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那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意,她生生忍着痛楚安慰着周韵迟,“别怕。”

    “怎么会这样,方才过门槛时母亲是稳稳站着的,怎会摔倒!”

    周韵迟心里有疑虑立刻便说了出来。

    这句话无疑是将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除夕夜席面上的人除了云老太太,余下的人此刻都站在静心堂的院前,云怀生听了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大房。

    薛氏母女也被这一幕给吓坏了,见云怀生凌厉的眼神袭来,结结巴巴的解释,“小叔为何这般看我,难道是疑上了我,婆母今日才从院子里把我放出来,就是我想下手也来不及啊。”

    薛氏这话直白倒也不假。

    此时明惠呼痛的愈发惨烈,周韵迟的心被揪成了一团,眼含热泪道:“父亲,母亲痛成这样,咱们先回华瑞轩去吧,日后再查也来的及。”

    云怀生阴沉着脸留下话,“各房都回到自己院中不许走动,守门的婆子看管好院门,若有闲人走动,便是打死也不为过。”

    说罢他抱着明惠离去,周韵迟捂着帕子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家中主君发了话,那些仆人婆子不敢不依。

    年节这段日子,云老太太允许云嘉卉与薛氏同住一处,这已是云老太太往开了情面,大房母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瞧着二房一家匆匆离去,也相继离开。

    云老太太年纪大了熬不得夜,早在众人离开静心堂时就让人服侍自己去歇下了。

    杜嬷嬷今夜瞧见了这桩事,心有余悸的转身回静心堂,眼角瞥见云嘉仪一人孤零零的抱着手炉在院前站着。

    素日里云嘉仪总是温婉贤淑的模样,也不与旁人拌嘴,一个不得家中长辈重视的女儿,杜嬷嬷心有怜悯上前道:“三姑娘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身边的丫头去哪儿了,侯爷发了话让咱们赶紧回各自院中,你还是快些回芳菲阁吧,乔姨娘现在只怕还未睡等着姑娘你回去呢!”

    云嘉仪默默的点了点头,正要走又回头看向杜嬷嬷,“嬷嬷觉得今晚夫人能否平安?”

    “彰哥儿早就派人去公主府请稳婆了,太医这时估计也要到了,夫人吉人有天相,说不定啊这次还能给咱们侯府生下一个哥儿呢!”

    杜嬷嬷不似云老太太那样糊涂,她是真心希望安信侯府日渐昌盛来着,家中多一个哥儿也是多一重保障。

    早在明惠刚摔着时,云嘉彰就镇定的使唤小厮去公主府禀告又差人去请大夫来自家,并叮嘱小厮多多带些银两,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要人家大夫出门,没有银子在前头打点着,人家怎肯出来。

    云嘉仪听了暗自有些失落,抿了抿嘴角,“大哥哥做事一向都思虑周全,夫人有了大夫和稳婆照看,想来应该也会平安无事了,嬷嬷也回去吧,我这就走了,不然父亲若知道了我没有听他的话回院子,又该发脾气了。

    “那三姑娘回院子可要小心些,天黑路滑姑娘身边没有女使照应可要仔细认路别摔着了。”杜嬷嬷又对着这个柔弱的女子叮嘱了一句,转身回了院子,离开前云嘉仪多看了一眼静心堂院前的门槛那里,嘴角泛起一抹笑来。

    华瑞轩内,丫鬟婆子不停的进出内间,屋里明惠不时的呼痛,她本就已是高龄生子,又摔了一跤,可谓是危险至极。

    柳眉有些医术在身上,让明惠口中含了两片参片吊着精神。大夫来后瞧过,开了一副催产药让明惠快些产子,不然可有性命之虞。

    云怀生听着屋里的惨叫声,在外间阴沉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之前明惠一人孤零零的在云翠庵生产,他怕老侯爷知道明惠私下产子,在她孕期连面也不敢见,只晚上偷偷潜入公主府解一解相思之苦,想起这些他便气血上头忍不住想要冲进内间陪着。

    在门口守着的柳眉拦住了他,“侯爷,产房血腥,况且郡主这时生产狼狈不堪,定是不想让您瞧见她的样子,您还是安心在外间等着吧。”

    “明惠怎么样了。”

    孕妇生产不能见风,柳眉从里间出来把帘子规整的严严实实,缓缓道:“大夫让人熬的汤药已经服下了,这会子正养着力气,侯爷放心,郡主虽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要生产,可好在精神不错,用参片吊着尚有力气产子。”

    听罢云怀生还是不安的望了帘子一眼。

    里间,周韵迟眼泪簌簌的坐在明惠的床边,用帕子擦着明惠额角的细汗,她眼眶红红嘴里喃喃的说:“都是女儿不好,没能照料好母亲才致母亲摔了一跤,让您受了这么大的罪。”

    下腹的痛楚过去了一阵儿,明惠缓了口气道:“不怨你,早晚都是要受这场疼的,那一摔不碍事。”

    周韵迟鼻子一酸,知这话是明惠安她的心,心里尤其不是个滋味儿。

    柳眉走进来里间,瞧着周韵迟满脸愧疚的坐在一旁,若是现在地上有个缝隙,只怕她便要一头扎进去。

    柳眉上前轻缓安抚,“侯爷一人孤零零的在外间也没有个说话的人陪着,彰哥儿是男子不方便在这儿,不如姑娘去外间陪着侯爷?”

    “你去吧,我无事的。”明惠摸着周韵迟冰冷的手,“去吧,去陪着你爹爹,他一人在外头也无助的很,你们父女两人还能做个伴儿。”

    话还未说完,明惠便紧皱了眉头,嘴里又哼出一声痛来。

    周韵迟便掀了帘子去了外间,她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可不想让明惠生产时还要为自己操心。

    云怀生本来坐在一个官帽椅上,见周韵迟出来以为是明惠出了事就急急起身,连银瓶刚为他沏好的热茶也打翻了,袍子上多了一块湿迹他也不在意。

    “你怎么出来了,你母亲可是有事?”

    周韵迟擦了下眼角,摇了摇头,“父亲放心,母亲一切都好,只是母亲怕您一人在外间等的焦急,让我出来陪着您。”

    “当真无事?你和柳眉都是这番说辞,我只怕你们为安我的心串通好了。”

    周韵迟正了神色“爹说的什么话,女儿怎会骗您,若非产房不能由男子进入,您自己可以去瞧瞧。”

    她这个爹瞧着平时威严,紧张起来妻子也是顾不上去辩解话头的真实性了。

    云怀生做回到椅子上,银瓶这时沏了壶新茶来,叹了口气,“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母亲生你时我并不在场,想起这些我这心里头就难受,如今她再次有孕,好端端的又摔了,怎么会摔了呢?”

    云怀生这时琢磨起了明惠的摔倒了的事。

    周韵迟记得她在过门槛时还特意提醒明惠要小心脚下,那个门槛并不高,可若脚下若有容易打滑的东西,明惠肚子又笨重,站不稳也是应当的。

    事发突然,又是在静心堂出的事,她那时一下就想到了云老太太在暗中搞鬼。

    “父亲,母亲自从月份大了走路就万般小心,断断不会一时站不稳而摔倒,这里头若没有猫腻在,女儿是不会信的,还望父亲着人去查查为好。”

    查,自然是要查的。

    可这年节期间安信侯府就不安生,外头的人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说自己苛待寡嫂和老母。

    他默不作声,周韵迟看了他一眼,“父亲难不成要忍下此事,您可知,咱们这次忍下了这事,那下黑手的人以为咱们怕了,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一出世,那人在暗我们在明,防怎么也是防不住的。”

    云怀生听了心中大骇,“这怎么能成!”

    话音刚落,里间就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稳婆用帕子擦着手,脸上带着笑意出来,“恭喜侯爷,夫人生了个哥儿出来,母子平安。”

    云怀生和周韵迟相互看了一眼,他没能想到,自己这般年岁了还能得一个儿子。

    他挑了帘子,进了里间。

    周韵迟正要跟上,秋蕊在身后喊住了她。

    “姑娘,少爷在外头让您出去一趟。”

    哥哥这时找她做什么。

    周韵迟往里间看了一眼,屋里俱是一团浓浓的喜意,云怀生抱着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坐在床头,正轻声细语的和明惠说着话。

    周韵迟远远瞧着,心中一块石头下了地,跟着秋蕊出了屋子。

    云嘉彰站在华瑞轩的院子里,脸上的表情十分可怕,他肃着脸,见周韵迟出来,拉起她的手腕出了华瑞轩的院子往静心堂去。

    周韵迟没见过云嘉彰生这么大的气,一向他都是谦谦有礼的公子。

    “哥哥这是怎么了,让我出来,又怎么一言不发。”

    云嘉彰忽停下了脚步,盯着周韵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淡淡吐了句“别说话,跟在我身后。”

    周韵迟悄悄吐了吐舌头,默默跟在云嘉彰身后,直到来了静心堂院前。

    此时静心堂院门紧闭,早就没了两个时辰前一家人守岁时热闹的场景。

    云嘉彰和周韵迟走到了明惠方才摔倒的地方。

    两人一块蹲下,云嘉彰摸了摸地,手指那里战了一些黏腻东西,随后把手放在周韵迟的鼻间让她闻了下,“可闻出是什么东西了。”

    周韵迟瞪大了双眼,轻声道:“是猪油!”

    门槛那里被人故意抹了猪油,天冷儿,猪油凝成了一团,昨夜又是一家人在屋里守岁,饭桌上的菜都是用猪油做的,要是有人在门槛处故意打翻了饭菜,就算是收拾好了残渣,也会有猪油残留在那里,那人又在门槛处再多抹上一些猪油,打翻了饭菜正好当了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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