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天底下那么多人命,我不信你救的过来!你以为你是超人?”梁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是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至少他不是因为跟那个女人旧情难了才去的。

    他下意识看了眼陈欢,发现陈欢根本就没在听他们说话,目光空洞的望着地面发呆。

    婚纱的裙摆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隐隐露出她缠了纱布的脚。

    梁老爷子看了陈欢,“丫头,医院的事你不用担心,爷爷会派人守着,你先回去等消息!”

    陈欢回过神来,刚要开口,梁老爷子又吼了梁君宥一嗓子,“先送丫头回去休息,你再回家领罚!”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蕊走过来要把儿子拉起来,却听老爷子的声音传来,“让他跪着,直到亲家母醒来!”

    方蕊讪讪的缩回了手,“君宥,你别怪你爷爷,明天回家好好跟爷爷解释解释,这事就过去了。”

    梁君宥没吭声,现在的问题并不在梁家,而在陈家。

    见儿子不搭理自己,方蕊只能不甘心的先离开。

    梁浩威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话却是对着陈欢说的,“这小子随你发落,只要留口气就行,不用客气!”

    陈欢眼睛动了动,但没说话。

    电梯打开又合上了,走廊里重新归于静谧,梁君宥直挺挺的跪在地板上,目光炙热的望着陈欢,“先回家把衣服换了,你这样会……”

    砰!陈欢转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寂静的走廊里,还回荡着嗡嗡的声响。

    这么闹了一场,陈欢真的是累了,其实她早在梁老爷子教训梁君宥的时候就想开口阻止让他们离开,可对方毕竟是长辈,她不好赶人。

    还有一点,她希望母亲能被“吵”醒来,哪怕是因为愤怒也好,只要醒来看看她,别再像现在一样昏迷不醒。

    门开了,一道黑影将她笼罩。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道黑影就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离开……

    “放手!”陈欢冷漠的看着他,除了厌恶和憎恶,眼神里没有一丝“新婚夫妇”该有的柔情。

    梁君宥不哼声,绷着脸把她塞进了车里,她身体的温度太低了,再这么下去会先倒下的!

    他帮她系安全带的时候身子靠的近了些,陈欢像是受惊的猫一样向后躲藏着,“别碰我!”

    “我送你回去再来医院守着!你现在必须休息!”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她挣扎着去拉车门,可他已经先一步把车门上了锁。

    他将她的双手按压在头顶,目光炙烈,“你再挣扎,我不介意用另一种方式让你听话!”

    “禽兽!”她通红的双眸里似有火光迸射而出!

    她的父母还躺在医院里,他却还在想那种事!

    梁君宥于心不忍,放软了语气,“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否则爸妈醒了你却倒下了,他们会担心的。”

    陈欢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是啊,她不能再让父母担心了,这种时候她不该意气用事。

    见她安静了,梁君宥才发动车子往家驶去。

    一路上陈欢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直勾勾看着前面,那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车子开的很快,刚一到家,陈欢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可是因为脚上有伤,落地的时候身子踉跄了几下。

    刘婶一直在家里等着,她还特意把客厅里装饰了一番,为了能让家里有点新婚的喜庆氛围。

    听到外面有声音赶紧迎了出来,祝福的话还没开口,就先愣住了,太太怎么会这么狼狈?

    “太太!”她小跑着迎出来,扶住脚步踉跄的陈欢,惊呼连连,“太太,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连外套也没穿?这样会感冒的啊!您身子本来就虚弱,怎么还光脚走路?这天气的地面都是发寒的!”

    陈欢像是听不到她的话一样,紧咬着牙关支撑着身体。

    梁君宥大步走过来将她抱起,匆匆往楼上走去。

    陈欢连挣扎都没有了,躺在他怀里像一片残破的纸张,没有温度没有知觉。

    “先生,我先去熬点姜汤吧?”刘婶小心翼翼道。

    梁君宥随口应了一声,“打电话让阿玉过来……”

    “别过来!”原本没有反应的陈欢在听到这话时却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刘婶被吓了一跳,这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该不会婚礼上被人打劫了受了惊吓?

    可她不敢问,毕竟现在不是时候,而且这是先生太太的私事。

    梁君宥没看刘婶,紧紧搂着陈欢安慰,“好,不过来,你不喜欢的谁都不会来。”

    他知道陈欢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因为她知道颜玉跟白霜霜关系不切,而且这些日子白霜霜都是住在颜玉的医院里的,就连把他叫走的电话也是颜玉打的。

    “你也滚。”她一字一句,不带任何感情道。

    梁君宥心口一疼,“好,你乖乖睡着了我就走。”

    陈欢闭了眼睛不想再看他,更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现在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大不了一起毁灭。

    回了卧室,梁君宥将她放到床上,想要放水让她泡澡的,可是想起医生说过她脚上不能沾水,只好放弃。

    “把衣服换了舒服点。”他拿了睡衣过来,柔声的哄劝着。

    “我自己换,请你出去。”她张了张嘴,身子却没动。

    梁君宥知道她不会换的,便坚持,“听话,衣服上都是寒气,这样会……”

    话还没说完,陈欢忽然站起来开始脱婚纱,可婚纱有些紧,她几次都没能碰到拉链,一怒之下竟然胡乱的撕扯起来。

    梁君宥想帮她,她抬手就是一耳光抽到他脸上,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了两道红印。

    可梁君宥并不觉得疼,反而觉得痛快,“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我帮你!”

    话还没说完,陈欢已经把破烂的婚纱扯了下来。

    她里面只穿着一套薄到几近透明的蕾丝内衣,冻到发红的肌肤完全暴露在他眼前,却并没有任何的情欲,而是一种嘲讽,发自骨子里的嘲讽!

    她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满意了?”

    她没指望他回答,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因为扯到了伤口,疼出一身冷汗来。

    梁君宥在床边默默的坐着,看着那条已经不成样子的婚纱,心底一片凄凉。

    这条婚纱就像他跟她的感情,看起来精致美丽,可实际却破败不堪。

    可这都是他选择的,从决定撕毁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总有一天他们会走到这一步,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并且是以这种万劫不复的模样。

    如果陈德元和李芸没有发生车祸,这件事会更好处理些,可现在……

    “欢欢,你生我的气就打我一顿,别在自己心里闷着,爸妈那边我会……”

    “滚!”她歇斯底里的吼着,吼到嗓子破了音。

    梁君宥眸光深谙了几分,如果是往常,他早就发脾气惩罚她了,可是今天他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他欠她的。

    按捺下心头的愧疚,他放柔了声音,“好,我去医院守着爸妈,你乖乖休息,妈醒来我会通知你。”

    说罢,也不管陈欢答不答应,带上门出去了。

    刘婶一直在外面等着,手里还端着熬好的姜汤,“先生……”

    “让太太把姜汤喝了再睡,另外,看紧她,别让她出去。”

    “好的先生。”

    刘婶恭敬的应着,轻轻推开门进去了。

    陈欢正蒙着被子颤抖着身子,刘婶叹了口气,把姜汤放在桌子上走了过去,“太太,先喝了姜汤吧,暖暖身子。”

    陈欢微微动了动身子,嗓音沙哑道,“放着吧。”

    “太太,先生吩咐要看着您喝下去……”

    “出去!”

    刘婶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只能耐着性子劝,“太太,夫妻之间吵架是难免的事,可还是要过一辈子,您不能气着自己啊!”

    陈欢不想听她说话,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所以最后,她还是起来把姜汤喝了,才又重新躺下。

    刘婶这才放了心,轻手轻脚带上门出去了,临关门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陈欢没吭声,听着房门关上,刚抑制住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梁君宥逃婚的时候她没哭,看到父母出车祸被送到医院也没哭。

    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被吓傻了,哭不出来。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她才被悲恸席卷着涌出了心酸和眼泪。

    她不是无坚不摧没有感情的怪物,她也会害怕也会恐惧,也会担心失去。

    大概她是被上天诅咒的人吧?所以靠近她的全都不会有好下场,可为什么老天偏偏要留下她这条残破的命呢?

    梁君宥赶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他没想到的是,陈德元竟然在他离开的两个小时内安排了私人飞机过来,把李芸接走了。

    看着空荡荡的病房,他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电话响了,是王凯泽打来的,“人找到了,关在老地方。”

    “恩。”

    他应了一声就要挂电话,王凯泽又道,“用不用我过去?”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

    “好。”

    王凯泽先挂了电话,看着暗下来的屏幕,梁君宥心底压抑的怒火以缓慢的速度疯长起来。

    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下起雨来,还夹杂着零星的雪花。

    他拢了拢衣服钻进车子,往东郊的一处汽车报废站驶去。

    赶到的时候,地面已经积了一层水,薄薄的一层雪花落在上面,一脚踩下去,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报废站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灯,从外面看不出什么。

    推门进去,空荡荡的房间里放置着沙发和桌子,两名身材健壮的男人坐在上面等着,见他进来都恭敬的起身。

    “梁先生!”

    他点点头,转头看向被绑在一边椅子上的男人,男人的脑袋耷拉着,显然是被弄昏了。

    身材健壮的男人会意,端了盆水走过去,兜头浇到了男人身上,男人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别打我,别打我!”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才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瞳孔瞬间放大,露出强烈的惊恐神色,“云……梁少?”

    “认得我?那就不用我多说了。”梁君宥冷漠的看着他,“自己说,还是我帮你?”

    “我说,我全都说,别打我!”男人惊恐的看着那两名身材健壮的男人,显然被绑来的时候并不怎么友好。

    梁君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喘了几口气,眼睛也不眨道,“我就是从网上保存了几张图片想赚笔钱,可是陈小姐直接拒绝了,我没办法,只想把这烫手的山芋给推出去,最后只好卖给一个网上的人。梁少,我说的都是实话,是那个人让我把照片发送出去的,他说只要按照他说的做就会给我尾款,还说会平安的送我离开!”

    梁君宥举高临下的看着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他不自觉畏缩起来,“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我可以把那个人的账号告诉您!我就是想赚钱,我母亲得了癌症,我需要一大笔钱治病……”

    梁君宥回头看了一眼,马上有人拿了笔记本过来。

    男人把对方的账号说了出来,然后一脸哀求的望着梁君宥。

    “梁先生,是个空号。”

    男人脸色大变,“不是的,一定是他早有防备!梁少,我真的说的是实话,我……啊!”

    他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刺耳。

    梁君宥松了手,男人的右手无力的耸拉下来,已经脱臼了。

    他面色痛苦的喘息着,“求求您放过我,求求您……”

    “哪只手发送的?”梁君宥又问了一句。

    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他。

    梁君宥没了耐心,“两只手都废了!我要他这辈子都用不了手机!”

    “是,梁先生!”

    身后的人迅速上前,一把扯住男人的手臂,只听咔嚓几声诡异的声响,伴随着男人的鬼哭狼嚎,两条手臂以一种扭曲的形状弯折了起来。

    男人直接疼晕了过去,可是马上又被水泼醒了。

    他看着梁君宥,仿佛在看着来自地狱的恶鬼,恐惧到连牙齿都在打颤!

    “你还有两条腿,还有几根肋骨,所以……还有两次机会,好好考虑清楚了。”

    “我不想死,别杀我……”

    梁君宥实在觉得烦,干脆走到外面抽烟去了,把人交给了手下。

    外面的空气有些湿冷,雨水夹杂着雪花直往他脸上拍。

    他却像没有知觉一样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幽暗的眸底波涛涌动……

    梁君宥回去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刘婶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听到声音惊醒过来,待看清楚是梁君宥后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太太醒了。

    “先生,太太一直睡着,没出来。”

    “恩,你去休息吧。”

    “锅里还有姜汤,您也喝一碗去去寒气吧。”

    “不用。”

    梁君宥摆摆手,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径直上了楼。

    手放在卧室的门把手上,却又收了回来,转身进了隔壁的客房。

    简单的冲了个澡换了衣服,才感觉身上舒服了些。

    陈欢睡眠减,昨天晚上她肯定没睡着,按照平常的习惯这时候刚入眠,所以他不忍心过去吵她。

    头像被针刺着一样痛,他却睡不着,脑袋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个男人被审了半夜,也没交代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说的账户和号码全都是空号。

    可他已经半死不活了,又不能真的杀了。

    看来这次幕后动手的人是个熟手,竟然能做到不留一丝痕迹。

    想到这些头更痛了,他起身走到窗前点燃一支烟。

    朦胧的烟雾中,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出了房门往书房走去。

    书架最下面的盒子里静静的放置着一只蓝色外壳的U盘,与他的那只稍稍有些差别,上面的字母标识不同,但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上次陈欢看到他的那只U盘后反应太大,他便在她去公司以后在她的东西里“随便翻了翻”,没想到竟然找到了这一只。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欠妥当,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这只U盘就像是她与他之间的定时炸弹,不接触,永远都有危险。

    他犹豫了许久,握的那只U盘都有些发烫了,还没办法下定决心。

    偷窥别人的秘密是他最不屑的事,可是现在,他却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在偷窥陈欢的秘密。

    耳边又回荡起白霜霜在疯狂状态下说过的话,她说陈欢手里有所有关于秦瑞车祸的事,如果是真的,那一定就在这只U盘里。

    可是他真的有勇气去亲手打开那扇潘多拉之门么?

    打开后,他能承受住关于她和秦瑞的那些过往的冲击?

    指尖的烟蒂燃尽了,他吃痛松了手,烟蒂落在地毯上,将印花的地毯烧出一个黑色的小洞来,却仿佛烫在了他心头。

    他拉开椅子坐下,将U盘插进了电脑,然后开机。

    屏幕亮了,U盘的内容却没办法直接显示出来,因为需要密码。

    他试了几个,她的密码,还有秦瑞的,都不对,最后只能放弃。

    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没有接。

    却在三十秒之后,书房里多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先生,您找我?”小林恭敬的站在那里问道。

    梁君宥将那只蓝色的U盘放在桌子上,声音低沉道,“破译了,我需要里面的东西。”

    “是,先生……”

    小林带上门出去了,他向后仰着靠在椅背上,额头突突的泛疼,轰隆轰隆的声响充斥着耳膜。

    他长长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既然是秘密,总有揭露的一天,他只是让那天来的更早些罢了。

    他只想要把一切掌握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不要让事情恶化到无力回天的地步……

    陈欢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明明睡了很久,却比没睡还要难受。

    头疼的像要裂开,身体仿佛被车子碾压过,从脚底到指尖,稍稍动一下都能疼出一身冷汗来。

    她知道自己又病了。

    梁君宥开门进来,刚好看到她揉着太阳穴,脸色发白的模样,下意识皱起眉头来。

    他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很烫。

    “发烧了,先去医院。”

    他没说让颜玉过来的话,之前她很反对,所以他不想再惹她心情不好。

    陈欢没看他,掀开被子想下楼,可是腿发软,身子踉跄了几下又跌坐回床上了。

    梁君宥脸色也不怎么好,“你生我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想打想骂,等你病好了。”

    他弯腰去抱她,陈欢厌恶的避开了。

    她要去医院陪母亲。

    梁君宥最怕她这种不说话的态度,他宁愿她骂他一顿或者打他一顿,也好过冷战。

    偏偏陈欢现在累到连话都不想说,尤其是跟他。

    她定了定神才有精神,起身进了浴室。

    没力气洗澡,就只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随便挑了两件厚厚的衣服套在身上。

    就算这样还是冷的发抖,而且她感觉自己要被衣服压垮了,现在的衣服料子怎么这么厚?

    梁君宥始终默默的看着她,见她下楼了,他才跟着出去。

    “太太,我煮了点白粥,您现在喝么?”刘婶看到她下楼迎了上来。

    “不用。”陈欢随口应了一句,径直住门外走,她真的是没什么胃口。

    刘婶向梁君宥投去目光,可梁君宥现在也不敢随便招惹陈欢,“先热着,一会儿太太回来喝。”

    小林在外面候着,现在他已经成了陈欢的专职司机。

    自婚礼的事发生之后,梁君宥给他新下了命令,以后无论陈欢去哪,他都要贴身保护,就算是去洗手间他也要先清了场然后在外面守着。

    陈欢打开门坐了进去,她现在也没什么精神自己开车,所以不想争那所谓的面子。

    谁料梁君宥也跟着坐了上来,引起了她的不快。

    她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西装革履,却掩饰不住脸上的憔悴,他昨天真的去医院接着跪了?显然不可能!

    想开口问他母亲的状况,可是懒得张嘴,便转头看窗外了。

    梁君宥也没吭声,只是吩咐司机开车。

    车里开着空调很暖,再加上小林开车平稳,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被梁君宥抱在怀里,正穿过长长的走廊往前走。

    “放开我。”她挣扎起来,不是因为被他抱着,而是因为这不是母亲住的那间医院,而是颜玉那里!

    其实梁君宥一开始就是打算带她来颜玉这里看病的,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所以憋着什么也没说,半路等到她睡着以后才让小林掉头过来的。

    “你病的很厉害,别的医生不了解你的身体状况,所以只能到阿玉这里来,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他,我让他派别人过来。”

    “我要去看我妈。”她冷冷道。

    “抱歉。”他说了一句,刚好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陈欢被他放在病床上,直勾勾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梁君宥坐在床边看着她,“昨天晚上我回医院的时候爸妈就已经坐私人飞机转院了,我回去的时候见你睡着,就没跟你说。你放心,我已经派人查了,一旦查到在哪家医院我们马上就过去。”

    陈欢眸底的怒火渐渐熄灭,转而涌上一层浓浓的愧疚和嘲讽。

    那模样让他心疼。

    “这后果是因为我才造成的,该愧疚的人是我不是你。”

    陈欢抬起眼帘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仿佛在看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

    “不用,他们不想见我,那就不见了。”

    她心底泛起浓烈的苦,这种苦,没人能懂。

    父母竟连个悔过的机会都不给她么?

    梁君宥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伸手轻轻帮她拨开额前的碎发,嗓音有些沙哑,“听话,先吊点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去郓城。”

    “我没病,不用打点滴。”她主要是不想看见颜玉。

    “你听话,戒指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她微蹙黛眉瞪着他,“你翻我东西?”

    梁君宥没反驳,上次他去找蓝色U盘的时候恰好发现的,冯熠然恨不得把整个地球翻个遍要找到的东西,其实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梳妆台抽屉里,不知道冯熠然知道这事以后会不会抓狂。

    “无耻!”她咬牙切齿骂了一句。

    一个大男人竟然卑鄙到去翻女人的东西,不仅无耻还龌龊!

    可偏偏她还没办法反抗,那枚戒指是辛晴差点赔上命才交给她的,如果就这么还给冯熠然了,她也不甘心,而且还害了辛晴。

    知道她已经妥协了,梁君宥起身去开门,医生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你怎么过来了?”他看着站在外面的颜玉有些不悦。

    颜玉挠了挠头,“我就是想来跟二嫂道个歉,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梁君宥没吭声,侧开身子让他进来了。

    陈欢反倒没有在家的时候那么抗拒了,但表情还是不冷不热。

    “二嫂,我来跟你道歉的,那天的事是我不对,你想怎么着都行,打我骂我随你开心!只要别再生我气就行了。”

    陈欢默默低头看着床单,没吭声。

    她还真能打他骂他么?

    颜玉有些尴尬,“二嫂,我真的知道错了,那天事发突然,我也吓懵了,实在是没办法才给我哥打的电话,我真没想到后来……”

    “没关系,如果是我也会选择帮白霜霜。”她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眼底的冰凉让人心寒。

    颜玉忽然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憋屈,可他还不得不承认,陈欢说的一点没错,当时他对白霜霜确实是生了怜悯之心的,如果硬来,那么多医生护士不可能真的控制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欢欢!”梁君宥开了口,他带她来是看病的,不是让他们再吵架的。

    “哥!二嫂说的没错,我当时确实是自私了。”颜玉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笑的格外苦涩,“现在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我眼瞎没看清楚。二嫂,你不原谅,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总得先让我帮你看了病。”

    其实是他被王凯泽骂了一顿,也听说了之后婚礼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所以清醒了。

    知道白霜霜设了多大的一个计谋害陈欢,所以他后悔了。

    他给陈欢打点滴,陈欢没拒绝,但也谈不上合作。

    她知道自己总不能这么病恹恹的,抱着在哪看都是看的心思才说服自己没当场翻脸走人。

    梁君宥的电话响了,他走到一边去接。

    颜玉也帮她吊好了点滴,“二嫂你先睡一会儿,这几瓶都吊完还要三个小时。”

    陈欢依旧没吱声,靠着床头闭上了眼。

    等颜玉离开,梁君宥才走到病床边坐下,“找到爸妈住的医院了,妈已经醒过来了,具体恢复情况还要再看。”

    陈欢皱了皱眉没睁眼,心里的一块石头却放下了。

    如果母亲真的再有什么意外,她真的会恨自己一辈子。

    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均匀,梁君宥也有些困了,他昨天一晚上没睡。

    吩咐了护士帮忙看着,又怕打扰到她,他轻手轻脚走到沙发上窝了进去,两条腿没处放,只能蜷缩着,实在不怎么舒服。

    病房里越发安静了,静到仿佛能听到点滴滴落下来的声音。

    梁君宥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陈欢依旧穿着那件婚纱,上面却布满了暗色的污渍。

    她面无表情的流着眼泪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离他越来越远。

    他很少做噩梦,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梦见这种,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凉和空落。

    病床上空荡荡的,他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冲出去找她,走廊里没人。

    刚要打电话的时候,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了地。

    他以为她偷偷离开了。

    哗啦!他打开洗手间的门进去,陈欢正坐在马桶上打电话,只是单纯的打电话,却被突然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出去!”她低吼一声。

    梁君宥见她没事这才不甘心的退了出来,顺道还把门给关上了。

    电话那头的陆露吓了一跳,“你没事吧欢欢?”

    陈欢的声音瞬间柔软下来,“恩,不说了,你好好上班。”

    陆露又找到了新工作,是在一家小公司里当出纳,工资没有以前赚的多,但好在朝九晚五,是陆露一直想要过的生活。

    挂了电话,陈欢又洗了把脸才出去,梁君宥正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她看。

    “过来。”他冲她招了招手。

    陈欢根本就不搭理他,回病床边拿了外套就往身上穿,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尽快把身体养好了,然后回郓城。

    不管父母愿不愿意认她,她都要把自己认为对的事坚持到底。

    梁君宥无奈的起身,从身后抱住了她,“你还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不就一场婚礼?我们现在马上飞到国外再办一场!或者去郓城,去哪都行,只要你高兴。”

    提到婚礼,陈欢只觉得脑袋又疼了,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婚礼”这两个字了。

    他逃婚对她的影响很大,但大不过父母出车祸的事。

    所以婚礼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噩梦,傻子才会做第二次!

    “老婆,到底怎么做你才能翻篇?你给我一个努力的方向行不行?”

    “离婚吧。”她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来,现在她明白了,再这么下去只会伤到更多的人,她跟白霜霜之间的恩怨,她一个人搞定。

    梁君宥像受了雷击,脸色差的厉害。

    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强迫她跟自己对视,“我说过不会离婚,所以你别再有这种想法!”

    “我会向法院提出……唔……”

    梁君宥没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低头霸道的封住了她的唇。

    闹到法院去?这女人的心真够狠的!

    “当初为了跟我结婚不择手段,现在想跟我离婚也要做的这么绝?陈欢,你可真狠!”

    他咬着她的耳朵吹气,酥麻的感觉让陈欢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想反抗,却反被他压到了床上动弹不得。

    他霸道而急促的吻着她,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不断的吻着,仿佛连她的呼吸都要剥夺。

    “想离婚也行,但你得做到一件事!”他忽然咬着她的耳垂说了一句。

    陈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做什么?”

    他脸色沉了沉,没吭声,但放开了她。

    两人谁也不说话,默默的整理着弄散了的衣服,然后极有默契的出了门。

    进电梯,梁君宥却按下了顶层的按钮,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还不等她发问,电梯门就开了,他拉着她的手出了电梯,径直进了旁边的应急通道。

    陈欢明白了,他要去天台。

    “你真幼稚。”她嘲讽了一句,以为他要学电视里殉情。

    可到了外面她才发现,天台上的停机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辆直升飞机。

    “保持童心是好事。”他直接抱起她上了直升机,顺势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已经没事了。

    上面声音太吵,陈欢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好在路程没有她想象的远。

    直升机在一处私人度假村降落,梁君宥早就安排好了人来接,坐上电动的景观车又走了一段路才到达目的地,斗牛场。

    一场比赛正在进行,是斗牛与勇士之间的战争,看客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梁君宥告诉她,这里其实是一个赌场,看客会在斗牛和勇士之间下注,然后为自己下注的那一方呐喊欢呼。

    而所谓的勇士,则是那些想要凭借力气和运气一夜暴富,赚取大量钱财的人。

    在与斗牛的战争中,如果他赢了,得到的便是掌声与金钱,如果输了,丢的或许是命,或许是一条腿。

    观看了几分钟后,如同噩梦般残忍的一幕出现了,斗牛忽然发了疯,拼着同归于尽的猛劲将那名勇士撞飞。

    勇士的身体在空中翻转了三周半,然后重重摔落回地面。

    距离有些远,可陈欢猜想,那个人应该是没命再来一次了。

    看客们发出一阵欢呼,这种血腥的场面会刺激他们体内的某种激素,让他们亢奋激动,唯独不会出现怜悯。

    “你做一次勇士,我答应离婚。”梁君宥淡淡道。

    陈欢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其实刚才看到这场景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男人绝不会凭白无故带她过来的。

    可是让她当勇士上场,她不行。

    胆量她有,却没那个体力。

    以她现在的情况,上场就等于是送死,她又不是傻子!

    “你不仅幼稚,还是个疯子!”

    他耸耸肩,“无所谓,能达到最终目的就行。”

    救援人员已经把已经发疯的斗牛控制住了,陈欢不想再看到更残忍的画面,扭头就往外走。

    梁君宥跟在她后面,脸色也不好看。虽然他上过战场也经历过更加残忍可怕的事,但事后都会进行心理治疗辅导,像今天这种画面,他看了也会感觉到不适。

    听不到看台那边的欢呼声了,陈欢才停下,刚才走的太急她也累了。

    旁边有亭子,她走进去找了地方坐下,感觉小腿都发酸了。

    快要入冬了,眼前的林子被染成了金黄色,再远些是些长青的松树,一金一绿相互映衬着,倒是难得一见的壮阔景致。

    她闷在心里的那些东西好像也随着这空旷的风景化开了不少。

    “抱歉,让你看了些残忍的画面。”梁君宥嗓音低沉道,“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婚我不会离,如果你执意,我只能采取对你来说更加卑鄙无耻的手段,你知道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陈欢收回目光瞪着他,恨不得生生在他身上灼出几个洞来!

    他轻叹了口气,接受着她的恨意,“欢欢,我再次真心的向你道歉,那天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妥当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但是请你给我机会让我挽救。”

    “需要你挽救的只有白霜霜。”她冷言冷语道。

    梁君宥垂眸,他不想说起任何关于白霜霜的事,但这个话题又不可避免。

    “我承认,对她有愧疚,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选择过去救她,我不希望她因我而死。正如她说的,如果她就这么死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心安。婚礼我们可以再举办,但是人命只有一条,我以为我可以妥当的处理好一切,爸妈的事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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