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姜芷用手在陈树面前晃了晃，见他回神，问了一句:“想什么呢，怎么不摘了？”
陈树看着自己的半篮草莓和姜芷手上那满满一篮，没有说话。
“没事，我摘够了，咱们走吧。”姜芷笑笑，然后拿走陈树手里的篮子，小碎步跑到了赵茗那算钱。
等陈树走到的时候，赵茗已经算好了钱，姜芷把草莓递给他，然后说:“我请你吧？算是尽地主之谊。”
“不用，”陈树上前付了款，接着把草莓蓝朝姜芷的方向递了递，“是我尽宾客之道。”
姜芷明白了他的意思，摆手拒绝：“不行，你来这不就是为了草莓的吗？我吃你几颗就行了。”
然后像是怕陈树硬塞给她，她转身朝前快走了两步，接着回头冲赵茗喊了一句。
“舅舅我们走了！”
陈树也跟赵茗道别，跨步跟上姜芷。
回到家，赵茹已经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了，见他们回来，开口：“回来了？给你们买了西瓜，放井水里泡着，在那边自己去拿。”说着伸手一指，“小树吃没吃过井水里泡的西瓜？可冰了，甜得很。”
“还没吃过。”陈树回答，顺着赵茹的手看去，院子的井旁放着一只桶，里面隐约可见一些绿色条纹——那桶里面就是井水了，陈树走过去，弯腰抱起西瓜。
冰凉的井水没过他的小臂，暑气消散不少，让人精神一振。陈树直起身，抬脚朝屋里走去。
“诶小树你动什么手啊，让阿芷来就行了。”赵茹见陈树抱着西瓜，忙说道。后者弯了弯唇角，继续向前走。
“没事阿姨，谁来都一样。”
“把草莓端过去吧，我来切西瓜。”姜芷接过西瓜，把洗好的草莓给他。
陈树将草莓放好，就收到了林暮舟的信息
【林暮舟:兄弟，老爷子嚷嚷着要见你呢】
【陈树:知道了，来接我，就我下车的地方】
回完消息，姜芷端着西瓜过来。
她切西瓜切得简单，把瓜横切成两半，再把其中一半切成两半，然后拿两个勺子，端着那两个四分之一的西瓜就走了过来。
“挖着吃吧。”姜芷把西瓜递给陈树，扯过一张纸巾擦手。
“阿姨不来吗？”
“她说她现在不想吃。”姜芷说着，挖了一大勺西瓜往嘴里送。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电视机里电影频道放着部姜芷没看过的谍战片，画质很糊，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片子，她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小树啊，在阿姨这里吃晚饭吧？”
赵茹的话突然插进来，盖过电视机里的枪林弹雨。
“不用了阿姨，我朋友来接我了，一会就到，不用麻烦。”
“你要走了？那我送你。”
姜芷放下勺子，拿纸巾擦了擦手。
外头的太阳已经西沉，留下一片火烧云。霞光铺满小道，蝉鸣弱了下来，时不时能听到几句蛙声。
路上的老牛走几步“牟”一声，后头跟着几个荷锄归来的老人家。
整个村庄都休息下来，偶尔吹来的风也不复白天时闷热，姜芷和陈树走过石桥，来到了马路边。
他们等了一会儿，林暮舟就开着车过来了。
“陈树！”林暮舟降下车窗喊道到，注意到一旁的姜芷，又打了声招呼：“嗨，美女！”
“别贫，”陈树走上前，“她叫姜芷。”
“生姜的姜，岸芷汀兰的芷。”姜芷补充道，“你好。”
“你好！我叫林暮舟，暮色的暮，轻舟的舟。”
姜芷认出他是今天坐在车副座的男人，她对他把大叔的注意力转移还挺感激的，于是朝他笑笑：“名字很好听。”
“那是，我这名字，不仅读起来好听，还有画面感，最重要的是……”林暮舟听了姜芷的夸赞，顿时就来了劲，拉着她讲起自己名字的由来。
“总之就是我妈当时生我的时候正好和我爸在船上，当时给我爸急得呦……”陈树在一旁安静等着，注意到逐渐黑下去的天空，走上前打断了自家兄弟的滔滔不绝。
“不早了，该走了。”
林暮舟倒也没继续说，停顿了一下，热情地拉着姜芷加上了她微信，说是有机会再接着聊。
道别后，两人坐回车里，林暮舟正打算出发，车窗外传来姜芷清透的声音。
“陈树！”
陈树降下车窗，看见姜芷带笑的脸。
“你的草莓，我们吃不了这么多，我拿了一部分，这是留下来的。”姜芷把篮子递给陈树，“拿好。”
见他接过，她赶快往后退了几步，摆摆手和他们告别。
陈树注意她的动作，笑着将草莓放回车里，然后抬眼看向姜芷：“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嗯。”
等到姜芷转身离去，背影隐在昏暗里看不清楚时，陈树才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手中的草莓。
林暮舟看着他的样子“啧”了一声：“原来不是去看风景，是去摘草莓啊。给我吃一个呗。”说着便伸出了手。
“没洗。”陈树拍开林暮舟的手，“而且这是给爷爷的，你吃个屁。”
“呵。”林暮舟哼笑了一声，“陈树你就装吧，在我面前就原形毕露了，我都能想象你在人姜芷家长前有多么人模人样。”
陈树看向窗外，没说话。
车子平缓地行进着，林暮舟突然开口。
“姜芷，就是你那白月光吧，想了八年的人？”
“嗯。”
“我说呢，上午在车上给我发条莫名其妙的消息，得亏我反应快，知道你肯定另有所图。”
上午陈树听着姜芷和司机的对话，察觉到她声音没什么力气，突然想起来这姑娘晕车严重，微微偏头看去时，果然见她闭眼靠在窗旁，眉头皱起，像是压着难受。
于是他也没管林暮舟能不能懂，给他发了一个字。
【吵。】
没想到这小子争气看懂了。
等到姜芷戴上耳机眉头渐松，他才小心移开视线，偏头看窗外的风景，留下林暮舟一个人挑起社交大旗。
“不过说真的，姜芷长得还挺好看。”
林暮舟冷不丁又爆出一句话。
姜芷的长相是温婉大气型的，远山眉，柳叶眼，笑起来温柔大方，能暖进人心里。
“就她刚刚笑的那几下，就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啊。”
陈树听着他的话，想起高中那个扎着低马尾的侧影，忽然笑了。
“她可不亲近人。”
姜芷是在高二那年转到桑城一中的。
高一暑假那年她爸和她妈的婚姻走到了尽头，终究是没实现那个等姜芷高考完再离婚的约定，他们两在又一次争吵后直接去民政局离了婚。
姜芷选择跟着妈妈。
赵茹那天坐在姜芷面前哭诉了好久，从姜芷已经听厌了的她在这个家活得有多不容易开始，一直到她抹着眼泪对姜芷说要她别难过，虽然离了婚，但爸爸妈妈还是爱她的，让她别想太多。
是姜芷自己提出的转学。
因为她发现虽然爸妈离了婚，从她小学就开始的争吵却没消失，只不过是争吵对象从她爸爸变成了她奶奶——一个经常出现在赵茹诉苦话语中的人，赵茹的恶婆婆。
姜芷觉得她爸妈之间的感情其实还不错，他们这段婚姻的破裂，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婆媳关系的恶劣，还有姜良瑜的不作为。
这些事姜芷从初中就开始听，小学时应该是觉得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所以赵茹从没向姜芷诉过苦，只是看着她偷偷抹眼泪。后来姜芷懂事了，赵茹就开始对着姜芷翻旧账，把自己受的委屈一件一件告诉她——
坐月子的时候给赵茹吃烧焦的米饭，照顾得不情不愿，赵茹发烧没力气关注孩子，但没有一人帮她，任由姜芷在一旁哇哇大哭……总之，不满与怨怼慢慢累积，终于在一次事件后矛盾彻底爆发，夫妻两开始没日没夜地吵，甚至一度闹到了法庭。
他们周围的朋友，姜芷的小学老师，都在劝他们别吵了，想想孩子。
小姜芷也是从半夜爸妈卧室里传来的争吵声和老师阿姨的偶尔询问中渐渐意识到，她爸爸妈妈好像过得不开心。
她过得也不开心。
一开始姜芷还会害怕，怕他们离婚，家庭破裂四散，自己成为没人要的小孩。
可后来渐渐长大，姜芷懂的东西越多，明白的道理越多，赵茹的诉苦越多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所留恋的家庭，仅管有好的时候，但更多的，是积怨与争吵下的一地鸡毛。
所以听到他们两离婚的消息时，她的反应不是伤心难过，也没有惊慌害怕。
而是她自己都觉得冷血的一句话——
早该离了。
姜芷选择了妈妈，她觉得赵茹太苦了，如果自己也离开，她口中近十年的忍耐就都没了意义。
而且她爸常年在外，一回家就隔三差五的和赵茹吵，姜芷对他的感情不深。
但说实话，她对赵茹的感情也不怎么深。
自从他们两个开始吵架，就没怎么管过姜芷的心理生活。姜芷不会和同学一样向爸妈分享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也不会和他们倾诉自己的烦恼，难过时多是自我安慰，遇到事情不会记太久——反正回家也没人分得出精力在意。
她在争吵声中担惊受怕的长大，一边羡慕着别人，一边又琢磨着，怎样才能让爸妈少吵一点。
学习要更加努力，表现要更加好，要更听话，不能惹麻烦。
时光荏苒，她跌跌撞撞地探索方法想摆脱现状，可寻求无果，而束缚已成。
温和，淡然，自我保护。
这是姜芷后来的样子。
其实她之前试过与赵茹分享学校的趣事，可最后只听到她语重心长的一句话:
“阿芷，在学校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姜芷便在那一瞬间丢弃了所有的分享欲。
赵茹这段婚姻过得太苦了，苦得姜芷不想去感同身受。她麻木地听着她在吵架后哭诉，讲一个女人为了家庭的“无私付出”。于是姜芷开始厌恶婆媳关系，厌恶婚姻，甚至一度厌恶自己——是不是没有她，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
姜芷后来觉得，自己对感情无所谓的态度是受了这段往事的影响。但同时也感到庆幸——这段往事没有击垮她，她仍然抱有期待，懂得对别人好，也珍惜别人对自己的好。
只是她为自己的心筑了一座墙，墙外是温暖的春，墙内是热烈的夏，而这座用她的不安，无助与惶恐建起来的墙，是萧瑟的秋和凛然的冬。
欲攻城者，必将疲惫倦怠，满身风雪。
陈树看着自己的半篮草莓和姜芷手上那满满一篮，没有说话。
“没事，我摘够了，咱们走吧。”姜芷笑笑，然后拿走陈树手里的篮子，小碎步跑到了赵茗那算钱。
等陈树走到的时候，赵茗已经算好了钱，姜芷把草莓递给他，然后说:“我请你吧？算是尽地主之谊。”
“不用，”陈树上前付了款，接着把草莓蓝朝姜芷的方向递了递，“是我尽宾客之道。”
姜芷明白了他的意思，摆手拒绝：“不行，你来这不就是为了草莓的吗？我吃你几颗就行了。”
然后像是怕陈树硬塞给她，她转身朝前快走了两步，接着回头冲赵茗喊了一句。
“舅舅我们走了！”
陈树也跟赵茗道别，跨步跟上姜芷。
回到家，赵茹已经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了，见他们回来，开口：“回来了？给你们买了西瓜，放井水里泡着，在那边自己去拿。”说着伸手一指，“小树吃没吃过井水里泡的西瓜？可冰了，甜得很。”
“还没吃过。”陈树回答，顺着赵茹的手看去，院子的井旁放着一只桶，里面隐约可见一些绿色条纹——那桶里面就是井水了，陈树走过去，弯腰抱起西瓜。
冰凉的井水没过他的小臂，暑气消散不少，让人精神一振。陈树直起身，抬脚朝屋里走去。
“诶小树你动什么手啊，让阿芷来就行了。”赵茹见陈树抱着西瓜，忙说道。后者弯了弯唇角，继续向前走。
“没事阿姨，谁来都一样。”
“把草莓端过去吧，我来切西瓜。”姜芷接过西瓜，把洗好的草莓给他。
陈树将草莓放好，就收到了林暮舟的信息
【林暮舟:兄弟，老爷子嚷嚷着要见你呢】
【陈树:知道了，来接我，就我下车的地方】
回完消息，姜芷端着西瓜过来。
她切西瓜切得简单，把瓜横切成两半，再把其中一半切成两半，然后拿两个勺子，端着那两个四分之一的西瓜就走了过来。
“挖着吃吧。”姜芷把西瓜递给陈树，扯过一张纸巾擦手。
“阿姨不来吗？”
“她说她现在不想吃。”姜芷说着，挖了一大勺西瓜往嘴里送。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电视机里电影频道放着部姜芷没看过的谍战片，画质很糊，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片子，她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小树啊，在阿姨这里吃晚饭吧？”
赵茹的话突然插进来，盖过电视机里的枪林弹雨。
“不用了阿姨，我朋友来接我了，一会就到，不用麻烦。”
“你要走了？那我送你。”
姜芷放下勺子，拿纸巾擦了擦手。
外头的太阳已经西沉，留下一片火烧云。霞光铺满小道，蝉鸣弱了下来，时不时能听到几句蛙声。
路上的老牛走几步“牟”一声，后头跟着几个荷锄归来的老人家。
整个村庄都休息下来，偶尔吹来的风也不复白天时闷热，姜芷和陈树走过石桥，来到了马路边。
他们等了一会儿，林暮舟就开着车过来了。
“陈树！”林暮舟降下车窗喊道到，注意到一旁的姜芷，又打了声招呼：“嗨，美女！”
“别贫，”陈树走上前，“她叫姜芷。”
“生姜的姜，岸芷汀兰的芷。”姜芷补充道，“你好。”
“你好！我叫林暮舟，暮色的暮，轻舟的舟。”
姜芷认出他是今天坐在车副座的男人，她对他把大叔的注意力转移还挺感激的，于是朝他笑笑：“名字很好听。”
“那是，我这名字，不仅读起来好听，还有画面感，最重要的是……”林暮舟听了姜芷的夸赞，顿时就来了劲，拉着她讲起自己名字的由来。
“总之就是我妈当时生我的时候正好和我爸在船上，当时给我爸急得呦……”陈树在一旁安静等着，注意到逐渐黑下去的天空，走上前打断了自家兄弟的滔滔不绝。
“不早了，该走了。”
林暮舟倒也没继续说，停顿了一下，热情地拉着姜芷加上了她微信，说是有机会再接着聊。
道别后，两人坐回车里，林暮舟正打算出发，车窗外传来姜芷清透的声音。
“陈树！”
陈树降下车窗，看见姜芷带笑的脸。
“你的草莓，我们吃不了这么多，我拿了一部分，这是留下来的。”姜芷把篮子递给陈树，“拿好。”
见他接过，她赶快往后退了几步，摆摆手和他们告别。
陈树注意她的动作，笑着将草莓放回车里，然后抬眼看向姜芷：“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嗯。”
等到姜芷转身离去，背影隐在昏暗里看不清楚时，陈树才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手中的草莓。
林暮舟看着他的样子“啧”了一声：“原来不是去看风景，是去摘草莓啊。给我吃一个呗。”说着便伸出了手。
“没洗。”陈树拍开林暮舟的手，“而且这是给爷爷的，你吃个屁。”
“呵。”林暮舟哼笑了一声，“陈树你就装吧，在我面前就原形毕露了，我都能想象你在人姜芷家长前有多么人模人样。”
陈树看向窗外，没说话。
车子平缓地行进着，林暮舟突然开口。
“姜芷，就是你那白月光吧，想了八年的人？”
“嗯。”
“我说呢，上午在车上给我发条莫名其妙的消息，得亏我反应快，知道你肯定另有所图。”
上午陈树听着姜芷和司机的对话，察觉到她声音没什么力气，突然想起来这姑娘晕车严重，微微偏头看去时，果然见她闭眼靠在窗旁，眉头皱起，像是压着难受。
于是他也没管林暮舟能不能懂，给他发了一个字。
【吵。】
没想到这小子争气看懂了。
等到姜芷戴上耳机眉头渐松，他才小心移开视线，偏头看窗外的风景，留下林暮舟一个人挑起社交大旗。
“不过说真的，姜芷长得还挺好看。”
林暮舟冷不丁又爆出一句话。
姜芷的长相是温婉大气型的，远山眉，柳叶眼，笑起来温柔大方，能暖进人心里。
“就她刚刚笑的那几下，就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啊。”
陈树听着他的话，想起高中那个扎着低马尾的侧影，忽然笑了。
“她可不亲近人。”
姜芷是在高二那年转到桑城一中的。
高一暑假那年她爸和她妈的婚姻走到了尽头，终究是没实现那个等姜芷高考完再离婚的约定，他们两在又一次争吵后直接去民政局离了婚。
姜芷选择跟着妈妈。
赵茹那天坐在姜芷面前哭诉了好久，从姜芷已经听厌了的她在这个家活得有多不容易开始，一直到她抹着眼泪对姜芷说要她别难过，虽然离了婚，但爸爸妈妈还是爱她的，让她别想太多。
是姜芷自己提出的转学。
因为她发现虽然爸妈离了婚，从她小学就开始的争吵却没消失，只不过是争吵对象从她爸爸变成了她奶奶——一个经常出现在赵茹诉苦话语中的人，赵茹的恶婆婆。
姜芷觉得她爸妈之间的感情其实还不错，他们这段婚姻的破裂，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婆媳关系的恶劣，还有姜良瑜的不作为。
这些事姜芷从初中就开始听，小学时应该是觉得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所以赵茹从没向姜芷诉过苦，只是看着她偷偷抹眼泪。后来姜芷懂事了，赵茹就开始对着姜芷翻旧账，把自己受的委屈一件一件告诉她——
坐月子的时候给赵茹吃烧焦的米饭，照顾得不情不愿，赵茹发烧没力气关注孩子，但没有一人帮她，任由姜芷在一旁哇哇大哭……总之，不满与怨怼慢慢累积，终于在一次事件后矛盾彻底爆发，夫妻两开始没日没夜地吵，甚至一度闹到了法庭。
他们周围的朋友，姜芷的小学老师，都在劝他们别吵了，想想孩子。
小姜芷也是从半夜爸妈卧室里传来的争吵声和老师阿姨的偶尔询问中渐渐意识到，她爸爸妈妈好像过得不开心。
她过得也不开心。
一开始姜芷还会害怕，怕他们离婚，家庭破裂四散，自己成为没人要的小孩。
可后来渐渐长大，姜芷懂的东西越多，明白的道理越多，赵茹的诉苦越多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所留恋的家庭，仅管有好的时候，但更多的，是积怨与争吵下的一地鸡毛。
所以听到他们两离婚的消息时，她的反应不是伤心难过，也没有惊慌害怕。
而是她自己都觉得冷血的一句话——
早该离了。
姜芷选择了妈妈，她觉得赵茹太苦了，如果自己也离开，她口中近十年的忍耐就都没了意义。
而且她爸常年在外，一回家就隔三差五的和赵茹吵，姜芷对他的感情不深。
但说实话，她对赵茹的感情也不怎么深。
自从他们两个开始吵架，就没怎么管过姜芷的心理生活。姜芷不会和同学一样向爸妈分享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也不会和他们倾诉自己的烦恼，难过时多是自我安慰，遇到事情不会记太久——反正回家也没人分得出精力在意。
她在争吵声中担惊受怕的长大，一边羡慕着别人，一边又琢磨着，怎样才能让爸妈少吵一点。
学习要更加努力，表现要更加好，要更听话，不能惹麻烦。
时光荏苒，她跌跌撞撞地探索方法想摆脱现状，可寻求无果，而束缚已成。
温和，淡然，自我保护。
这是姜芷后来的样子。
其实她之前试过与赵茹分享学校的趣事，可最后只听到她语重心长的一句话:
“阿芷，在学校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姜芷便在那一瞬间丢弃了所有的分享欲。
赵茹这段婚姻过得太苦了，苦得姜芷不想去感同身受。她麻木地听着她在吵架后哭诉，讲一个女人为了家庭的“无私付出”。于是姜芷开始厌恶婆媳关系，厌恶婚姻，甚至一度厌恶自己——是不是没有她，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
姜芷后来觉得，自己对感情无所谓的态度是受了这段往事的影响。但同时也感到庆幸——这段往事没有击垮她，她仍然抱有期待，懂得对别人好，也珍惜别人对自己的好。
只是她为自己的心筑了一座墙，墙外是温暖的春，墙内是热烈的夏，而这座用她的不安，无助与惶恐建起来的墙，是萧瑟的秋和凛然的冬。
欲攻城者，必将疲惫倦怠，满身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