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透白的玉点缀着里面的红丝,却红的不正常,宛如血丝,有时候错觉之下还会飘动。

    李聆风则出声打断了她的嘀咕:“不要多想,世上的千千万万,或许你的玉正是很特殊的。”

    听他这么一说,谢岫玉想起他是作为勘察鉴定专家,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他给自己评估一下自己这块玉,于是开口:“我这块玉怎么样呀?”

    李聆风看着那块玉,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说:“你这块玉叫岫玉。”

    谢岫玉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一种玉的名字,是上学的时候同学对这方面有点研究,就给她说了她的名字其实是玉的名字。这名字本来是一个恩人在她出生的时候取的,他爸妈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也就听着这名字还不错也就答应了。

    谢岫玉接着问:“那这玉的质地是不是不太好,你看这玉里面还有杂质。”她并不懂得怎么看玉的品质,觉得这透白的玉里面的红丝跟这纯粹的玉格格不入,显然认为那是杂质。

    李聆风神情突然变得严肃,看着她,正色说:“那不是杂质。”

    李聆风的气质突然变了,谢岫玉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惹到他了,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只好避而不谈,就说:“那这很值钱?”

    “玉不应该以别人对玉表面的评估去确定它的价格,它更多应该看对于主人的价值去评估它,”李聆风望着她脖子的玉又说:“这块玉对于你来说应该很有价值吧?”

    谢岫玉想了想,这玉是自己契神的东西,确实重要,说:“是的。”

    这话却让李聆风的眉宇放松了些许,冰雪融化,一改刚才肃清的神情,唇边微微带笑:“那就好。”

    谢岫玉见此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是抓住了李聆风话里的内容,反问他:“你是从事这玉石鉴定这方面的事业,按理说应该也会收藏玉器吧?那么这些玉器对你的价值也很特别吧?”

    听到这话,李聆风看着她一怔,突如其来的反应,像是被人戳中了无人可知的角落,眸色暗淡,隐含着哀伤,他将视线挪开,眸色如远边山峦暮色将垂时的秋分暮色,这无来由的情绪虽然不明显,但让谢岫玉有点奇怪。

    “我以前的确有一块玉,那块玉很漂亮,独一无二,可以说史无仅有。”

    谢岫玉一下子来了兴趣,史无仅有那得是多好的玉啊。

    “是什么玉啊?长什么样?”

    李聆风扫过她脖子的那块岫玉,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缓缓道:“也是一块岫玉。”

    谢岫玉观察他的神情,说:“那肯定对你的意义很大吧,你很喜欢那块玉?”

    李聆风点点头,目光似乎追溯到了很久远的时空,连语气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对我的意义很大……只不过我那个时候没有珍惜。”

    “没关系现在还有机会,你多戴它爱护它不就行了。”谢岫玉想的很简单,无非是玉,仔细维护着不让它磕着碰着就行。

    然而,却听到李聆风说:“那块玉已经废了。是块废玉。”望着谢岫玉讶异的眼神,他波澜不惊地说着:“我从那时候就将它丢弃了。”

    这……这是摔碎了吗?听说有些人对玉也有很深的感情,大致是她所不懂的吧。

    谢岫玉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那可能是没有缘分吧,你也可以重新再找一块,这个时候好好珍惜就行。”

    李聆风摇摇头:“玉只有一块,跟人一样都是不可代替的。人与玉是有缘分的,有缘的话,这样人养玉,玉也可以养人,双方才能够彼此和谐。”他指了指谢岫玉的脖颈的玉,“你应该戴着这个玉,有时候好玉和人相互默契,以人气养玉,以玉养人魄,这样达到人玉和谐的话,甚至能够助人修炼。”

    谢岫玉笑说:“修炼?那就是可以成仙咯。”

    李聆风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起来,说:“对,成仙。”

    谢岫玉当他开玩笑,笑笑就过去了。

    *

    来到了慕玉村后,那边早早就有人来接待,是镇上来的人,一路领着他们到村里的招待所休息。她老家慕玉村本就是个不算大的小山村,也没有酒店,有个村招待所就已经不错了。招待所的环境还行,有个农家院子,有两个公共卫浴。大家都被安排进里面住,有些人两人一间,而谢岫玉就被安排跟科里另一个女同事合住,恰巧这个女同事她居然认识,就是在大巴上提问让她难堪的何丽。

    何丽一眼看到这里的招待所就不太乐意,问着:“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吗?这里没有酒店也没有宾馆这些?好歹也要有个好点的地方。”

    镇上的工作人员有点为难,说:“我这里不比城里,这没有酒店,就算是宾馆那也得是镇上才有,不过这招待所被收拾得很干净,这你不用担心,”

    何丽蹙了精致的眉,刚张口,那边领导就说了:“条件有限,我们都理解。现在国家不允许铺张浪费,这里就挺好的干干净净。城里来的长大的人有点不习惯也正常,但是都将就一下。”

    领导就是那个新上任的领导,比较年轻,三十来岁,戴着眼镜,不比那些年纪大的领导,居然长得还清秀高瘦,姓程,大家叫他程科长,有人说他是有背景,总之出身不低,但没想到意外地好说话。

    那帮外聘的专家倒是脾气好得很,即使经过这长时间的大巴,除了李聆风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外,一个个下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苍白浮肿,脚步发飘,这会子大家都对住宿的条件没意见,甚至说:“没事没事,我们还住过比这条件还差的呢,那样不都熬过来了,现在这不挺好的,干净宽敞。”

    领导都发话了,何丽自然不好说啥,扯出个笑说:“说得对,这里也挺好的。”只是说的多少有点勉强。

    众人先安顿下来,将行李收拾好,谢岫玉跟何丽分到一间房,有两个单人床,简单的书桌,何丽进来挑了自己喜欢的那张床,谢岫玉对此没有讲究,走向另一张床。

    其实她老家的房子距离招待所也不远,但这次毕竟是工作,所以她还是要跟众人一起住招待所才行,不能掉队。

    何丽一来便收拾了洗浴的用品,就要开始洗澡,晚上还有一场接风宴,现在本意是让大家休息一下恢复精气。

    “我要去洗澡,你去不?”

    谢岫玉摇摇头,说了自己觉得有点休息一会,何丽也就随口一句,转身出去洗澡去了。

    谢岫玉收到了闺蜜方玲凤的信息,问的是她到了没?有没有事情?

    她现在倒是不困,刚才的说法也就是推辞而已,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做过的梦以及契玉的事情告诉闺蜜,其中还谈到了遇到李聆风这件事。

    方玲凤当即兴奋地表示那个梦境肯定有问题,还有那块玉也有点不对劲,她说你不觉得你带了那块玉之后就撞鬼了吗?

    谢岫玉却不太相信,因为她小时候身体就弱,是靠着契神之后身体才逐渐好起来,若是玉的问题,也没道理啊……她又看了看胸前的岫玉,透白的玉映衬着中间几缕红色尤其醒目,红丝透明的玉里仿佛灵动的海草。

    若是这样她奶奶之前收着这块玉这么多年,也没道理啊。

    谢岫玉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就去参加晚上的接风宴了,面对何丽的精心打扮,她也没心思等着她,干脆就说自己先出门。结果一出门就碰上了往外走的程科长,程科长也跟他们住在这个招待所,不过他们应该住在旁边院子里的单人间,条件比较好。

    谢岫玉向程科长打了个招呼,他点了点头,居然记得她,说:“你是不是谢岫玉?何处长之前跟我提过你,你那天来报道太匆忙了,都没能跟你聊聊。”

    “科长您太客气了,随时都可以聊,没有方不方便一说。我还要靠科长您照顾提点呢。”

    程科长笑了笑,居然唇边有个浅浅的酒窝,顿时增添了一丝少年感,说着:“听说这里是你的老家,这里你比较熟,到时候我肯定有很多时间要指望你才对,希望接下来的工作你能好好协助我。”

    这话……虽然何处长调她来的原因她已经知道接下来这个工作,她的任务不会太轻松,但是程科长这么一说,她还真的有点慌。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不用镇上的人来接吗?”

    “都知道地点名字了,何必让别人过来跑一趟呢。我们自己去就得了。我们也不是那些走不动的人,多走走有利健康呢。”

    不过这程科长倒是好脾气,身边并没有像其他领导一样让当地的工作人员前呼后拥,他一路上也跟着谢岫玉闲聊,大都是问谢岫玉村里的信息,架子倒是没有。

    接风宴是在村里的一所农家乐里吃的,大家休息了一下,脸色也稍微恢复了些,当地的农家菜让这些人吃的颇为满意,晚上散伙的时候,有些特别敬业的专家却提出了要去坍塌的地方去看看。

    一群专家都是专业痴迷的能人,来的时候就是对此感兴趣,倒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只是谢岫玉犯了难,这时外面的天色已黑,她身为当地人必然是要带路的,经过刚刚跟科长的谈话,那也是一番提点,同时也是提醒她,她已经明白自己这次是作为科长的左右臂来的,断没有让这群专家上山,而自己这个本地人回去睡大觉的道理,但是她脑海里又浮现上次奶奶下葬的时候所遇到的女鬼,仍然心有余悸。

    “今天还是太晚了,各位要是心急的话明早早点去看,现在天黑了也影响视野,倒不如天亮了看个透彻。”李聆风突然开口,一群专家看向他,随即纷纷认同了他的意见,表示确实太晚了,明早再去。

    李聆风的一句话顿时就扭转了这群专家的心思,看来他在这群专家里确实有点本事。

    谢岫玉看向李聆风,忍不住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对方那双漆眸扫过来,她却像是触电一般,连忙转移了视线。

    回去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李聆风居然就住在她的隔壁,李聆风向她和何丽颔首示意就进了房间,何丽见着李聆风进了隔壁的房间,眼睛一下就亮了。

    深夜,谢岫玉洗完澡后正打算睡觉,却听见了敲门声,她睡靠门这边的床,她去开门,却见到李聆风站在如墨的夜色中,宁静且神秘。

    他手里端着一杯牛奶,递给她,说着:“热牛奶,听说喝了会好睡一点。”

    看来说的是车上做噩梦的事情,谢岫玉接过牛奶,却显得有点不知所措,说:“谢谢……你特地热的吗?会不会很麻烦?”毕竟这里没有微波炉,条件简陋。

    “有心就不麻烦。”他风轻云淡地说着这件事,仿佛稀疏平常,他的眼神碰触到她身后的何丽,点头示意,接着对谢岫玉道晚安,若无其事地回房间了。

    捧着那杯热牛奶,谢岫玉五味杂陈,放在手心里是温热的,喝了一口,醇厚的奶味,从喉咙顺滑到胃里,瞬间暖烘烘的。

    “岫玉你跟李教授挺熟的呀?这么晚还来给你送牛奶,还是热牛奶,我以前的男朋友都没这么体贴呢。”何丽在一侧擦着护手霜,斜着眼睛瞥着她,说:“看车上你两也坐在一起,认识多长时间啦?”

    “没多长时间,是普通朋友。”

    “别害羞,大家都是女的,我不会说出去,就单纯地聊聊。临结婚吹了的那些我又不是没见过,还见过刚领证就离婚的呢,这都不是问题。现在女性可不是以前,要从一而终,不行咱就换呗,这有啥,等到遇到真正对的人才知道谁是真爱啊。”何丽慢悠悠地擦着护手霜,跟她打算推心置腹的样子,然而谢岫玉只是淡淡地挂着笑容,也只是礼貌疏离,说:“我跟男朋友分手不是这个原因,我不是那种人。”

    “哎呀你别害羞……”

    谢岫玉打断她的话:“更何况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是道德问题,将劈腿说的冠冕堂皇美化成追求真爱的话,那不过是找借口。”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这话谢岫玉算是说死了,何丽最后抹完护手霜,将护手霜扔在桌上,冷冷地说:“都这么晚了,熄灯上床睡觉了!”

    谢岫玉不理会她,喝完了牛奶,但是心里也同样有着疑惑,为什么这个李聆风像是对她多有照料呢?她将这件事告诉闺蜜,闺蜜却说李聆风对她有好感,但是她却不是这么认为的,方玲凤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人家可能就是看上了你认为不可能的一面。可谢岫玉就是觉得不可信,她没这么自我感觉良好,更何况她刚刚遭受了李梳的背叛,对于男人的接近还是有些警惕和不敢相信。

    *

    第二天赶了个大早,天色一亮,众人就准备出发现场看看情况,村里的干部就来带着他们上车,顺便给他们介绍情况。基本上跟处长之前说的差不多,就是前段时间下大雨,这一冲刷下泥土坍塌出了个大洞,里面可能有着玉矿。

    地点就在一座山上,跟着村干部爬上山,山路是弯弯曲曲的小路,一看就是人踩出来的小路,这山谢岫玉看着有点眼熟,走在山上往外一看,就看到一处被藤蔓爬满的铁栅栏围着的墓园,树影之间隐隐约约穿插着一座座墓碑,阴深沉重,无声地躺在那里任由世人观看。

    “……这座山连着谢业堂家的墓园,就是那边那个番仔楼的谢家的墓园,人家这个墓园也有起码上百年的年头了。”村干部主动讲解着,谢岫玉看向他,发现他是慕玉村的村支书,新上任的,学历不错,还挺年轻的。

    程科长问:“那他们也回来了?”

    “是啊,前几天听说了这事就赶回来了,跟我们交涉了一下,我们这不是要等上级相关部门来解决吗?”

    程科长没说什么,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突然村支书走到谢岫玉身边说:“岫玉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谢金生啊,就是谢飞海的儿子,小时候还跟你一起玩过,可惜你们家早早地搬出去了,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谢飞海算起来是她家表叔,毕竟一个村里,大家都会沾亲带故的,不过她倒是不太记得谢金生这个人了,她小时候的确在村里玩耍过,有过几个小伙伴来着。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能表现出不记得,说着:“大概是有印象,你都当上村支书了啊。”

    “诶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就是赶上政策了,前段时间村长也就是飞权叔他不是身体不舒服嘛,我这就才接手的,实际上我还有很多不懂呢。”说着,他就切入正题,“这不,这次这个玉矿的事情,我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接下来还得要你照看提点一下呢。”

    “看你说的,我就是一普通的工作人员,我们通通都是按流程办事的,你也不用向我学习提点什么。”谢岫玉当上公务员以来对于这一套已经熟悉了说辞,肯定不能说漏嘴,不然自己就完了。

    谢金生跟她叙旧,攀着关系,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坍塌的洞穴处,泥土已经塌陷下去,自然地露出了一个地坑,把手电筒往里一照,发现里面还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穴,四周已经拉起了隔离带,他们往下看去,灯光照耀的地方,有几处石头折射出一种不寻常的光芒。

    当初村民发现有异常,全是因为看到了里面石头在发光,于是连忙喊人来,结果发现那可能不是一般的石头。有相关认识评估下面可能连着玉器和玉矿,所以赶紧联系上面的人过来。

    “具体那一天塌的?”程科长问着。

    “是上个月4号那天。”谢金生想了下,说:“那天下着特别大的雨,有个人上山去看他的果树,看到了这边陷进去了,但是雨太大了他也没管,以为是泥土松动被雨水冲开了坍塌的,后来再上山才发现里面有东西在里面。”

    上个月4号?仔细算来,那不正是谢岫玉解契那天吗?正好那天也是倾盆大雨。

    谢岫玉却觉得奇怪,怎么偏偏是那天坍塌呢?她记得又不只是那天下暴雨。她弯腰仔细看着那些石头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涌上心头,感觉到一股心旷神怡,像全身的皮肤都被打开了毛孔一般顺畅舒适。就……就好像是看到了同类,吸引着她不断靠近,她不知不觉到了坑边,她的全副身心都被吸引,突然脚下一滑一股落空感,马上后颈被一股力道扯了回去,转脸她被拥进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鼻尖仍然是那股淡淡近乎无的气味。

    “没事吧?”抬头又是那双漆眸,李聆风问着她。

    她摇摇头,连忙从李聆风怀里出来,这是第几次了?好像他总会恰到好处地给她解围。

    一侧的程科长提醒着她:“岫玉注意安全啊,虽然不高,但是掉下去还是不好。”

    谢岫玉连忙应下,转眼扫过刚刚站在她身后的何丽,一向对这个工作不太积极的她居然在跟其他讨论着这个坑里的事情,很是忙碌的样子。

    虽然她被这坑里的石头吸引了注意力,但不至于会傻到掉进去,刚刚明显不只是自己脚滑掉下去的感觉,更像是有人在后面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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