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一愣，“吃饭。”
“认识路么？”
“这条路直直走下去没有吗？”
“有，”江逸从容地站起身，“但是味道一般。”
“……”
“我带你去吧。”
叶笙看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抛下这么一句话，愣了下，说：“好。”
走出一段路后，又回过神来，她突兀地开口：“其实我不太在意味道。”
江逸走在她旁边，步履从容，听到这话，头都没偏，而是笑了声，“这句我就当没听到。”
叶笙：“……”
*
两边店铺灯火通明，叶笙跟着江逸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条陌生的巷子，然后走进了一家叫“云生”的小店。
位置不算宽敞，但因为过了饭点，里面只有一桌人，江逸熟络地找到位置坐下，小店的老板看到他就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小江，这是你女朋友啊？长得很漂亮哟。”
叶笙拿着纸巾擦桌子的手一顿，笑着抬头，温和地解释：“不是的。”
江逸看了她几秒，随即移开目光，不在意地笑笑，冲那边说：“李叔，别吓着人。”
叶笙：“……”
李叔笑着摆摆手，“噢噢错了错了，我这么一看，长得挺配，就随口一说，姑娘你别在意啊。”
叶笙弯着眼睛，“不会。”
“你们看起来很熟。”
李叔笑，“那可不啊，他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然后又絮絮叨叨地说：“也不知道怎么半年前突发奇想想在这开个民宿，开了也不好好弄，没什么人来，你是难得……”
叶笙一愣，没忍住问出了口，“那怎么维持的？”
李叔：“不知道他从哪来的钱。”
江逸闻言一笑，没解释。
他拿着菜单，随意看了看，抬头问：“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
“云吞面。”
“那我跟你一样。”
“行。”江逸勾了下唇，起身往那边走，低头和李叔说话。
*
叶笙托着腮，看着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的人，后知后觉地问：“你也没吃饭吗？”
“吃了。”
“？”
“又饿了。”
“噢。”
没话聊。
叶笙尴尬到想拿起手机玩，但又想到好歹是人家带她来吃饭，这样不太礼貌，于是思索了几秒后再次抬头开口：“你在这……”
“你……”
另一道声音一同响起。
又一同停止。
江逸语气闲散，“你先说。”
“你在这待了很久吗？”
江逸一顿，盯着她看了两秒，似笑非笑道：“你怎么不觉得我是在这边长大的？”
直觉。
但她不想说。
所以叶笙干巴巴地重复：“那你是在这边长大的吗？”
“不是，”江逸语气含笑，“小时候待过一段时间，后来走了，半年前又回来了。”
又安静几秒。
叶笙体贴地没问他为什么，但禁不住人自己问：“也不问问我为什么？”
对面的男人眼尾上挑，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在昏黄的的灯光下看过来，跟勾引人似的。
叶笙顿了顿，平静地回道：“因为我不想知道。”
江逸懒散地笑了声，靠回椅背上，没说话。
面还没上来。
叶笙又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江逸闻言想了下，拖着调子问：“是来这玩吗？住三个月？”
“可能还不够呢。”
“嗯？”
“没什么，”叶笙顿了顿，问了句，“你这能续吗？”
江逸拖着调子，“看你表现吧。”
叶笙：“？？”
“……”
到底谁是顾客啊？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好笑，江逸牵起唇角，桃花眼染上温柔的色泽，叶笙看了一秒就移开视线。
眼不见为净。
江逸又轻轻一笑，带着点勾引和促狭，“开玩笑的。”
“我唯一一个客人，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叶笙：“……”
听着怎么这么可怜呢？
她轻声“噢”了一句，面在此刻端了上来。
上方散着氤氲的热气，闻着很香，叶笙接过江逸递过来的筷子，抽了张纸巾，开始把里面的葱花挑出来。
不远处的李叔看到了，哎哟一声，“姑娘你不吃葱花啊？怎么没早说一声？现在挑多难啊？”
叶笙抬起头冲他笑笑，“我刚刚忘说了，没事儿。”
-
回去路上，沿途是昏暗灯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忽明忽暗，偶尔有人散步经过，传来一阵谈笑声。叶笙和江逸这样安静地走着。
“江老板。”
“嗯？”
“你对你的客人都这么热心请吃饭的吗？”
“不是啊。”江逸挑眉，“只对你这样。”
“？”
“毕竟你是第一个住这么久的人。”
“……”
“钱有点多，得好好供着。”江逸偏头看过来，表情慵懒又漫不经心。
叶笙：“…………”
不是吧？
别这样……
她及时换了个话题，“你也回民宿吗？”
“嗯。”江逸随意应了句，又说，“想问什么？”
叶笙犹豫地问，“你也在民宿住吗？”
“嗯。”
“民宿就是我家。”
江逸轻描淡写的声音在夜里响起，她好像又感受到了皮囊之下的孤独感。
*
一晃过了一个多星期，叶笙每天早上起床就去当地的宠物医院打听，又不好逮着人就问你们这边每年去世的宠物数量有多少……怕被人当成精神病赶出去。
于是她弯弯绕绕跟那边的几个员工混熟了，这才旁敲侧击地问出来。
这里的市场的确有很大开拓空间。先不说没有一家宠物殡葬馆，这边的宠物去世后如何安置也不得而知。
她干脆利落地决定要在这儿开个店，于是连夜赶出来一份商业计划书后就开始了选址日程。这个倒是急不来。
叶笙忽然觉得自己和多年前刚毕业时一样充满干劲。
虽然时过境迁。
但起码初心仍在。
在她忙前忙后的这段时间里，江逸似乎也忙碌起来，算起来加上第一天也不过就见了几面而已，大部分时候都是他晚归而来。有时候叶笙在楼上房间，能听见院子里传来茶盏碰撞的声音。
除此以外，就是风声、落叶声、关门声。
*
又一连过了好些天。
夏季来临前气温倏得变低了些，风吹过时带着氤氲凉意。天色暗下来，两边临街小店灯光陆续燃起，人声喧嚣恍若梦中。
叶笙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烟火气息，她吃过晚饭后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顺便打量着合适的场地，路过一家小卖部时，便走了进去。
在货架上挑选毛巾的时候，许识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忘记拉黑对方，于是手指一动，把这串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没过一会儿，同事王薇的电话打了进来。叶笙垂眼看了两秒，终于还是接起来，开门见山地说：“许总，你有事？”
“小笙，你去哪了？”熟悉的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从前她觉得温暖妥帖，现在只觉得虚伪至极。
叶笙忍不住皱了下眉，把手机拿远了点，“有事说事。”
“我很想……”
“挂了。”
“别挂，”许识及时止住刚刚的话头，转入了话题，“我是想邀请你回来，毕竟喜乐是我们的心血，你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
叶笙平静道，“你也知道是我们的心血，然后你就这样糟蹋？”
对面默然两秒后，“不是我做的。”
“真有意思，”叶笙拿了条毛巾，“许总到现在还不承认呢？”
许识的声音仍然温和，“你要我怎么样才会相信我？”
叶笙轻描淡写地回道：“怎么样都不相信啊。”
许识：“那你连之前你带起来的同事都不在意了吗？”
听到这话，叶笙轻轻叹息一声。
这果然是你的本性啊。
几秒后，她直截了当地再次开口，“开了她们你能找谁？是你觉得自己能招一批能力匹配的进来？还是你能亲力亲为？”
沉默两秒。
许识再次开口：“小笙，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叶笙把毛巾递过去算账，顺手在旁边架子上拿了几片口香糖，听到电话里裹着温和外衣的声音，云淡风轻地回道，“许总啊，你也有脸和我说情分？”
电话挂断。
叶笙拎着个塑料袋子走出来，顿了顿，抬脚往刚刚日落的方向走去。
她和许识，在大四相恋，毕业后合作创业开了家宠物善终工作室，赶上了行业趋势，越做越好，直到成立了一家公司，命名为“喜乐”。
表达对世界上所有宠物的一个祝愿。
平安喜乐，生时有家，去时有归。
直到上个月，相关部门突然前来调查，说火化程序不符合规范，存在恶意牟利可能。接下来就是宠物主人来这闹事，称骨灰是假的……当时完全沉迷于工作的叶笙才明白自己与公司脱节了多少，多年相恋的男友也变得陌生非常。
所谓心血，所谓情分。
恍如过眼云烟。
她低头从袋子里拿出一条口香糖撕开了丢进嘴里，薄荷清香中还是忍不住嘲讽地勾了下嘴角。
-
或许是心里装着事，等她七扭八拐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回过神来打算往回走的时候，抬眼看了一圈，顿住了脚步。
……这是哪？
叶笙默然两秒，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看到了仅剩五个的电量，犹豫地打开了地图软件，刚输入目的地，手机就闪烁两下，悲催地宣告没电了。
“…………”
她看着黑屏的手机五秒过后，终于抬起头，随意地倚在一旁，有些好笑地扯了下嘴角。
心想自己刚刚就不该接那一通电话。
她又从口袋里扯出个口罩出来戴上，打算等会去沿街问路。
戴上的话，好歹能少丢点脸……
正想迈步走的时候，叶笙偏头看到对面小店里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件黑色衬衫，不紧不慢地从店里走到门边，倚着狭窄的门框，低头点了根烟，随即伸手接过递来的几张零钱。
-
“你没骗我吧？那些药真只要二十几块钱？”小卖部的陈奶奶怀疑地问道。
“是，”江逸勾了勾唇角，态度很好地应着，“二十块钱也是钱啊，您得快点好起来。”
-
叶笙愣了下。
这——
还真是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民宿老板。
虽然民宿生意是有点惨淡，但是白天还要来看小卖部是不是混得有点太惨了？
叶笙又靠了回去，脸隐在墙角阴影下。
虽然在这个时候碰到老板跟见到亲人一样，也不用一家一户过去问路了，但是别人跑这么远来打零工不就是为了不碰见熟人吗？
尤其还是租客。
叶笙觉得她这条腿现在是迈不是，不迈也不是。
进退两难。
两分钟后，叶笙看见江逸从门边拐出来，又往另一条巷子走过去，她顿了顿，很诚实地跟了上去。
又想跟着他走回去，又不想让他发现。
于是走出一段路后，叶笙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像个跟踪狂？
“……”
*
江逸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个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在对方眼里变得穷困潦倒了。
他走得从容，散漫又自在，点了支烟，偶尔抽一下。路灯的光橘黄，有时混着旁边店里投出来的白光，形成忽明忽暗的光影。
叶笙就这样看着江逸在这片光影里慢慢地穿行而过，在巷口停放着的黑色宾利前停住了脚步。
他略微弯腰，屈起手指敲了下车窗，随即后排走下来一个明艳精致的女人。
看着大约三十多岁。
但保养得很好。
-
江逸在墙角慢悠悠地按灭烟，眉眼微翘，“怎么还亲自来接？”
江瑾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就穿成这样去爷爷寿辰？”
闻言，江逸真的低头看了看，两秒后，他抬起眼，弯着唇角，“不好看么？”
江瑾月笑骂他一句，“快上车，还得我亲自下来请。”
-
后方不远处的叶笙看着那个女人挽着江逸的手上了宾利才如梦初醒般偏过头，一个荒谬的猜想隐隐在心头浮起。
无人问津的民宿，好看得过分的一张脸，总是晚归，白天在小卖部打零工，刚刚又对一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女人笑得那么荡漾，还趁着夜色上了对方的车……
加上李叔无意间提过他不知道哪来的钱……
叶笙：“……”
叶笙：“…………”
就说他初次见面怎么不正经的话信口拈来呢？
合着把她当成潜在客户发展了？
也是真看得起她……
叶笙现在只觉得庆幸，还好江逸不会把人往民宿里带……不然她听到的声音可不止什么风声落叶声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宾利，叶笙悲催地回过神来。
她好像还是没找到路。
“认识路么？”
“这条路直直走下去没有吗？”
“有，”江逸从容地站起身，“但是味道一般。”
“……”
“我带你去吧。”
叶笙看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抛下这么一句话，愣了下，说：“好。”
走出一段路后，又回过神来，她突兀地开口：“其实我不太在意味道。”
江逸走在她旁边，步履从容，听到这话，头都没偏，而是笑了声，“这句我就当没听到。”
叶笙：“……”
*
两边店铺灯火通明，叶笙跟着江逸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条陌生的巷子，然后走进了一家叫“云生”的小店。
位置不算宽敞，但因为过了饭点，里面只有一桌人，江逸熟络地找到位置坐下，小店的老板看到他就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小江，这是你女朋友啊？长得很漂亮哟。”
叶笙拿着纸巾擦桌子的手一顿，笑着抬头，温和地解释：“不是的。”
江逸看了她几秒，随即移开目光，不在意地笑笑，冲那边说：“李叔，别吓着人。”
叶笙：“……”
李叔笑着摆摆手，“噢噢错了错了，我这么一看，长得挺配，就随口一说，姑娘你别在意啊。”
叶笙弯着眼睛，“不会。”
“你们看起来很熟。”
李叔笑，“那可不啊，他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然后又絮絮叨叨地说：“也不知道怎么半年前突发奇想想在这开个民宿，开了也不好好弄，没什么人来，你是难得……”
叶笙一愣，没忍住问出了口，“那怎么维持的？”
李叔：“不知道他从哪来的钱。”
江逸闻言一笑，没解释。
他拿着菜单，随意看了看，抬头问：“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
“云吞面。”
“那我跟你一样。”
“行。”江逸勾了下唇，起身往那边走，低头和李叔说话。
*
叶笙托着腮，看着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的人，后知后觉地问：“你也没吃饭吗？”
“吃了。”
“？”
“又饿了。”
“噢。”
没话聊。
叶笙尴尬到想拿起手机玩，但又想到好歹是人家带她来吃饭，这样不太礼貌，于是思索了几秒后再次抬头开口：“你在这……”
“你……”
另一道声音一同响起。
又一同停止。
江逸语气闲散，“你先说。”
“你在这待了很久吗？”
江逸一顿，盯着她看了两秒，似笑非笑道：“你怎么不觉得我是在这边长大的？”
直觉。
但她不想说。
所以叶笙干巴巴地重复：“那你是在这边长大的吗？”
“不是，”江逸语气含笑，“小时候待过一段时间，后来走了，半年前又回来了。”
又安静几秒。
叶笙体贴地没问他为什么，但禁不住人自己问：“也不问问我为什么？”
对面的男人眼尾上挑，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在昏黄的的灯光下看过来，跟勾引人似的。
叶笙顿了顿，平静地回道：“因为我不想知道。”
江逸懒散地笑了声，靠回椅背上，没说话。
面还没上来。
叶笙又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江逸闻言想了下，拖着调子问：“是来这玩吗？住三个月？”
“可能还不够呢。”
“嗯？”
“没什么，”叶笙顿了顿，问了句，“你这能续吗？”
江逸拖着调子，“看你表现吧。”
叶笙：“？？”
“……”
到底谁是顾客啊？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好笑，江逸牵起唇角，桃花眼染上温柔的色泽，叶笙看了一秒就移开视线。
眼不见为净。
江逸又轻轻一笑，带着点勾引和促狭，“开玩笑的。”
“我唯一一个客人，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叶笙：“……”
听着怎么这么可怜呢？
她轻声“噢”了一句，面在此刻端了上来。
上方散着氤氲的热气，闻着很香，叶笙接过江逸递过来的筷子，抽了张纸巾，开始把里面的葱花挑出来。
不远处的李叔看到了，哎哟一声，“姑娘你不吃葱花啊？怎么没早说一声？现在挑多难啊？”
叶笙抬起头冲他笑笑，“我刚刚忘说了，没事儿。”
-
回去路上，沿途是昏暗灯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忽明忽暗，偶尔有人散步经过，传来一阵谈笑声。叶笙和江逸这样安静地走着。
“江老板。”
“嗯？”
“你对你的客人都这么热心请吃饭的吗？”
“不是啊。”江逸挑眉，“只对你这样。”
“？”
“毕竟你是第一个住这么久的人。”
“……”
“钱有点多，得好好供着。”江逸偏头看过来，表情慵懒又漫不经心。
叶笙：“…………”
不是吧？
别这样……
她及时换了个话题，“你也回民宿吗？”
“嗯。”江逸随意应了句，又说，“想问什么？”
叶笙犹豫地问，“你也在民宿住吗？”
“嗯。”
“民宿就是我家。”
江逸轻描淡写的声音在夜里响起，她好像又感受到了皮囊之下的孤独感。
*
一晃过了一个多星期，叶笙每天早上起床就去当地的宠物医院打听，又不好逮着人就问你们这边每年去世的宠物数量有多少……怕被人当成精神病赶出去。
于是她弯弯绕绕跟那边的几个员工混熟了，这才旁敲侧击地问出来。
这里的市场的确有很大开拓空间。先不说没有一家宠物殡葬馆，这边的宠物去世后如何安置也不得而知。
她干脆利落地决定要在这儿开个店，于是连夜赶出来一份商业计划书后就开始了选址日程。这个倒是急不来。
叶笙忽然觉得自己和多年前刚毕业时一样充满干劲。
虽然时过境迁。
但起码初心仍在。
在她忙前忙后的这段时间里，江逸似乎也忙碌起来，算起来加上第一天也不过就见了几面而已，大部分时候都是他晚归而来。有时候叶笙在楼上房间，能听见院子里传来茶盏碰撞的声音。
除此以外，就是风声、落叶声、关门声。
*
又一连过了好些天。
夏季来临前气温倏得变低了些，风吹过时带着氤氲凉意。天色暗下来，两边临街小店灯光陆续燃起，人声喧嚣恍若梦中。
叶笙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烟火气息，她吃过晚饭后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顺便打量着合适的场地，路过一家小卖部时，便走了进去。
在货架上挑选毛巾的时候，许识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忘记拉黑对方，于是手指一动，把这串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没过一会儿，同事王薇的电话打了进来。叶笙垂眼看了两秒，终于还是接起来，开门见山地说：“许总，你有事？”
“小笙，你去哪了？”熟悉的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从前她觉得温暖妥帖，现在只觉得虚伪至极。
叶笙忍不住皱了下眉，把手机拿远了点，“有事说事。”
“我很想……”
“挂了。”
“别挂，”许识及时止住刚刚的话头，转入了话题，“我是想邀请你回来，毕竟喜乐是我们的心血，你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
叶笙平静道，“你也知道是我们的心血，然后你就这样糟蹋？”
对面默然两秒后，“不是我做的。”
“真有意思，”叶笙拿了条毛巾，“许总到现在还不承认呢？”
许识的声音仍然温和，“你要我怎么样才会相信我？”
叶笙轻描淡写地回道：“怎么样都不相信啊。”
许识：“那你连之前你带起来的同事都不在意了吗？”
听到这话，叶笙轻轻叹息一声。
这果然是你的本性啊。
几秒后，她直截了当地再次开口，“开了她们你能找谁？是你觉得自己能招一批能力匹配的进来？还是你能亲力亲为？”
沉默两秒。
许识再次开口：“小笙，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叶笙把毛巾递过去算账，顺手在旁边架子上拿了几片口香糖，听到电话里裹着温和外衣的声音，云淡风轻地回道，“许总啊，你也有脸和我说情分？”
电话挂断。
叶笙拎着个塑料袋子走出来，顿了顿，抬脚往刚刚日落的方向走去。
她和许识，在大四相恋，毕业后合作创业开了家宠物善终工作室，赶上了行业趋势，越做越好，直到成立了一家公司，命名为“喜乐”。
表达对世界上所有宠物的一个祝愿。
平安喜乐，生时有家，去时有归。
直到上个月，相关部门突然前来调查，说火化程序不符合规范，存在恶意牟利可能。接下来就是宠物主人来这闹事，称骨灰是假的……当时完全沉迷于工作的叶笙才明白自己与公司脱节了多少，多年相恋的男友也变得陌生非常。
所谓心血，所谓情分。
恍如过眼云烟。
她低头从袋子里拿出一条口香糖撕开了丢进嘴里，薄荷清香中还是忍不住嘲讽地勾了下嘴角。
-
或许是心里装着事，等她七扭八拐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回过神来打算往回走的时候，抬眼看了一圈，顿住了脚步。
……这是哪？
叶笙默然两秒，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看到了仅剩五个的电量，犹豫地打开了地图软件，刚输入目的地，手机就闪烁两下，悲催地宣告没电了。
“…………”
她看着黑屏的手机五秒过后，终于抬起头，随意地倚在一旁，有些好笑地扯了下嘴角。
心想自己刚刚就不该接那一通电话。
她又从口袋里扯出个口罩出来戴上，打算等会去沿街问路。
戴上的话，好歹能少丢点脸……
正想迈步走的时候，叶笙偏头看到对面小店里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件黑色衬衫，不紧不慢地从店里走到门边，倚着狭窄的门框，低头点了根烟，随即伸手接过递来的几张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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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骗我吧？那些药真只要二十几块钱？”小卖部的陈奶奶怀疑地问道。
“是，”江逸勾了勾唇角，态度很好地应着，“二十块钱也是钱啊，您得快点好起来。”
-
叶笙愣了下。
这——
还真是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民宿老板。
虽然民宿生意是有点惨淡，但是白天还要来看小卖部是不是混得有点太惨了？
叶笙又靠了回去，脸隐在墙角阴影下。
虽然在这个时候碰到老板跟见到亲人一样，也不用一家一户过去问路了，但是别人跑这么远来打零工不就是为了不碰见熟人吗？
尤其还是租客。
叶笙觉得她这条腿现在是迈不是，不迈也不是。
进退两难。
两分钟后，叶笙看见江逸从门边拐出来，又往另一条巷子走过去，她顿了顿，很诚实地跟了上去。
又想跟着他走回去，又不想让他发现。
于是走出一段路后，叶笙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像个跟踪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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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个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在对方眼里变得穷困潦倒了。
他走得从容，散漫又自在，点了支烟，偶尔抽一下。路灯的光橘黄，有时混着旁边店里投出来的白光，形成忽明忽暗的光影。
叶笙就这样看着江逸在这片光影里慢慢地穿行而过，在巷口停放着的黑色宾利前停住了脚步。
他略微弯腰，屈起手指敲了下车窗，随即后排走下来一个明艳精致的女人。
看着大约三十多岁。
但保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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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在墙角慢悠悠地按灭烟，眉眼微翘，“怎么还亲自来接？”
江瑾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就穿成这样去爷爷寿辰？”
闻言，江逸真的低头看了看，两秒后，他抬起眼，弯着唇角，“不好看么？”
江瑾月笑骂他一句，“快上车，还得我亲自下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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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不远处的叶笙看着那个女人挽着江逸的手上了宾利才如梦初醒般偏过头，一个荒谬的猜想隐隐在心头浮起。
无人问津的民宿，好看得过分的一张脸，总是晚归，白天在小卖部打零工，刚刚又对一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女人笑得那么荡漾，还趁着夜色上了对方的车……
加上李叔无意间提过他不知道哪来的钱……
叶笙：“……”
叶笙：“…………”
就说他初次见面怎么不正经的话信口拈来呢？
合着把她当成潜在客户发展了？
也是真看得起她……
叶笙现在只觉得庆幸，还好江逸不会把人往民宿里带……不然她听到的声音可不止什么风声落叶声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宾利，叶笙悲催地回过神来。
她好像还是没找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