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岫玉开始将所有的事情疏通一遍,明确目前的线索和缺口,之前慕玉村名字由来那件事可以先放一放,毕竟还没有太多明确的线索,这件事也不是太要紧。现在最需要了解的事情是为什么新族谱会多出这个谢严词之女,这人是谢羡瑜的姐姐或妹妹?但为什么谢羡瑜又说自己是独子,而且为什么谢羡瑜跟女鬼笑容会相似,两人有什么关系?如果他们真有关系,那女鬼为什么会缠上自己?

    这些问题都指向这个新族谱上出现的谢严词之女。

    就连族谱里那个谢慕玉的名字,她都感觉隐藏在这些秘密的千丝万缕之间,只是她找不到任何关联的证据,可这只是她的一种直觉,没来由的直觉。

    “我目前最需要找的是这本新族谱抄写人,为什么会多这个名字,这肯定不简单。”

    方玲凤听了之后,表示很兴奋,说:“你的身边的事情想不到这么刺激,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事情破朔迷离啊!”

    谢岫玉却苦笑,身为混在里面浑水的当事人,她是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刺激。

    方玲凤观察她一会,突然说:“你变了。”

    谢岫玉不明所以:“什么?”

    方玲凤盯着她说:“换做以前吧,你根本不会这么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只是跟我八卦一下,兴奋归兴奋,依照你的性子估计过两天就会放下问你就是懒得去理会或者忙,甚至会找机会离开村子调离这个工作,不会这么费心费力地去知道这些东西去搜寻答案。”

    谢岫玉沉默,半晌,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这种变化好还是不好……其实之前解契的时候我就选择了逃避,我觉得这件事就会这么过去,我觉得普通人都是这么想的吧?那只不过是我一时倒霉遇到的事情,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就好,我完全不需要做什么。这是人的惰性也是侥幸……可是现在我发现这些事情根本没法跨过去了,我必须要正视它去了解它才能彻底摆脱它。”

    方玲凤盯了她好一会,说:“其实我也没法说你这变化好不好,只有之后的发展能证明。但是吧,我觉得你这样子也不错,至少你做出了改变啊。”

    谢岫玉:“……”

    “言归正传,那你怎么找到抄写新族谱的人呢?”

    谢岫玉胸有成竹地说:“简单。”说着掏出手机给方玲凤看,“我已经问过村支书谢金生了,他说了抄写的人就是手算子。”

    这跟她猜得差不多,毕竟村里字写得好看又有资历的人除了手算子她也想不出哪个人更有资格。更何况她觉得手算子当年也算是参与了自己的契神的事情,他跟陈阿婆的地位一样在村里德高望重,说不定能知道自己这块玉的事情。

    谢岫玉决定明天下班后就去找手算子问清楚这件事。

    可惜天公不作美,第二天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

    李聆风这天却去玉矿勘察了,即使看起来他还是有点虚弱的模样,谢岫玉见此问他要不要再休息两天,他却摇了摇头,坚持待在玉坑上。因为下雨,两人的工作早早就结束了,她接下来就要去找手算子,恰巧跟李聆风一起下山回招待所,她正想着在分岔路口彼此分道扬镳,但李聆风看了看飘着雨的天空,温声提醒着她:“下雨天路滑不要乱跑,最好是离水远一点,这下雨的天,水无孔不入。”

    谢岫玉听到此,想起上次洞穴的事情,自己也心有余悸,这次李聆风被放回招待所,大抵是陈阿婆的是跟他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玉坑也重新解封开放了,陈阿婆的事情到底是被定性成突发疾病了,她也没这么害怕李聆风了。

    她心里想着要不明天再找手算子,可是又想起方玲凤的话,觉得凭着她的性格,说不定明天就消停了找寻真相的执着,又变成之前那个得过且过的人。

    谢岫玉还是硬咬着牙,跟李聆风说出了要分开走的话语,目光坚定,说着说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越怕死才越会死。死也要死个明白了今天!”话说出口,她诧异地看向李聆风。

    然而李聆风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感叹着:“你倒是比以前还要犟了……”

    谢岫玉不禁疑惑,说:“以前?我们才认识不久吧?更何况我其实一点也不犟。”她说的是实话,她之前那种性格根本不犟。

    李聆风却是无奈地勾起嘴角,没再提这回事,却说:“我顺路送你过去吧。”李聆风以为她要拒绝,说:“现在下雨毕竟不安全,再加上我只是顺路而已,也不是很远。”

    谢岫玉却讶异是自己根本没打算拒绝,她现在虽然对李聆风怀疑,可觉得对方就算可疑也不会对自己这个时候出手。

    她觉得李聆风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她还是说了:“谢谢,希望不会太耽搁你的时间。”

    李聆风笑说:“这点你倒是没变……”

    谢岫玉想着他又说奇怪的话了,好像认识了她很久似的。

    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一辆摩托飞驰而过,谢岫玉连忙跳向一侧,李聆风见此扶了她一把,待谢岫玉回过神,低声骂了一句摩托车后,却发现李聆风看着自己的领口,她问:“怎么了?”

    “你没带那块岫玉吗?”

    “我想试试不带那块玉……会不会发生别的事情。”

    “会不会再次见到女鬼?”

    谢岫玉吓一跳,说:“你怎么知道?”

    “上次带你下山的时候你说过。”李聆风神色淡然,没有说谎的痕迹。

    “好吧,其实我怀疑还是那块玉做的怪。”谢岫玉说了自己的一部分原因,主要还是那块岫玉里面的血丝似乎慢慢增多,这一发现这让她有些害怕。

    李聆风皱眉,眼神是对她的行为不认可,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接下来几乎无话,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烦人得很。经过一个小小的鱼塘时,谢岫玉撑着伞,看向鱼塘边上,咦了一声,似乎有点奇怪,说着:“你怎么在……”接着她来不及说剩下来的话语,很是着急脚步飞快地冲向鱼塘,她向空中伸出手,明明那里没有任何东西,却做出了拉的动作,结果脚下一滑,伞掉落,就要跌入鱼塘!

    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硬生生地将她抱回来。

    她茫然地看向空无一物的鱼塘,抬头看向李聆风双眸,那双眸含着悲悯。

    没错,是悲悯。

    一种不独属于谁的悲悯。

    雨水淅淅沥沥地从她脸上滑落,冰冷的感觉,使得她清醒了一些,看着空茫茫的鱼塘,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后怕,脸色刷地白了。

    她抓紧了李聆风的衣袖,说着:“刚才……我看到谢……不是……有人在鱼塘边……我看他叫我过来……我看他要掉下去了……没想到……”

    刚刚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那是谢羡瑜,她正疑惑为什么谢羡瑜会出现在那里,却发现他不小心跌倒鱼塘,也没想太多就想去救人,谁知道扑了个空。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又是女鬼迷惑自己的骗局。

    她不禁越想越怕,现在女鬼都懂得这样的招数了吗?要是还有下一次呢?

    一句话纵使说的语无伦次,但是李聆风却没询问,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悲悯依旧,在他的怀里,她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离开李聆风的怀抱。

    此时他们两人的伞掉落在一侧,两人身上已经湿了,她捡起伞,更加坚定地说:“我们继续走吧。”

    李聆风看着她,没有多问,只是陪着她往手算子家而去。到了手算子家,是手算子的傻儿子谢云生开门。

    两人进去后,发现手算子正坐在正厅里,旁边还站着另一个男人,似乎刚刚在跟这个男人聊天。男人听到动静,转过脸看向他们。

    竟是谢羡瑜!

    谢羡瑜一身黑色,黑发被打湿了,不长的刘海耷拉下来,桃花眼没有往日的含情,有种莫名的冷静,眸子黑的深不见底,像一个巨大而平静的海面,但那深海之下正是汹涌,他静静地看着他们到来。

    手算子谢恒的视线落在谢岫玉身上,还没等谢岫玉出声,哀叹着:“是我造的孽啊……”,他吩咐旁边站着的傻儿子谢云生,“云生,回去自己房间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要出来。”

    谢云生反应很慢,一会才点点头,慢慢地走向里面的房间,真的乖乖锁上了门。

    手算子再次看向谢岫玉,说:“岫玉啊,你衣服都湿了,先回去擦擦雨水换身衣服吧,要不会着凉。”

    谢岫玉衣服一般都湿了,偶尔风一吹,冷的直哆嗦,听到手算子这话,深知这是劝退的话语,但不为所动,这次被女鬼的路数一纠缠她反倒更加坚定了一点。

    见她不肯回去,手算子只好给她拿了新的干毛巾让她拭擦湿头发,谢岫玉也不客气,道谢后便拿过来拭擦,同时说明来意:“我来这里,是想问恒叔一些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抄过族谱这件事,我发现里面多了个名字……”说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族谱,发现族谱表面竟有水迹湿润,她心里不由一惊,想到刚刚下雨的时候自己的包包也被淋了……赶紧拿出族谱翻看,却发现里面谢严词那大半页被雨水浸湿了,整页族谱字迹模糊不堪。她感到为难,自己居然将族谱弄湿了,这下子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而且她怎么跟村支书谢金生交代啊。

    见手算子和谢羡瑜望着她,她有点犹豫不决,看着模糊的族谱,想着今天是不是真的不适宜来解决这件事情,还是冥冥中有股助力……其实原因还有她对在场的谢羡瑜也同样有着戒备,这件事毕竟涉及他的家事,她不确定对方在这里知道之后有没有影响。

    手算子看了眼她身侧李聆风,李聆风不知是何态度,只是不做声地站在谢岫玉身旁,最后手算子的视线落在谢岫玉身上,还是开口了,哀叹一声,说:“岫玉啊这事情我……”他看向了一侧没有动静的谢羡瑜,谢羡瑜突然朝着手算子笑了下,语气轻松地说:“没事,这事也是该搞清楚了,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问您,这话说清楚也无所谓。”说罢,他便开始讲述:“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是独子,我家里人也一直给我一种概念,我母亲只怀过我一个孩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谢羡瑜说到母亲这个词时似乎有点语调有点低下来,让她感觉有点冷,是那种不同于普通人对母亲的情感。

    “……可是最近我才知道我可能有个姐姐……”他停了一下说:“……也可能是妹妹,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也是为了这事来找谢恒叔。”谢羡瑜的视线扫到女主时,怔了下,冷静地移开,说:“你也不必拿出族谱了。我相信恒叔知道族谱里到底有什么,他可能比我们更清楚,毕竟这可是您抄写的,要不是我闲来无事翻看还不知道我家多了个女儿,我母亲原来还怀了一个。”说到这,他唇角那丝笑像是自讽。

    手算子再度叹气,满是无奈之感,张嘴想要再次开口时,却谢羡瑜截住话头,他转身问谢岫玉,话锋一转,前所未有的尖锐感:“不过这算是我家的家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质问让谢岫玉不禁攥紧族谱,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交汇,一直没有动静的李聆风却站在她身侧挪动了几步,谢羡瑜视线便转移到他身上,眼神急转直下的冰冷,两人竟然毫不相让,难得看到李聆风有这么锋芒的时候,他的语气依旧淡然但另有深意地说:“谢先生确实你们家的家事不应外人干预,但有些事情早就有了因才会惹来的果,这过程牵扯到许多。”

    谢羡瑜脸上扯出一个笑:“不知道李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说话文绉绉的,我可听不懂,不过我们谢家向来行善积德多年也做过不少回馈家乡的事情和各种慈善事业,所以才有今天的家大业大,若是有果也只会是善果吧。”这话是好话,他最后的语气却有些古怪,眼神闪过一丝嘲讽,不像嘲讽别人,倒像是自讽。

    李聆风淡然回:“任何一个选择都会走向另一个果,每时每刻都会因你的改变而改变。”

    谢羡瑜却说:“李先生这话我确实认同了,自己选择的因就应该承担自己的果,这确实不错。不过……”他颇有深意地说:“李先生我想问这又是为什么呢?这次你出现,上次陈阿婆死的时候你又是恰巧出现,世间果真有这么多凑巧的事情?但我知道很多巧合都是人为造成的。”

    李聆风沉默,没等李聆风回答,谢羡瑜率先却跟手算子道了别,他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对手算子说:“该问的我已经问了,你也说了,可我总觉得那不是全部,恒叔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说罢,他撑黑伞走出去,走过谢岫玉身旁时,停了脚步,她以为他要跟她说什么,只见他回头对手算子说:“要是恒叔还有想说的尽管叫我来,我会随时等着。”便走出了院子。

    手算子叹气,看向谢岫玉正要说话,这时她却开口:“对不起恒叔,这个点还来打扰您,其实我就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需要查看族谱对一下村里的人头,这不是对照了旧族谱发现了一点毛病,就想来亲自问问您。但是族谱都被我弄湿了,也没法给您看。”

    手算子看向她,若有所思,缓缓说出了这个名字其实是谢家人让他加上去的,他补充着谢家少奶奶叶涟漪,也就是谢羡瑜的母亲找到他让他加的名字,而且这确实是谢羡瑜的姐姐或者是妹妹,但可能是已经夭折了,由于某些原因旧族谱没有写到上面,但这个原因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卖个人情而已。

    谢岫玉表现出恍然大悟,随之表示:“我知道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打扰了恒叔,我要是还有不懂的,再来问您。”说着就撑伞要离开,李聆风眼神淡淡地看着她转身,心知肚明却没有拆穿她。手算子也只是看了看李聆风,像是向他征求意见,最后又看向谢岫玉,最后也跟谢岫玉道别,嘱咐着:“你有空可以多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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