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唤看了看窗外,乌云连成一片。

    要变天了。

    无论官家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这件事情大抵不是空穴来风。

    她定了定心神,只要她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治好谢昭淮的腿伤,或许这件事就能被扭转。

    可是谢昭淮会愿意吗?

    解决这件事,还得解决他的心结。

    宁春唤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撑着小脑袋苦思冥想着。

    谢昭淮是因为什么,才不愿意治疗腿伤?

    是因为二哥吗?还是因为三皇子?

    宁春唤觉得有些苦恼,谢昭淮脑子里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无从分辨他究竟是在忧虑或者顾忌什么。

    或许亦竹或者韵和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一点,她立刻准备收拾一下动身前往长明殿。

    柳儿见她神色匆忙,连忙给她取了一件藕粉色的披风披上。

    宁春唤一边收拾着一边道:“我要去找亦竹,有些事情我得去问她。”

    柳儿还是有些不解,但还是帮着她一块收拾。

    宁春唤将在厨房里穿的一身衣服换掉后,便准备出门。

    正巧松若进来通传,说太子殿下命人送了一个礼物。

    宁春唤立刻眼神发光地问道:“是谁来送的?”

    江松若奇怪于她居然不问是什么礼物,而是问是谁来送,但她还是道:“是亦竹。”

    宁春唤简直要去烧一炷香。

    她立刻冲出去,见亦竹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身旁没有他人,立刻就上前把亦竹往屋里拉。

    亦竹见这阵仗甚是怪异,吓得差点连退三步,“良娣,良娣这是要做什么呀?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就在此说就好……”

    宁春唤一边拉着亦竹,一边道:“亦竹姐姐,我实在是有事需要你!”

    待她将亦竹拉到屋里时,柳儿立刻跟在身后将门一关,江松若赶着最后一波挤了进来。

    亦竹有些茫然地被宁春唤摁在凳子上,宁春唤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亦竹试探着问道:“是关于……”她看了看手里的小礼物。

    “关于这个礼物?”亦竹虽有些不大相信这个理由,但还是尝试着说道。

    然而宁春唤却摇了摇头,“我是想问一些太子殿下的事情。”

    果然是想向她打听谢昭淮喜欢什么吧。

    亦竹闻言勾起唇角:“殿下最喜欢收集木雕,尤其是小而精细的。”

    宁春唤有些愣愣道:“啊?”

    亦竹挑挑眉,难道自己猜错了?

    宁春唤见亦竹神情疑惑,立刻解释道:“不不,我是想问问殿下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治腿伤。”

    听见这话后,亦竹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其实,殿下的心意奴婢也并不大知道,殿下并不和旁人说及此事。”

    正当宁春唤有些失望的垂下肩膀时,亦竹忽而又补充道:“但有一日殿下大醉在长明殿中,奴婢听见殿下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不配在思恒面前站着’。”

    亦竹垂下眼眸,显然是此事也令她很痛心。

    于亦竹而言,她最大的希望便是太子殿下可以振作起来,如今宁春唤便是他身边最大的那个变数,她告诉她这些,也是希望宁春唤可以治好他的腿伤。

    宁春唤皱起眉头,在心中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这时候,亦竹站起了身,“殿下的礼物奴婢放在这里,奴婢在长明殿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亦竹离开后,宁春唤仍然坐在原地思索着。

    什么叫做,不配在思恒面前站着?

    宁春唤从小到大虽过得并不算多娇宠,但是到底也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她无法理解谢昭淮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她干脆暂时放弃去想这件事。

    不如先找到治疗他腿伤的方法,到时候再去好好劝一劝他。

    宁春唤又投入了看医书看到很晚的日子里,这段时日以来,她将东宫里能找到的医书看了个大半,终于有一日在一本不大常见的医书中找到了畸形愈合的治疗方法——

    人的骨头有自己愈合的能力,一旦碎了,就会自己再长回来。

    可若是没有固定好,便会长歪,严重时会跛行,甚至无法行走。

    宁春唤继续往下读——

    若是骨头已经长歪了,就需要人力断骨,重新矫正,使骨头再生,方可生出正常的骨头。

    宁春唤在读到“人力断骨”时,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要将长好的骨头敲断,这得多疼啊。

    她又仔细来回翻看了这本书,却再找不到其他的内容。

    就算她要用这个法子,也得有诀窍才行,否则,用什么力度、敲什么位置,她全然不知,也无从下手。

    更何况,相比于之前的煎药,这件事显然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治疗方式,她从前从未接触过治疗外伤的事情。

    要说唯一可能有些类似的,或许便是做菜的时候切的猪大骨了。

    这好像也不大通吧……

    宁春唤愁眉苦脸地倒在床上,用书挡住自己的眼睛。

    现在即便是谢昭淮愿意,她也拿不出法子来治啊。

    若是一个不小心给敲坏了,人受罪不说,还没能治好。

    忽然,宁春唤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坐起身来。

    她的小娘是会医术的,曾经外爷的腿受伤了,便是娘亲给治好的!

    她不是没想到可以去问问江湖郎中,只是现在恐怕到处都有三皇子的眼线,她只要派人去问,就会被谢昭陵发觉。

    可如果只是回家看看小娘,这应当是没什么的。

    况且谢昭淮如今对她还挺宽容,回个娘家也不是什么大事。

    心中有了法子,她立刻便要冲出门外,一打开门便看见一轮明月高悬。

    柳儿正在守夜,见状急匆匆从廊下赶过来,“姑娘,出什么事了?”

    宁春唤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看医书看到了深夜,可这宫里府里的人都早已经睡了。

    她面带歉意地摆摆手,示意她没事,便关上门回到屋里。

    宁春唤忽然想起来,自己这几日一直在看书,都忘记拆谢昭淮送的礼物了。

    只见那桌上已经零零散散堆了四个小盒子,每一个都是静心装裱好的,很符合女孩的心思。

    宁春唤将这些小盒子一个个抱到床上,拆了起来。

    第一个盒子里放了一个茶花纹圆盒,显然是一罐香膏,打开后可以问到扑鼻的香味,掺杂着茶香与花香,低调素雅而不失柔和。

    宁春唤只觉得很是好闻,忍不住立刻抹了一点在手腕上。

    她又低头嗅了嗅,觉得这个味道很是安神,她方才焦灼的心情都被平复了不少。

    宁春唤接着打开另外三个盒子,里面分别放了一朵鲜花样式的仿生花、一个陶瓷娃娃,还有一本看着就很珍贵的宫宴菜谱。

    旁的没什么,这本菜谱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容易得到的东西。

    即便是谢昭淮,恐怕也废了不少功夫。

    宁春唤高兴地将这些东西放在手里把玩,大抵是这些日子忙得太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谢昭淮来看她时,便瞧见宁春唤眼下一片乌青。

    他微微蹙眉,“是学厨学得太晚了?”

    宁春唤摇摇头,忽而想起来自己的计划不能露馅,又马上点点头。

    谢昭淮被她逗得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罐子,里面装了一罐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宁春唤疑惑地看着那个罐子,道:“这是什么?”

    “是西域进贡的上好的粉盐,我想你也许需要,就问人讨了一些回来。”谢昭淮微笑着说道。

    他说得轻松,可就连谢昭淮也只得这一小罐,可以见得这“讨”的过程大概也并不大轻易。

    宁春唤一边笑着收下粉盐,一边道:“谢谢哥哥。”

    谢昭淮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宁春唤收好粉盐后,眨眨眼睛说道:“哥哥,我想过两日回一趟娘家,我自己去就好,去看看我小娘。”

    她可不希望谢昭淮跟着一道去,这阵仗太大不说,她与小娘要说的话也不能叫他听去。

    谢昭淮欣然点头,这并没什么不妥的:“你想明日回去也成,我叫亦竹去备马。”

    宁春唤闻言立刻高兴道:“太好了,那我明日便回去!”

    谢昭淮点点头,忽然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他分辨出来,是自己送她的茶花香膏的味道。

    当时他在父皇赏赐的东西里翻找时,不知怎的就突然翻到了那罐香膏。

    他一直都很喜欢淡雅的香味,是以找到这罐香膏的时候,立刻便决定拿去送给宁春唤。

    没想到她今日竟然抹了他送的香膏吗?

    谢昭淮忍不住又细细闻了闻。

    宁春唤沉浸在要见到爹爹和小娘的喜悦中,送走谢昭淮时也并未发觉他面上奇怪的笑意。

    对她来说,这不仅是为了去帮谢昭淮找寻治病的方法,更是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她已有半年多未曾见到小娘了。

    第二日一早,宁春唤便坐上亦竹套好的车马,回宣平府去。

    一路上,她忍不住地猜想,爹爹和小娘许久没有见到她,哥哥姐姐又都不在了,家里这一辈只剩她一个人,她的回门,会不会令他们高兴呢?

    显然是谢昭淮昨日便叫人递了消息去,宣平侯府门口已经有人侯着了。

    宁春唤一下马车,便看见嫡母陈氏站在门口。

    陈氏平日里待人温和,对她也并不算差,是以宁春唤对陈氏的感情不算亲切,但倒也不错。

    然而她刚行完礼,便听见陈氏冷漠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我的两个孩子都没了,你竟还有脸回来?”

    宁春唤的身形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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