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福顺站起身,微躬着身子站在周韵迟面前,又笑道。

    “姑娘屋里的香可真好闻,一闻就是用了名贵香料调出来的。”

    周韵迟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福顺脸上那抹虚假的笑让她厌恶,她也不喜与福顺虚与委蛇,便出口道:“把你知道的快说说吧。”

    “这个嘛!”福顺朝着周韵迟搓了搓手指,“只要小的身契和银两到了,小的自然开口。”

    周韵迟轻轻挥了下手,让银瓶把银票和身契给了福顺。

    银瓶走道福顺跟前横他一眼,把银票和身契给了他,后侧着身子,脸高高扬起道:“姑娘心善,求了夫人把身契给你,不然你这等贪奴,在别家府上都得用大棍子打死。”

    银票和身契已到手,福顺自此脱了奴籍,他神色转的极快,方才还眉眼带笑,这会子立刻就不屑的瞥银瓶一眼,把身契和银票揣在怀里,“是,廊州民风淳朴,姑娘打小就在那里长大,自然良善。”

    福顺故意说了这话,随后他用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又拱手道:“哎呦,小的失礼,这话不该随意说的,还妄姑娘海涵。”

    银瓶一听怄的想在屋里找大棍子打他一顿。

    周韵迟则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忽的又和善起来,“如今已脱了奴籍是自由身了,那便坐着说话吧。”

    她对着香炉旁的位置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福顺坐在那里。

    突如其来被奉为上宾,福顺喜不自胜。他在侯府中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小厮,若不是那晚自己多留个心眼,哪能换来今天的好日子。

    “银瓶,给福顺看茶,还有这香炉里的香我觉得淡了些,你再添些进去。”

    周韵迟不急不缓的吩咐着,她一发话,银瓶心里对福顺的怒气全都消失殆尽,一个将死之人,再如何嚣张也没几天活头了。她应声而去,乖顺的模样让福顺心里倍感舒适。

    茶上来后,福顺呷了一口,随而舒服的轻叹口气,身子微微向后靠去,眼睛微微眯起来。

    鼻间的熏香再加之口中甘甜的茶香。福顺又一次谓叹,这般的好日子也该自己过过了。

    银瓶往香炉里又加了四五勺沉梦,屋子里的香气愈发的浓郁,银瓶的口鼻间尽是沉梦的味道,她已觉得有些呛意。

    心道,小厨房还余留了一些薄荷叶与生姜,等福顺这厮离开后,在磨上两碗服下给自己和姑娘驱驱毒。

    “如何?这下可能说出你是怎么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有……”周韵迟顿了顿,心里揪痛万分,她攥着帕子艰难道:“还有周家那场大火,究竟是谁在背后放的。”

    福顺歪着身子,回想起那日的事情,缓缓说着。

    福顺记得那日不过刚过晌午,主母与二姑娘从外赴宴而归,吃罢午饭府里各方各院儿都静静地,微风不燥加上他刚吃罢了午饭,那时困意上头他靠在西角门上打起了小盹,不一会儿老太太院儿里的碧桐把他喊醒说要出门。

    碧桐是老太太院子的二等女使,他一个守门小厮哪敢得罪便开了西角门。

    之后不到一柱香的时候,二姑娘也要出门,家里的主子他便更不敢多言了,只是他见二姑娘一人出门手中又拿着一个包袱,心里有些怀疑。

    直至晚间,他也没瞧着二姑娘回府,趁着吃晚饭的时候他留意打听了守着各个角门的小厮可见着了二姑娘回府,那几个小厮都纷纷摇头。

    后来银瓶又要出门,说她家里的老子娘病了急着赶回去,可子时她又带着二姑娘回来了。

    福顺那时见二姑娘已经回府,想着后半夜能睡个安稳觉,不成想,家中的主母又急急出门,还让身边的心腹柳妈妈告诫自己不要多言。

    福顺没了睡意,想着一定是出了大事,他给了府里另外一个小厮二两银子谎称街坊来告诉自己家中老娘不适,他回家瞧瞧去,若无大碍他便很快就回来了。

    那个小厮见有银子可拿,便答应了。

    后来他一路跟去了云嘉姿的别苑,又见主母的马车去了鱼玄胡同。

    那胡同走水后一片混乱,福顺趁此混在人群中站在了明惠与周韵迟的身后,她两的对话福顺听的一清二楚,这才知道了周韵迟的身份。

    后来福顺在府中向积年的老嬷嬷打听明惠当年怀孕一事,他心里本就存疑,这下更是猜测到了如今府上的二姑娘早就换成了她人。

    若不是后来随心坊的赌债,福顺至死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口。

    福顺说罢,眼神看去了周韵迟,只见她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件死物,他募地有几分心虚,勉强笑着道。

    “姑娘可是对我的话不满意?”

    周韵迟轻飘飘开口,“福顺,我这五百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挣的,从你的话里我并未听出是谁对周家放的火。”

    福顺听了却是放松一笑,自信的坐直身子,“姑娘如此聪慧,怎么却疏漏了一人,小的方才说过,二姑娘出门前,有一人也出门了。”

    银瓶在周韵迟耳边轻声道,“姑娘,他说了老太太身边的碧桐那日也出了门。”

    “碧桐,碧桐”周韵迟轻唤着碧桐的名字,她忽的想起一事,那日阿牛递给她的信并不是由银瓶送去的,她急急问:“碧桐如今在何处?”

    银瓶脸色煞白,似有些窥见了秘密的缺口,“碧桐死了,您入府没几天,老太太院子里就传来碧桐夜里不小心掉到了池子里淹死了。”

    “姑娘,碧桐的死可没那么简单,小的去瞧了,碧桐双唇乌黑,落水之人的死绝不会是这样的死法。”福顺插了句嘴。

    “是毒,只有毒发之人才会双唇青紫乌黑。”周韵迟道。

    碧桐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可死的蹊跷,说不定往周家送信的丫头就是碧桐。

    福顺只知道碧桐的死不简单,他也是闲着无事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串在了一处,才发觉这高门大院里的弯弯绕绕真多。

    “现在,姑娘可觉得您那五百两银子给的可值?”

    周韵迟轻哼,“想不到侯府还有你这号人物,你既知我不是二姑娘,为何不把这投名状去告诉老太太?”

    福顺目光闪了闪,极为规矩道。

    “老太太年岁大了,还能活上几年,碧桐跟在老太太身边那么多年,可还是被老太太弄死了,小的若是把您的身份告诉她老人家,恐怕这时早就去见了阎王,如今府里都是夫人做主,她是当家主母,小的投了她的好,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不,如今看来,小的赌对了。”

    说罢,福顺又讨好的对周韵迟笑了下,似在对周韵迟说放他一马。

    只是一切都晚了,福顺身边香炉里的沉梦已尽数燃尽,缕缕香烟不知不觉都被福顺吸入了口中。

    周韵迟看了眼香炉,笑笑。

    “你这样个聪明人,若没有沾上那赌,在府中好好学着做事将来还能有一番作为。”

    福顺这时起身,用手弹了弹袍子上的褶皱,拱了拱手,“人各有志,小的如今已是自由身,今后的路不劳姑娘废心了,这便告辞。”

    见他要走,周韵迟站起身送了送他,瞧着福顺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儿门处,她道。

    “银瓶,你觉得福顺的话可信?”

    银瓶摇摇头,有些恍惚,“不知,但奴婢知碧桐的死却做不得假,无论怎样,老太太与周家,与死去的姑娘都有着牵连,咱们以后也算是有了眉目。”

    “姑娘可怕?若那人真是老太太,你该如何?”

    周韵迟回过头,往卧房里间走去,想着云老太太那张虚假的脸,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干呕了一阵。

    银瓶为她端来盏茶,让她漱口,又担忧道。

    “姑娘,院子里的小厨房还有些薄荷叶,我去磨成汁你服下吧。”

    周韵迟拿帕子擦了嘴,“不用了,若你害怕,可以再用些,把窗户打开让屋里味道散散。”

    银瓶去做了。

    如今一切怀疑的源头都指向了云老太太,只要找到证据,她便能为爹娘报仇了。

    屋里静悄悄地,劳累了一夜,现下思绪静下来,周韵迟阖起眼,打算小睡一会儿。

    云信侯府外,福顺哼着小曲儿往家中走去。他探探胸口的身契和银票,脚步加快了些。

    殊不知有人悄悄跟在了他身后。身后两人跟了几步,却发觉不止自己跟着福顺。

    两人停了脚步,寻风对身边人道。

    “世子,可还要跟着。”

    于是之看着不远处的那几人,笑了,转身往回走去,“不了,回你家去吧。”

    寻风听了却不动,提醒于是之。“世子,那人是金澄,听虎爷说那日周姑娘在随心坊赎福顺,那金澄想对周姑娘不轨来着。”

    于是之听罢,又转了身跟在金澄身后。

    金澄这人,于是之知道一二。

    金陵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子,曾在青楼妓院玩乐了整整半月,如今和于是之一般大的年岁,却没有一个媒人上他家说亲。

    去年,金澄跟着父亲去了廊州,秋闱在即,兴许这次回来是参加秋试。

    廊州,于是之想着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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