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姜樱又悄悄的去了卢玉颜的院子为她把脉,见她脉象平稳,心情颇好,对着卢景白难得的揶揄起来,

    “她这里不用你再守着了,我会叮嘱梳红和挽绿仔细看着的,你快回去安抚你的佳人吧,她若再到我院中吵闹着寻你,我可不敢保证不会一把毒粉将她毒哑。”

    卢景白见姜樱开玩笑,心中才彻底放下心来,也明白自己一夜未回听月轩,柳娘必定又拈醋生疑了,也不好当着姜樱的面多说,面色尴尬的离去了。

    直到卢玉颜悠悠醒转过来,她一眼看到姜樱,张开嘴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

    姜樱替她将被子往上拢了拢,轻言软语,

    “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的头等事便是好好将养着自己的身体,药要按时用,饭要按时吃,我同你哥哥商量过了,待你身体养好了,寻个合适的机会,会将你送出这京都城,此后,你便是全新的一个人,好好的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吧。”

    卢玉颜听着姜樱的话,一阵失神,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吗?我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说过了,女子此生不一定非要嫁人,就像我,待时机合适,我还是会与你哥哥和离,离开卢府,离开京都城的。”

    “你要与哥哥和离?”

    卢玉颜似是听到了让她震惊的话。

    姜樱有些好笑的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

    此时的卢玉颜没有了往日的刁蛮任性,看着像只小猫一般,倒是比从前顺眼多了,

    “当然了,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那么,我为什么要为一个互不喜欢的人,将自己的一生都禁锢在这里呢?”

    “还是那句话,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天下并不仅仅只有一个京都城。”

    卢玉颜看着自信从容的姜樱,眼底一片羡慕,她小声的问着,

    “那,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吗?”

    姜樱想都不想,冲她一笑,

    “当然可以了,但是前提是,你要先将身体养好,我留给你的那些药一定要好好的用。”

    卢玉颜心底重新生出了希望,她忽然想好好活下去了,她希望自己走出这卢府,走出这京都城,成为另一个人,

    一个如同眼前这女子一般的人。

    从卢玉颜的院中出来,姜樱心情很愉快,

    她虽然从前并不太喜欢卢玉颜,但是到底是卢老爷的女儿,又遇上如此惨事,能救回来并开导好她,让她重拾对生活的希望,也是一桩幸事。

    还未到自己院门前,老远便看到花束一路小跑着往这边来,看样子还挺着急的,若不是青天白日的又在府中,怕是她都要直接从屋顶上直接窜过来了。

    姜樱不知发生了何事能让花束如此着急,忙加快了步子迎了上去。

    花束脸色郑重,附在姜樱耳边急速道,

    “秦姑娘派了大奎在角门处候着,让您速速去她那里。”

    难道是哥哥出事了?

    姜樱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自从与秦歌相遇后,秦歌怕给姜樱带来麻烦,从来都不曾再让大奎上门接过她,更别说是白日里。

    姜樱来不及说什么,示意花束接过花玲手中的药箱,简单向花玲叮嘱了两句,便往角门去了。

    角门处,大奎戴着一顶笠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姜樱一见到他,便问发生了何事。

    大奎却不知道,摇摇头,说是秦姑娘只交待让他立刻将姜樱接去。

    马车一路迅速的穿过大街小巷,悄悄的在一扇门前停下。

    姜樱甚至来不及摘下披风,直接推门而入。

    一进去她便看到了正等着的秦歌,秦歌双眼通红似桃,似是刚刚大哭一场。

    “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不是我哥哥……”

    姜樱心中一沉,抓着秦歌就问。

    秦歌连忙摇摇头,却又点点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干脆拉着姜樱径直进了屋中。

    姜樱看着躺在床上的姜怀,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前行去,甚至连气都不敢出,

    她此时害怕极了,害怕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哥哥再出什么事。

    待到了床前,却见姜怀虽闭着眼睛,却眉头紧皱,脸上一片痛苦。

    “到底是怎么了?”

    秦歌脸上的泪珠又一串一串的跟着往下掉,她什么也没说,走上前伸出手,一把掀开了姜怀的被子。

    映入眼帘的场景却吓人一跳。

    只见姜怀的胸前靠近心脏的地方,那一整块皮肉尽皆消失,看上去竟是让人用利器生生剜掉的,偌大一个坑洞,鲜血淋漓,再加上秦歌匆忙间撒上的止血的药粉混合其间,看着十分可怖。

    “谁干的?”

    姜樱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连一旁的花束都捂着嘴忍不住惊呼起来。

    “是他自己。”

    秦歌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宠溺的看着床上这个男人,满眼深情。

    姜樱一愣,并未再问,而是冷静下来,让花束立刻去端盆水来,先为姜怀处理伤口。

    忙活了好半天,待把伤口包扎好了,药也熬好了,姜樱拿着小勺一点一点的喂进去。

    看着姜怀将药全部都吞了下去,姜樱的脸色才好了一点点。

    “我记得这个位置之前是一块烙伤吧,”

    “对,是一块烙伤,被烙上了那个人的名字。”

    姜樱面无表情,只是袖中的手立刻就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哥哥为何会突然做出这种行为?他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秦歌不眨眼的看着紧闭双目的姜怀,伸出手试图将他紧皱的双眉抚平,

    “他昨夜做了恶梦,今天一大早上起来,便坐在窗子边发呆,也不肯吃东西,”

    “自从最开始回来他照过镜子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疤后,我便将屋子里的镜子撤了去,可今日他不知怎的,就解开衣裳自己看着,”

    “他说他想起来一些了,这些伤是王明玉弄的,你成婚那年,你哥哥提前回过一次京都城,曾在惊马下救过她,让她芳心暗许,”

    “她逼他娶她,逼他爱她……”

    听到这儿,姜樱的手微微抖动起来,

    为了逼一个人爱上她,就将一个人整整关押三年,废去武功,多次下药,百般酷刑的折磨,直至将人变成一个废人,

    这是爱吗?

    “哥哥还想起来什么了?”

    见姜樱问起,秦歌突然面露不忍,她收回手,转而握住姜樱的双肩,那眼角突然不住往下落的泪,让姜樱害怕起来,

    她从未如此的害怕过,

    “阿樱,姜伯父,其实在当年他失踪后没多久,便死了……”

    姜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卢府的,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在想什么,

    外面电闪雷鸣,冰凉的秋雨携着劲风不停的敲打着,那呜咽的风声,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掩盖住了屋子里伤心欲绝的哭声。

    姜樱一身白衣,跪在窗前,窗户未关,砰砰砰的随着外面的风发出不停的撞击声,豆大的雨从窗外飘进来,淋着她,

    她似乎是感觉不到凉意,只像一个孩童般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放声痛哭着。

    原来,她的父亲,早在她嫁进卢府前便已经死了!

    可笑她竟还在卢府里傻傻的等着,等了三年!

    拼命的大哭着,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哭哑了嗓子,哭肿了双眼,

    哭到脱力时,姜樱缓缓举起手,摊开掌心,那里躺着一枝白珠银簪,在雨夜里发出蒙蒙白光。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她与卢景白订下婚事后,她父亲一脸的欣慰,亲手从怀中掏出这枚簪子,郑重的为她簪与发间,还不忘亲昵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这可是你父亲我使尽毕生手艺亲手做的,你可不能嫌弃它粗糙啊,定要好好保管着,日后哪怕父亲不在你身边,看着它,你便有靠山。”

    父亲,父亲!

    姜樱重新握紧了手,哭的不能自已,湿透的黑发紧紧的贴着脸颊,她丝毫未觉,除了心痛,此时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别的。

    门砰的一声打开了,花束扑了过来,她飞快的关上窗,而后扑通一声跪在姜樱身边面带悲戚的唤了一声姑娘。

    姜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憔悴的面容上失了颜色,呆呆的靠在花束的怀中,眼神焕散,

    花束心中的悲痛并不比她少,此时又见姜樱如此,她六神无主,抱着姜樱也跟着大声嚎哭了起来。

    “花束,”

    听见姜樱微弱的声音,花束忙边擦着泪停了哭声边抽噎回应着,

    姜樱看着窗外飘动的树影,而后慢慢抬起手,捂住了双眼,

    空灵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里带着无尽的凄凉悲伤,

    “原来我早就没有父亲了……”

    “原来父亲早就离我而去了……”

    “花束,你看,我再也没有父亲了……”

    第二日,姜樱便病倒了。

    得知她病了,卢夫人看都不看脚下跪着的花玲,闭着眼睛转动着手里的翡翠珠串,无声的念着经。

    一旁的方姨母吐出口中的瓜子壳,用眼角瞟着一脸泪水的花玲,

    “你说你这死丫头,大清早的在这儿哭什么哭,晦气不?她自己不是个大夫吗?天天自诩医术高超,你让她自己个儿开药吃下去不就成了,跑这儿来找我们做什么?我们又不会开方子!”

    花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磕了一个头,

    “可是少夫人她,病的不省人事啊,求夫人……”

    “行了行了,吵的我头痛,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了。”

    卢夫人不等花玲说完便示意荣妈妈将她扶进里屋去,一旁的方姨母不屑的瞅了一眼地上的花玲,又抓了一把瓜子扭着身子出去了。

    等花玲失魂落魄的回到院中,花束问她夫人有没有去请大夫时,花玲双手捂脸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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