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祁令八九不离十地确定,安自无的“愿望”,和“桌游室”很大程度上有关联。

    正当祁导打算按计划行事,在安自无第四次提出这一请求后就坡下驴,“左右为难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谁知道想象很丰满,现实是唯一的参演人员罢演了!

    这天是周四,晚上,安自无踏入自习室,祁令大导演不动声色地清清嗓子,盘算梳理好待会儿惆怅纠结无奈最终“嗨呀真是拿你没办法你的好姐姐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宠着惯着答应你咯”的面部微表情变化路径。

    安自无嘴角噙着笑,美滋滋的,像是办成了什么大事,给祁令打了声九曲十八弯的招呼。

    “晚上好~~”

    十分自觉地跑到祁令的零食箱前埋头扒拉,欢天喜地地选了包利奥利和好丽朋巧克力派,最后顺走一瓶柠檬水,一副什么话都不打算说的模样走进自习室。

    祁导懵了,等等,这条还没过呢,怎么不按时开拍了?

    她不装了:“安自无。”

    “嗯?”

    安自无撤回一颗即将消失在门口的头,扒拉着门框眨巴眨巴眼,“咋啦姐?”

    祁令疯狂暗示,“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儿了?”

    安自无想了想,一拍脑袋:“还真是!”

    祁令不自觉提起一口气。

    安自无:“我会帮你关灯带门的,姐你早点睡!”

    祁令:“……”

    看来祁令判断有误,安自无并不执着于当桌游室兼职生。

    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心思让人琢磨不透,但不变的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祁令挥挥手,小安子得令退下,“好嘞!早点休息啊姐!明天我等你上班!”

    防盗门轻轻合上,祁令搓了搓脸,站起身,两手怒指对面墙上“第九自习室”五个大字,龇牙咧嘴张牙舞爪,仿佛在隔墙隔空蹂躏某个清瘦高中生听不懂暗示的头,和某个有着睿智目光的哈士奇脑壳。

    “报告老天奶!”祁令面壁:“A计划——低调行事旁敲侧击——宣告失败,即将采取B计划——直球计划——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捏着嗓子:“祁小葵!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到!”

    周五,晚上八点半。

    祁令关掉水龙头,拿毛巾擦干手,走出洗手间时隐约听到什么声音。

    循着声音站到门后,浑厚的中年男人对话声愈加清晰。

    “嗯?”

    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祁令单纯觉得,这个,不对这群声音的主人年纪听起来都五十岁出头,可不像自习室的受众。

    心中警铃大作。

    祁令活动活动肩颈,猛地推开门——

    对话随着门开戛然而止,三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同时回头。

    其中两人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手上戴着尼龙手套,拿着麻绳和榔头。

    他们的目光落在突然出现的祁令身上。

    两个戴帽子口罩手套拿工具的男人身穿相同的深蓝色耐磨工作套装,后背印着“放心搬家”四个白色宋体大字,正跟中间穿着普通黑衣黑裤,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协商些什么。

    三人似乎对祁令的出现深表意外,短暂的呆愣后,那个明显是领头,或者是雇主的人,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眯眯向祁令走来。

    “你好你好,打扰了,我是——”

    “姐!”

    安自无的声音猝然出现,打断于宏才的话。

    他冲向祁令,亲昵地拉着她的胳膊,在祁令看不到的地方冲于宏才疯狂挤眉弄眼。

    “这是我爸!”

    于宏才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丝毫没有罗开诚眼中古板严肃的样子。

    “哎对对,”喜当爹的于宏才美滋滋承认道,“我是安自无的父亲。东西已经都运上来了,没打扰到你休息把?我们这就准备走呐。”

    于宏才冲两个搬运工挥挥手,安自无火速松开祁令手臂,“我送您!”

    四个人来得像风离开得也像风,呜呼吹得祁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三秒钟内屋里就剩她一个人,还没来得及说半句话人就走得无影无踪。

    祁令茫然地眨眨眼,回忆起那男人说的话。

    运东西?

    运什么东西?

    又是绳子又是榔头的,肯定不是小件。

    祁令趁安自无送客这会儿功夫,开门进自习室转悠一圈,大眼一扫,桌子还是从前那些椅子,什么新添置的都没看到。

    正当她准备走进放上下床,某团上提供青年旅舍的房间时,安自无窜天猴一样duangduangduang跑进来,自带“芜湖~”快乐音效,宛如合格门童,兢兢业业替祁令打开房门。

    “当当当当——surprise~~~”

    祁令傻眼了。

    原先祁令半夜三更打鸡血收拾过的,只有四张空床板和白桌子的随时能卖木板跑路的房间,眼下简直……杂乱不堪!

    几摞教材练习册整整齐齐摆在其中一张桌子上,笔筒里塞满三种颜色的笔芯和经典款中性笔笔壳,有几个笔帽上印着logo的笔夹不见踪影。

    另一张桌子简直能原地变成两元店——不是形容物品价值,而是形容物品种类之繁多——牙膏牙刷牙线,洗发水洗衣液餐巾纸垃圾袋……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靠近门的床的下铺木板上放有一只快递箱,不是很大,但很扭曲,内容物拥挤到爆出来,能撑得箱子原地吐三天三夜——显而易见,里边的东西明明一个箱子装不下,但收拾的人可能是因为打包箱数量不够,也可能酷爱强制爱戏码,以并不得当的收纳手法,强行将衣服收在一个袋子里,挤压捆绑束缚在大塑料袋中后,将其强行塞进尺寸完全不合适的纸箱中,冒出来的部分比塞进去的高出一大截!

    祁令目光僵硬地从变形的纸箱中挪开,并在心中发弹幕评价:真是多此一举,又相当有仪式感。

    安自无似是听到了祁令的心声,默默举手低声狡辩:“不是的……最下层的衣服是比箱子小的,结果叠着叠着,每多叠一件都比下边的大半圈,等我后悔的时候已经……大势已去,最上边就随便塞了,反正塑料袋捆着掉不出来。真的,你看不见的地方都是我认真叠的……”

    祁令面无表情点点头,心说你穿麻叶衣服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她手指颤抖,指着房间角落的白色长方体:“安自无同志,你实话交代,那是什么东西。”

    “洗衣机啊。超迷你的,可爱不?”

    果然,和祁令猜的一样。

    “挺可爱的……不是,”祁令死死盯着没安好心的安自无,“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嗯呢。”

    嗯呢?!

    他还敢嗯呢?!

    祁令瞪大眼睛,按耐住蠢蠢欲动想要抬起的手,“小子,限你三句话解释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安自无是个好小子,是个假期也好好学习,各门功课在班级里遥遥领先的学霸好小子。

    “为了近距离求你让我去桌游室打工,我找老板把这里租下来了。”

    简化答题步骤是每个学霸的答题准则,安自无超额完成任务,仅用两句话就让祁令差点翻白眼撅过去。

    贴心的安自无狂按祁令人中。

    槽点太多,祁令简直不知道从何吐起,她长吸一口气,在长久的欲言又止的静默中,安自无搬了张凳子让祁令坐下,贴心地递上一杯水,“姐,有什么问题慢慢问哈,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祁令大脑宕机,重新启动后在满屏蓝底白字中随机挑选几个字母,重新组合出一段通顺流畅的话:“……你见到这儿的老板了?”

    多年合租经验让祁令很快接受了突然又多一个,某种意义上来说还不算是室友的事实,她在内心第八次重复“我是个成熟的大人”,对安自无澳洲龙虾扯谷饲柴鸡蛋的理由暂且按下不表。

    眼下她只关心一个问题——

    许夺愁也来这里了?

    “老板?”安自无顿了顿,“你是说这里的房东吗?”

    祁令:“……嗯呢。”

    轮到她了。

    “没有哇。”安自无道:“打电话联系签合同啥的都是中介一条龙,老yu……我爸问那阿姨要房东联系方式以后有事好联系,结果你猜她说啥?”

    安自无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她说,在中介挂出租是房东托人书面委托的,委托书附带的小纸条提前声明,他是个血统纯正的甩手掌柜,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房东也会因不可抗力无法到场——他压根联系不上!”

    祁令问安自无要那个特立独行的房东的电话号码。

    好家伙,还真是许夺愁的联系方式。

    祁令:“……”

    这掌柜不仅擅长甩手,还擅长甩锅。

    祁令冷哼一声。

    可不是不可抗力吗,没准压根不是同一个时空同一个次元的,许夺愁要是想赶过来,兴许得超光速。

    除非有神秘的东方力量加持,他仅靠一颗虔诚的心和两条腿来回倒腾,是断不能做到的。

    祁令这段时间里不是没有尝试联系过包括许夺愁在内的“原先认识的人”,但这个地方好像笼罩着一个看不见的智能屏障,拦截任何“向外界”发出的电子信号。

    电话能打通,消息也能发出去,但仅限于祁令来到这个世界后新加新存的。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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