身为医者的张廷玉反应迅速,连忙抓起了马世杰的手腕诊脉。

    “不好!怎的中毒了!”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已经出现了倒气,没被火烧到的左半张脸因为无法呼吸涨成绛紫色,身上烧伤的部分开始渗出大量红色的组织液。

    鲜血不受控制般从他的耳朵,鼻子,眼睛中溢出。还没等张廷玉下针,马世杰已经咽气了。速度之快,甚至让在场之人恍惚。

    尚书夫人也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嚎叫出声:“儿呀!!!!!”

    礼部尚书气喘吁吁地刚跑进府,便听见远方传来夫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片刻的呆愣,失神般抬头向声音传来的天边望去。

    房梁之上,上玄月似吴钩,银光凛冽,正是子时。

    有些挫败的禁军统领迎面走来,向尚书行了个礼:“任务失败,我等先回了,末将明日便去向陛下请罪,请尚书大人节哀。”

    低头半晌不见对方回应,禁军统领偷偷抬眼。

    只见礼部尚书依旧抬着头望着远方,眼中满是愤怒与震惊,似是见鬼了一般。

    禁军统领疑惑,正欲回头一探究竟——

    一柄利箭“嗖——”地射过来,几乎擦着他的侧脸,直直刺进了礼部尚书的胸口。

    在他眼前,鲜血喷涌。

    “列阵!”

    统领反应迅速,一声令下,禁军搭起弓箭,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屋顶。

    银月之下,那人一袭黑衣,面容在阴影中让人辨认不清,但其手中的剑闪着独特的幽蓝之光。

    “林霜青冥剑!”

    “是林霜逆贼!”

    “快,放箭!”

    数箭齐发。

    林霜剑客身若蛟龙,穿梭于屋檐瓦舍之上,游刃有余。

    进攻半晌,奇的是林霜剑客并无离去之意,反而围绕着他们在四周屋顶上打圈。

    眼看着箭筒已经见底,手下的人求助地看向他们的老大。

    禁军统领一把抢过他的弓箭。

    “起开,我来。”

    区区林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人,现还敢如此戏弄本大人。

    不知死活!

    瞄准,预判,放箭。

    禁军统领不愧为皇城侍卫之首,众人都看见那抹不断窜动黑影骤然停滞在空中,而后跌落墙外。

    “大人威武!”

    禁军统领心中得意,却未表形于色。

    “少拍马屁!去抓活的!”

    墙外,在杳闻宁跌落地面的一瞬间,她用脚点了一下墙壁,接力站稳了身体。

    她看向自己中箭的地方,青冥剑剑光快闪而过,她连声都没有出一下。

    当禁军赶到时,只留下一摊血迹和一节被斩断的箭尾。

    在岭南道时,因薄甘人善奇袭,所以杳闻宁对脚步声格外敏感。

    一再确认身后没有追兵的时候,她终于控制不住,脚步开始变得踉跄。

    走进平时没有什么人的宽巷,按照设计好的逃跑路线,还有很远才能回丞相府。

    为了防止对方追踪,她特意往反的方向逃。

    禁军统领带有杀意的一箭并不是那么好接的。

    伤口隐隐作痛,却足以让身体无比虚弱。

    虚弱到,一向机敏的她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前方,一辆马车隐匿在漆黑的夜里。

    “谁?!”

    杳闻宁捂住伤口,手中紧紧握着青冥剑。

    “女君。”

    马车旁的人走出阴影。

    “是属下。”

    鸣雀?他怎么会在……

    惊愕之时,鸣雀身后的画面逐渐清晰。

    她看见,那人的腰间,悬挂着象征权利的六棱十四印煤精石与十三岁少女负气雕刻的玉石牌。

    一阵心安,她终于卸下强撑着的那口气,任由自己跌向冰冷的青石板地面。

    次日,早朝前。

    “田爱卿,这是作甚?”

    禁军统领卸下盔甲佩剑托于掌中,双膝跪于地面,俯首:“昨夜禁军未护得礼部尚书与公子,卑职前来领罪!”

    皇帝震怒:“什么?!他们父子都……咳咳咳咳”

    “陛下息怒!卑职万死!”

    禁军统领磕了一个响头。

    皇帝差点背过气去,身旁的掌事太监魏连英一直在给他顺背。

    “咳咳咳……那贼人呢?”

    田小佃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禀陛下,那贼人……逃,逃了。”

    身为武状元,竟然连一个江湖小贼都抓不住,委实丢面。

    “你!”老皇帝气得把手边的茶杯砸向了他,“废物!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陛下!”田小佃又实实在在地磕了一个头,“虽未擒获那林霜贼人,但卑职有个猜测,或能抓住幕后真凶!”

    皇帝瞥了他一眼:“说!”

    禁军统领从怀中取出一块布片:“这是昨夜那贼人逃跑时不小心留下的衣料,陛下请看,这材质颜色正是武官的官服。”

    皇帝眯起了眼,嘴里砸么道:“武官?”

    “是的,陛下。那贼人昨夜中了卑职一箭,想必伤的不轻,即便是武官,今日也断然无法上朝。陛下只需查看哪位同僚今日告假,定会有所收获。”

    “称病休假? 魏连英,把请假折子拿来!”

    太监将托盘放到他面前。

    皇帝吃惊地看着罗成山的请假折子。

    竟如此多?!

    “一共多少?”

    魏连英小声地回答道:“回陛下,总共……五……五十三份。”

    “五十三?!”皇帝胡须微动,被气笑了,“你可知上朝的官员有多少人吗?!”

    折子被统统扫到了地上。

    “田爱卿,你来看看。嫌疑在武官?!朕看呐,不止!这满朝文武每一位都有嫌疑!”

    田小佃趴在地上不说话了。

    在朝官员五十三位,竟都一同告假。

    勤政殿外,

    副官见田小佃从殿中出来,连忙上前:“老大,陛下可是怪罪了?”

    “无事,半年的俸禄没了而已。” 田小佃一挥手,“走,我们去太医院。”

    副官奇怪:“太医院?老大哪里不舒服?”

    “找张廷玉。”田小佃一咧嘴露出颗虎牙,切齿道,“他绝对与那贼人脱不了关系!”

    “啊?张大人?”

    副官一脸懵,却还是屁颠屁颠跟在大统领身后走了。

    刚陛下发怒,将折子扫到了地上,他有心瞄了一眼,上面落款大半来自于张廷玉。

    要知道官员告病假,皆需请了御医诊断方可上书,那张廷玉莫不是看了一夜的诊,才能签那么多假?

    而且,昨夜子时马世杰暴毙时只有礼部尚书夫人与张廷玉在旁。

    大火后人还活着呼吸匀称,怎的那么巧在子时死亡?

    张廷玉必有嫌疑!

    副官听后问道:“那您为何不说与陛下?抓了人也好审问。”

    “证据尚未明了,刚提及武官嫌疑无果已致陛下不悦,不可再耗陛下信任。”

    另一面田小佃未言明心中却也有计算,张廷玉正在给杳贵妃调理身体。杳贵妃宠冠六宫,陛下顾及这,也不会只因怀疑而贸然将张廷玉下狱。

    一定要捉拿林霜逆贼,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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