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瑶被她的话惊呆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己：“我？你在说什么？”
初窈眼眶发红，强忍着的泪水掉下来，一旁的丫鬟秋筠忙道：“今日一早奴婢去厨房给小姐拿早膳的时候碰见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冬儿，她给了奴婢一碗燕窝粥，说是大小姐吩咐的，给二小姐补身子，奴婢就端了回来，谁知道二小姐刚用完就吐血，大夫看了说是中毒......”
刘大夫在一旁捋了捋胡子：“确实如此，那燕窝粥中有大量含有毒素的依兰花粉，所幸二小姐已经吐了血，将毒素都吐了出来，再喝几日药调理便可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云德义松了口气，“还需调理几日才能大好？”
还有四日就是入宫的日子了，要是耽搁了吉时，他可担待不起啊。
刘大夫略微思索，说了个保守些的时长：“加以施针，大概三五日吧。”
初窈从秋筠怀中强撑着起身，看着云德义哽咽道：“父亲，女儿从小什么都让着姐姐，可是姐姐这次当真是过分了。”
“女儿进宫是皇上的旨意，若是因为姐姐的私心害得女儿错过了入宫的日子，皇上追究下来，这可是抗旨的死罪啊！”
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很是担忧地蹙眉：“若是皇上以为是姐姐对他的旨意不满，才会有如此举动，难保不会疑心是否是父亲授意，是否是父亲对圣旨不满，这可要连累咱们云家一大家子啊！”
云德义还未发话，周氏就率先坐不住了，她高声喊冤：“老爷，你可别听这丫头一派胡言啊！这清瑶怎么可能去给她送什么燕窝粥呢？这什么依兰花粉说不定就是她自己放的，想要陷害咱们清瑶啊！”
周氏是怎么都不相信云清瑶会主动给云初窈送吃的，平时清瑶就各种看不惯她，不抢她的就算好了，怎么可能去给她送吃的？
云清瑶也急忙喊道：“父亲，真的不是我，我根本没有叫人给她送过东西！”
“冬儿一整天都跟在我身边，我院子里的人都是瞧见了的。”
冬儿跪在地上哭道：“老爷，奴婢绝对没有给二小姐送过东西啊！”
初窈捂着胸口抽泣着，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十分可怜，有下人站出来说道：“老爷，奴才确实看到冬儿姑娘今日早晨去了厨房......”
云德义眉毛一竖，怒道：“冬儿，你今日当真没去过厨房？去把厨房的人都叫过来好生审问。”
冬儿浑身一僵，她确实去过厨房，只不过并没有碰见秋筠，只是想去拿些糕点自己吃。
“我....我没去过....”
“胡说！”厨房的大娘在外边就听到她的话，急忙说道，“老爷，我亲眼看到冬儿今日进了厨房的，我们几个人都看见了。”
“是啊是啊，冬儿姑娘早晨去过厨房的......”
眼睑云德义脸色极差，周氏忙辩解道：“就算去了厨房也不能说明这燕窝粥是清瑶吩咐的，更不能说明这毒药是清瑶下的！”
初窈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氏：“难道母亲的意思，是说这药是女儿自己下的？”
她眼睫轻颤着，眼泪又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声音也满是凄凉：“母亲这般怀疑我，女儿只能已死以证清白了！”
说着初窈挣脱秋筠，赤着脚就想往柱子上撞去，把众人吓得不行。
云德义赶紧叫人拉住了她，圣旨以下，云初窈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小主，是皇家的人了，要是她在府中出事，四日后他们交不出人送进宫去，他的乌纱帽就要落地了。
“杳杳啊，你别冲动啊...”云德义急忙安抚她，“为父一定给你做主，你可别想不开做些傻事啊！”
云初窈哭哭啼啼地被秋筠扶回床边坐下，杏眸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决定。
云德义心一横，他平时再宠爱周氏母女又如何？什么都没有他的乌纱帽重要。
“你简直是心肠歹毒至极！”他指着云清瑶怒道，“杳杳是你的妹妹，你做出这般事情，不仅是害了你妹妹，还要连累咱们云家，我这怎么生出你这般歹毒愚蠢的女儿！”
云清瑶不敢相信这话是云德义说出来的，平时他对自己是万般呵护，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
“父亲，真的不是我！”她恶狠狠地瞪向初窈，“都是她胡言乱语诬陷我，父亲你怎么能这样不明是非呢！”
没等她把话说完，云德义就是一个巴掌将她打倒在地上。
“哎哟！女儿啊！”周氏尖叫一声，急忙抱住云清瑶，坐在地上就喊冤，“老爷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母女，事情都没查清你就打咱们清瑶，她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啊！”
看着云清瑶狼狈的样子，云德义也有一瞬间的后悔，不过没等他再说话，初窈就咳嗽了起来。
“咳咳....罢了，我与父亲都为着我们云家的仕途着想，母亲却只会一味地指责父亲。”她面露凄楚，“大姐姐能有母亲这般袒护，当真是叫女儿羡慕啊......”
听到她这番话，云德义想起早上的时候云初窈在书房那一番话，二女儿才十六岁，就知道要入宫为家族谋划，可两个呢？头发长见识短，丝毫没有眼力见。
云德义有一瞬间的恍惚，终究周氏是小门小户出身的，生出来的云清瑶也没有杳杳这般有远见。
他心中更加失望了，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她们拉开：“清瑶做下这般错事，送去庄子上静心思过一年。”
“至于你。”他指着周氏，心下对她极为不满，“这把年纪了还在胡闹，以后管家的权利就交给付姨娘，你给我在院子里好生反省！”
“父亲。”等他说完，初窈才柔柔地出声，“女儿倒有个想法。”
她看向周氏，周氏却从她那平静的目光中看出一丝寒意，她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就听初窈说道：
“从前母亲在世时将府中管理得井井有条，如今继母却出了这样的差错，稍有不慎就是害了我们云家。”
“依女儿所见，继母还有很多要向母亲学习的，不如从今以后继母每日去母亲牌位前跪上两个时辰，也好叫母亲在天有灵，传授继母管家的能力。”
“你做梦！”她话音刚落，周氏就差点跳起来，她怎么可能去那个短命鬼牌前跪拜？
初窈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云德义：“父亲，是女儿说错话了吗？”
云德义本来觉得不是很妥，但见周氏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心下不耐：“你说得对，以后每日就让大夫人去牌位前跪上两个时辰，也好反思下自己的错。”
“哼！”说完他也懒得再理周氏了，叮嘱了初窈几句便离开了。
周氏瘫倒在地上，初窈扶着秋筠的手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笑道：“母亲往后可要诚心跪拜，让我母亲保佑你，云家大夫人这个位置坐得稳当。”
“你....”周氏恶狠狠地瞪着她。
初窈也不怕她，微微偏着头笑了。
-------
永昭七年，五月初十。
京城已逐渐进入盛夏。
初窈进宫这一日天朗气清，暖阳照映在红墙金瓦之上，细碎的阳光透过枝桠洒落在一群秀女身上。
天气虽热，但走在禁卫森严的宫道上，四周却是冷清压抑。
这一批入选的秀女一宫六人，每人可带一名贴身丫鬟入宫，卯时便由宫中的嬷嬷接到了螽斯门，随后再由各宫的掌事宫女太监们接走。
螽斯门是后宫和前朝的分界处，这会众人刚好齐聚在此，望着幽深的宫道，初窈只觉得一阵凉意从心头窜起。
旁人都以为她不愿入宫，圣上的这道旨意也是叫人感到疑惑。
可没人知道，为了这个进宫的机会，她足足筹谋了一个月。
从听闻沈瑞死讯的那一刻起，初窈就知道靖王府是再也靠不住了。她不愿被云德义安排她的未来，不想看到周氏用她的婚事去谋划，更不想让云家好过，所以她要找一个靠山。
一个能够叫周氏，叫云家都忌惮的靠山。
沈瑞曾是圣上的伴读，两人即是君臣，也是挚友。
从前跟在沈瑞身边是，初窈也见过封珩几次，在她仅有的记忆中，那是一个极其冷情威严的男子。
可他是沈瑞的好友，沈瑞为国征战，作为一位明君，看见自己的下属兼挚友的未婚妻被逼到想要自尽的地步，她不信他会坐视不管。
进宫这只是第一步，因着她的身份，封珩不可能真把她当成普通嫔妃一般去宠幸，唯有徐徐图之。
初窈敛下眉目，从小她就明白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想要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取。
一同入宫的五位秀女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最终由太后和皇后挑选出来的，乍然看见初窈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众人都用隐晦的目光打量着她。
初窈只做不觉，似是胆怯地站在角落中，盯着自己的绣鞋发呆。
“奴婢见过各位小主。”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初窈抬头，便见面前站着一位嬷嬷，她微微屈身道：“奴婢是储秀宫的教习嬷嬷，各位小主入了宫还需学习宫中的规矩，这三日便由奴婢为各位小主传授。等到三日后拜见了皇后娘娘，敬事房便会将各位小主的绿头牌挂上。”
一旁的粉衣少女闻言，忙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袋子递过去：“那就有劳嬷嬷了。”
金嬷嬷只是扫了一眼那钱袋子，往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小主客气了，各宫的掌事宫女已经到了，便由她们先带小主们回宫修整。”
那粉衣女子尴尬地收回手，侧过头撇了撇嘴，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一个身着绿色宫装的宫女来到初窈面前行礼：“奴婢玉琴见过云才人，奴婢是皎月阁的掌事宫女，还请小主随奴婢来。”
初窈微微笑道：“玉琴姑娘不必多礼。”
从螽斯门到皎月阁，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宫道，四周都是红墙金瓦，路过的宫人都是屏息凝神地垂着头迅速通过，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皎月阁在宫中的西北方，离皇后娘娘居住的凤仪宫，还有皇上起居的乾元殿都不算远。”一路上玉琴给她说着宫中的一些琐事，“这三日储秀宫会派人来教授小主宫中的规矩，等到三日后去凤仪宫请安，皇上便会传召小主侍寝了。”
虽然知道封珩不会传召她，初窈还是娇羞地垂下了眼睫，耳根子都有些泛红。
玉琴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身上，今日初窈身着一件绣着玉兰花样式的紫色锻裙，她身姿纤细，仿佛一抹出岫轻云一般娇柔，黑发如云，柳眉弯弯，一双明亮的杏眸如秋水般澄澈，右眼尾下一点暗红色的泪痣让整个人都多了一份妩媚的风情。
玉琴见过宫中很多娘娘，却还是会为初窈的美貌怔楞。
想起这些日子宫中对于这位小主的传言，玉琴似乎能理解了，为何皇上不惧流言蜚语也要宣她入宫。
几人走在宫道上，前方却突然响起了击掌声。
玉琴立马拉着初窈的衣袖退到一旁，小声解释：“是皇上的御辇经过。”
学着玉琴的样子，初窈退至宫墙处，弯下腰肢蹲身行礼。
早在她行礼之时，封珩便注意到了。
看见她的一瞬间，他才想起今日是新妃入宫的日子。
实在是这些天前朝事忙，他也没功夫管这些小事。
想起那日女子的哭诉，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她所言，若是那日自己只是随口吩咐几句，怕是隔了三两日就忘了，她的处境估计更加艰难。
御辇适时停了下来，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一路上可还好？”
似乎没想到皇上会停下来和她说话，初窈慢了一息才想起回话：“回皇上，嫔妾一切都好。”
听到“嫔妾”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封珩心底有些莫名的情绪，他捻了捻手中的扳指，视线落在她身上。
女子神色淡淡的，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入宫而有半分喜悦或是担忧。
封珩甚至觉得她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都不一样，很淡的妆容，黛眉轻蹙，连脸色都还有些苍白，似是精神不佳。只不过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一份惹人怜惜的柔弱感。
封珩摩挲着手中的扳指，似乎有些明白了沈瑞曾经的心思。
这样的女子，会让人想要抱在怀中呵护，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无事便好。”
留下这句话，御辇便离开了。
玉琴和秋筠扶着初窈起身，玉琴似乎有些高兴：“皇上还记得小主，想来很快便会宣小主侍寝的。”
初窈回过头看着封珩离去的方向，眼中的情绪复杂。
转道的时候，封珩不知为何，回过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瞧见女子瘦削的背影。微风轻轻吹起她的裙摆和脑后的青丝，离去的身姿单薄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
“啧。”他突然轻嗤了一声。
杨海闻声有些疑惑地问道：“皇上可有何吩咐？”
男人手指轻点着扶手，漫不经心地道：“寻个太医去皎月阁。”
初窈眼眶发红，强忍着的泪水掉下来，一旁的丫鬟秋筠忙道：“今日一早奴婢去厨房给小姐拿早膳的时候碰见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冬儿，她给了奴婢一碗燕窝粥，说是大小姐吩咐的，给二小姐补身子，奴婢就端了回来，谁知道二小姐刚用完就吐血，大夫看了说是中毒......”
刘大夫在一旁捋了捋胡子：“确实如此，那燕窝粥中有大量含有毒素的依兰花粉，所幸二小姐已经吐了血，将毒素都吐了出来，再喝几日药调理便可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云德义松了口气，“还需调理几日才能大好？”
还有四日就是入宫的日子了，要是耽搁了吉时，他可担待不起啊。
刘大夫略微思索，说了个保守些的时长：“加以施针，大概三五日吧。”
初窈从秋筠怀中强撑着起身，看着云德义哽咽道：“父亲，女儿从小什么都让着姐姐，可是姐姐这次当真是过分了。”
“女儿进宫是皇上的旨意，若是因为姐姐的私心害得女儿错过了入宫的日子，皇上追究下来，这可是抗旨的死罪啊！”
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很是担忧地蹙眉：“若是皇上以为是姐姐对他的旨意不满，才会有如此举动，难保不会疑心是否是父亲授意，是否是父亲对圣旨不满，这可要连累咱们云家一大家子啊！”
云德义还未发话，周氏就率先坐不住了，她高声喊冤：“老爷，你可别听这丫头一派胡言啊！这清瑶怎么可能去给她送什么燕窝粥呢？这什么依兰花粉说不定就是她自己放的，想要陷害咱们清瑶啊！”
周氏是怎么都不相信云清瑶会主动给云初窈送吃的，平时清瑶就各种看不惯她，不抢她的就算好了，怎么可能去给她送吃的？
云清瑶也急忙喊道：“父亲，真的不是我，我根本没有叫人给她送过东西！”
“冬儿一整天都跟在我身边，我院子里的人都是瞧见了的。”
冬儿跪在地上哭道：“老爷，奴婢绝对没有给二小姐送过东西啊！”
初窈捂着胸口抽泣着，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十分可怜，有下人站出来说道：“老爷，奴才确实看到冬儿姑娘今日早晨去了厨房......”
云德义眉毛一竖，怒道：“冬儿，你今日当真没去过厨房？去把厨房的人都叫过来好生审问。”
冬儿浑身一僵，她确实去过厨房，只不过并没有碰见秋筠，只是想去拿些糕点自己吃。
“我....我没去过....”
“胡说！”厨房的大娘在外边就听到她的话，急忙说道，“老爷，我亲眼看到冬儿今日进了厨房的，我们几个人都看见了。”
“是啊是啊，冬儿姑娘早晨去过厨房的......”
眼睑云德义脸色极差，周氏忙辩解道：“就算去了厨房也不能说明这燕窝粥是清瑶吩咐的，更不能说明这毒药是清瑶下的！”
初窈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氏：“难道母亲的意思，是说这药是女儿自己下的？”
她眼睫轻颤着，眼泪又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声音也满是凄凉：“母亲这般怀疑我，女儿只能已死以证清白了！”
说着初窈挣脱秋筠，赤着脚就想往柱子上撞去，把众人吓得不行。
云德义赶紧叫人拉住了她，圣旨以下，云初窈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小主，是皇家的人了，要是她在府中出事，四日后他们交不出人送进宫去，他的乌纱帽就要落地了。
“杳杳啊，你别冲动啊...”云德义急忙安抚她，“为父一定给你做主，你可别想不开做些傻事啊！”
云初窈哭哭啼啼地被秋筠扶回床边坐下，杏眸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决定。
云德义心一横，他平时再宠爱周氏母女又如何？什么都没有他的乌纱帽重要。
“你简直是心肠歹毒至极！”他指着云清瑶怒道，“杳杳是你的妹妹，你做出这般事情，不仅是害了你妹妹，还要连累咱们云家，我这怎么生出你这般歹毒愚蠢的女儿！”
云清瑶不敢相信这话是云德义说出来的，平时他对自己是万般呵护，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
“父亲，真的不是我！”她恶狠狠地瞪向初窈，“都是她胡言乱语诬陷我，父亲你怎么能这样不明是非呢！”
没等她把话说完，云德义就是一个巴掌将她打倒在地上。
“哎哟！女儿啊！”周氏尖叫一声，急忙抱住云清瑶，坐在地上就喊冤，“老爷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母女，事情都没查清你就打咱们清瑶，她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啊！”
看着云清瑶狼狈的样子，云德义也有一瞬间的后悔，不过没等他再说话，初窈就咳嗽了起来。
“咳咳....罢了，我与父亲都为着我们云家的仕途着想，母亲却只会一味地指责父亲。”她面露凄楚，“大姐姐能有母亲这般袒护，当真是叫女儿羡慕啊......”
听到她这番话，云德义想起早上的时候云初窈在书房那一番话，二女儿才十六岁，就知道要入宫为家族谋划，可两个呢？头发长见识短，丝毫没有眼力见。
云德义有一瞬间的恍惚，终究周氏是小门小户出身的，生出来的云清瑶也没有杳杳这般有远见。
他心中更加失望了，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她们拉开：“清瑶做下这般错事，送去庄子上静心思过一年。”
“至于你。”他指着周氏，心下对她极为不满，“这把年纪了还在胡闹，以后管家的权利就交给付姨娘，你给我在院子里好生反省！”
“父亲。”等他说完，初窈才柔柔地出声，“女儿倒有个想法。”
她看向周氏，周氏却从她那平静的目光中看出一丝寒意，她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就听初窈说道：
“从前母亲在世时将府中管理得井井有条，如今继母却出了这样的差错，稍有不慎就是害了我们云家。”
“依女儿所见，继母还有很多要向母亲学习的，不如从今以后继母每日去母亲牌位前跪上两个时辰，也好叫母亲在天有灵，传授继母管家的能力。”
“你做梦！”她话音刚落，周氏就差点跳起来，她怎么可能去那个短命鬼牌前跪拜？
初窈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云德义：“父亲，是女儿说错话了吗？”
云德义本来觉得不是很妥，但见周氏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心下不耐：“你说得对，以后每日就让大夫人去牌位前跪上两个时辰，也好反思下自己的错。”
“哼！”说完他也懒得再理周氏了，叮嘱了初窈几句便离开了。
周氏瘫倒在地上，初窈扶着秋筠的手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笑道：“母亲往后可要诚心跪拜，让我母亲保佑你，云家大夫人这个位置坐得稳当。”
“你....”周氏恶狠狠地瞪着她。
初窈也不怕她，微微偏着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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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七年，五月初十。
京城已逐渐进入盛夏。
初窈进宫这一日天朗气清，暖阳照映在红墙金瓦之上，细碎的阳光透过枝桠洒落在一群秀女身上。
天气虽热，但走在禁卫森严的宫道上，四周却是冷清压抑。
这一批入选的秀女一宫六人，每人可带一名贴身丫鬟入宫，卯时便由宫中的嬷嬷接到了螽斯门，随后再由各宫的掌事宫女太监们接走。
螽斯门是后宫和前朝的分界处，这会众人刚好齐聚在此，望着幽深的宫道，初窈只觉得一阵凉意从心头窜起。
旁人都以为她不愿入宫，圣上的这道旨意也是叫人感到疑惑。
可没人知道，为了这个进宫的机会，她足足筹谋了一个月。
从听闻沈瑞死讯的那一刻起，初窈就知道靖王府是再也靠不住了。她不愿被云德义安排她的未来，不想看到周氏用她的婚事去谋划，更不想让云家好过，所以她要找一个靠山。
一个能够叫周氏，叫云家都忌惮的靠山。
沈瑞曾是圣上的伴读，两人即是君臣，也是挚友。
从前跟在沈瑞身边是，初窈也见过封珩几次，在她仅有的记忆中，那是一个极其冷情威严的男子。
可他是沈瑞的好友，沈瑞为国征战，作为一位明君，看见自己的下属兼挚友的未婚妻被逼到想要自尽的地步，她不信他会坐视不管。
进宫这只是第一步，因着她的身份，封珩不可能真把她当成普通嫔妃一般去宠幸，唯有徐徐图之。
初窈敛下眉目，从小她就明白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想要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取。
一同入宫的五位秀女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最终由太后和皇后挑选出来的，乍然看见初窈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众人都用隐晦的目光打量着她。
初窈只做不觉，似是胆怯地站在角落中，盯着自己的绣鞋发呆。
“奴婢见过各位小主。”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初窈抬头，便见面前站着一位嬷嬷，她微微屈身道：“奴婢是储秀宫的教习嬷嬷，各位小主入了宫还需学习宫中的规矩，这三日便由奴婢为各位小主传授。等到三日后拜见了皇后娘娘，敬事房便会将各位小主的绿头牌挂上。”
一旁的粉衣少女闻言，忙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袋子递过去：“那就有劳嬷嬷了。”
金嬷嬷只是扫了一眼那钱袋子，往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小主客气了，各宫的掌事宫女已经到了，便由她们先带小主们回宫修整。”
那粉衣女子尴尬地收回手，侧过头撇了撇嘴，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一个身着绿色宫装的宫女来到初窈面前行礼：“奴婢玉琴见过云才人，奴婢是皎月阁的掌事宫女，还请小主随奴婢来。”
初窈微微笑道：“玉琴姑娘不必多礼。”
从螽斯门到皎月阁，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宫道，四周都是红墙金瓦，路过的宫人都是屏息凝神地垂着头迅速通过，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皎月阁在宫中的西北方，离皇后娘娘居住的凤仪宫，还有皇上起居的乾元殿都不算远。”一路上玉琴给她说着宫中的一些琐事，“这三日储秀宫会派人来教授小主宫中的规矩，等到三日后去凤仪宫请安，皇上便会传召小主侍寝了。”
虽然知道封珩不会传召她，初窈还是娇羞地垂下了眼睫，耳根子都有些泛红。
玉琴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身上，今日初窈身着一件绣着玉兰花样式的紫色锻裙，她身姿纤细，仿佛一抹出岫轻云一般娇柔，黑发如云，柳眉弯弯，一双明亮的杏眸如秋水般澄澈，右眼尾下一点暗红色的泪痣让整个人都多了一份妩媚的风情。
玉琴见过宫中很多娘娘，却还是会为初窈的美貌怔楞。
想起这些日子宫中对于这位小主的传言，玉琴似乎能理解了，为何皇上不惧流言蜚语也要宣她入宫。
几人走在宫道上，前方却突然响起了击掌声。
玉琴立马拉着初窈的衣袖退到一旁，小声解释：“是皇上的御辇经过。”
学着玉琴的样子，初窈退至宫墙处，弯下腰肢蹲身行礼。
早在她行礼之时，封珩便注意到了。
看见她的一瞬间，他才想起今日是新妃入宫的日子。
实在是这些天前朝事忙，他也没功夫管这些小事。
想起那日女子的哭诉，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她所言，若是那日自己只是随口吩咐几句，怕是隔了三两日就忘了，她的处境估计更加艰难。
御辇适时停了下来，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一路上可还好？”
似乎没想到皇上会停下来和她说话，初窈慢了一息才想起回话：“回皇上，嫔妾一切都好。”
听到“嫔妾”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封珩心底有些莫名的情绪，他捻了捻手中的扳指，视线落在她身上。
女子神色淡淡的，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入宫而有半分喜悦或是担忧。
封珩甚至觉得她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都不一样，很淡的妆容，黛眉轻蹙，连脸色都还有些苍白，似是精神不佳。只不过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一份惹人怜惜的柔弱感。
封珩摩挲着手中的扳指，似乎有些明白了沈瑞曾经的心思。
这样的女子，会让人想要抱在怀中呵护，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无事便好。”
留下这句话，御辇便离开了。
玉琴和秋筠扶着初窈起身，玉琴似乎有些高兴：“皇上还记得小主，想来很快便会宣小主侍寝的。”
初窈回过头看着封珩离去的方向，眼中的情绪复杂。
转道的时候，封珩不知为何，回过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瞧见女子瘦削的背影。微风轻轻吹起她的裙摆和脑后的青丝，离去的身姿单薄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
“啧。”他突然轻嗤了一声。
杨海闻声有些疑惑地问道：“皇上可有何吩咐？”
男人手指轻点着扶手，漫不经心地道：“寻个太医去皎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