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对林奚在荷兰有口皆碑的表现吝于称赞，布置给她的工作一件多过一件。
直到李家寿宴的前一天，她才紧急从澳门赶回。
先回了趟公司，路过资管部，林奚看到正在会议室开会的路清让。
做展演的人滔滔不绝，他低着头翻文件，偶儿抬头扫一眼演示墙。
全神贯注，不苟言笑。
她很忙，路清让也不遑多让。
一周时间，足够两个忙到头角倒悬的人将那个意义不明的吻抛诸脑后。
成年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林奚本这样想，只是再见到他，她下意识抿了唇，心里莫名颤了下。
像羽毛飘然落到心尖，又像冰面破裂的第一声窸窣。
微弱的，几不可闻。
路清让似突然感应到，从文件中倏尔抬头，目光随之与她撞上。
隔着茶棕色的玻璃墙，两人不言不语对视着。
谁都没有先移走视线的意思。
“路总？”
“……”
“路总！”
满屋子的人见叫了几声也没把路总的魂儿叫回来，都随之望出去。
看见外面站着的林奚，众人先是一番错愕，接着就被莫名其妙的局面搞得一头雾水。
两人这才各自收回视线。
林奚流程式地敲了两下门，紧接着推门而入：“不好意思打扰各位，这边有点紧急情况麻烦路总出来一下。”
路清让再次翻了翻手上的材料，环视一圈后，抬起腕表淡定吩咐：“今天就到这，散会吧。”
他没真的在等林奚所谓的“紧急情况”。
他知道刚刚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不过是她表演“事出有因”的应急之策。
但他还是配合地把戏演了下去，一路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林奚确实没什么要讲的。
门关上，室内温度立刻陷入零点。
她眼神如蝴蝶蹁跹，飞了一圈，轻轻落停在墙壁那幅《花园与鸡舍》上。
“李家的请柬收到了？”
半晌，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嗯。”路清让在她身后轻答。
他看着这个纤细的背影，顿了顿，开口，“奚奚，我们聊聊。”
聊聊她为什么突然向医院打点了关系。
又为什么没跟他讲。
是因为那个吻么。
林奚并不转身，似仍在欣赏画作。
路清让跟着看了看毕沙罗那幅画，心一跳，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
“我记得，这画是我拍下的。”林奚缓慢转过身，“但我忘记放到哪里了。”
“是，”路清让提了语速，“是在我这……”
他怎么有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林奚嘴角忽地扯出轻蔑笑意，打断他的冗长：“我记得那天你先走了。”
就是出差纽约那天，他们吃了晚饭，随意逛到洛克菲勒艺廊。
她没有提前做拍卖登记，临时和客服部打了招呼，因而记得尤为清晰。
刚击槌成交，路清让便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她刚有好转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任随佳士得的托运商完成了后续运送。
是应该寄到旧金山的家中的，怎么送到了路清让这里？
路清让沉下声音，回答她未出口的质疑：“是林修寄给我的。”
林奚有些反应不及，本能追问：“林修？他寄给你做什么……”
问句未落全，敲门声便急促响起。
路清让快速松开林奚手腕，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欲盖弥彰地各自向后退了小步。
是有人来找路清让签字，林奚只得避让到一旁，例行公事般交待：“方奶奶的寿宴，别迟到。”
待走进公司停车场，林奚方才如梦初醒。
林修不怎么喜欢路清让。
和老爷子的理由一样，这无关路清让的品质、性格，就只是因为他站在自己身边。
怕见新闻，怕有传闻。
像齐向东那伙人的编排，若是再发散发散，又不知凭空出现多少赚人眼球的家族秘辛。
明明家家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却个个都怕被外人点明道破。
可笑。
林修把路清让叫走寄过去那幅画时会说什么？
林奚不作推理就想得出，不过又是一个暗戳戳的“我知道你们在哪里、做什么”的敲打，或者警告。
他和爷爷也没什么不同，林家人其实……都没什么不同。
利益是一切缘由的始与终，至于感情？
不够稀缺又太容易贬值的东西，都不值钱。
她不也这样认为么。
从公司开到山顶要好几个小时，造型师携了林林总总七八个箱子等在车旁，准备为她从头发丝装束到脚趾。
路途漫漫，正好够她整理一番。
上了车，林奚敛住情绪不再深想，依着对方摆弄。
李家的宴会定在西莲山山顶。
和主打幽谷山涧的度假村不同，山顶的避世山庄是真正的云深之处。
原山间是没有盘桓公路的，来客只能通过通用飞机落在西侧停机坪，入住门槛极高。
近两年建了道，不为所知的野奢才开始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消费者”。
车子登顶时夕阳西沉，太阳似薄薄一片被烧得通红的铁，把云海也染成玫瑰金色。
可等林奚一下车，那小片铁便淬火似的掉进云海，“哧啦”一声，被浇灭的热气化为更多云雾腾起。
夜幕顷覆。
造型师为她今晚挑选了Jenny Packham的暗紫色斗篷钻石裙。
缩褶细节打造出的清晰腰线，闪烁的缀饰与丰富的孔雀羽毛，低调又迷人。
正为这一刻的华灯初上。
迎宾线在山庄入口处排开。
见到她，李明远有心做东，主动迎上来：“有日子没见，还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继而向她身后望了望，“怎么开车来？难怪姗姗来迟！”
不同李年年随母亲的小巧长相，李明远五官开阔，额宽唇厚，从视觉上中和掉了他稍显轻佻的调笑。
林奚刚要笑着回应，旁边出现一漂亮人儿，举手投足尽显甜媚。她温温柔柔看向李明远，半嗔怪道：“怎么也不先介绍介绍。”
李明远哈哈一笑，随意牵住她的手：“这是年年的朋友，林奚。”
李明远没打算介绍身边人，但林奚早已估出她的身份。
女人等了半天不见下文，只得主动示好：“我是王乐川，李明远的……”
她看向李明远，打量着他的脸色才把后半句说出口，“未婚妻。”
林奚依言冲她笑笑。
路清让的车子紧随其后，在三人说话间隙，他也下了车走过来。
李明远还在跟林奚拉家常，顾不及那头的来宾，王乐川便转向来者做全礼节，嗓音依旧温软：“路总。”
闻言，林奚在她脸上似有若无地探了眼。
刚刚佯装谁都不识，现在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她之前对李家的那些猜测多半不是无中生有。
路清让也换上了赴宴的衣服，戗驳领的双排扣西装，另系了条紫棠色的领带——打籽绣暗纹的工艺带有某种时尚的设计感，适时减弱了整个人的商务气质。
莫名跟林奚的礼裙有些搭。
林奚用余光瞟了眼，又迅速察觉在一群人面前如此行径不大妥帖，转身冲路清让客客气气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见两人生分似陌生人，李明远有些困惑，这是多年未见，不熟了？随口试探：“你俩前后脚，该一起来。”
林奚礼貌笑笑：“路总忙，赶不及。”
见她满脸写着“不熟勿扰”，路清让面无波澜，话却刻意：“林小姐应该比我忙。”
林奚：飙戏？
李明远：？？？这是真不熟。
两人还要去同方奶奶拜礼，和李明远分开，从山庄回形花园拾级而上。
柚木板搭出的小台被山间雾气一打，有些滑腻。林奚提着裙角，小心翼翼踩着细高跟上楼——造型师非常坚持的整体LOOK——一不小心脚下踏了空，失了平衡。
路清让眼疾手快扶住她胳膊，不敢再任由她在微湿的风中依旧昂首挺胸地保持自己得体步幅。
林奚随他托扶着顺利到了二楼廊道，指尖松开裙摆，眸光灵灵一闪，歪着脑袋理所当然道：“不客气。”
路清让半隐在吊盏下，嘴角噙住低低笑意，顺着她的意思：“那，谢谢。”
廊道另侧连接着独栋一居。
因和李明远聊过了时间，林奚不跟路清让多言，转而快步向前，却出其不意在拐角处撞到一人，趔趄中差点扭伤了脚。
路清让在她身后随之而动，迅速出手揽过她的腰，再次稳住她的重心。
“着急救火去？”
秦胜无辜受累刚想发火，再一抬眼看清始作俑者，转而倚着墙壁打趣。
“你别开酒吧了，”林奚蔑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去当刺客吧，你有这个天赋。”
“别呀，我还是加入你的救火队吧。”秦胜斜歪着身子，交叠双脚插起兜，吊儿郎当贫嘴。
在这种正式场合里，秦胜也不得已换上了西装。
只是意式西装在他身上更显潦草不羁。外套不系扣，领带里长外短地松松塞在衬衣缝里。衬衫袖口更是胡乱挽起，跟他平时挽卫衣大同小异的手法。
林奚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伸出手来回比划他的穿搭，不快道：“是你喝多了，还是你的设计师喝多了？You’d better tell me it is sprezzatura style。”
路清让一直没有出声，秦胜的性子更从不多给旁人一眼，被林奚质疑了衣着，他漫不经心低头打量自己领带，再掀起眼皮，这才看清林奚身后站着的是谁。
他认真起来，站直身子，冲路清让微微颔了颔首。
路清让也点点头回礼，气氛突如其来地安静了。
“你一个人在这干嘛？”见秦胜不回应，林奚又横了他一眼。
“躲个清静。”
“李年年呢？”
“呶，”秦胜冲三楼一扬下巴，“李家那群女人都凑一起了，她没到开场走不掉。”
“那你清净着吧，”林奚要走，“我进去看方奶奶。”
“哎！”秦胜一把拉住她，“老爷子要咱俩一起入场，我在这等你？”
明明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这会路清让的气质却更显沉默。
他听见林奚说“好”，也听见两人又讲了别的。
眼神却一直不受控地停在两人手腕相接处。
他早想过，各家之所以对这场既定宴会重视程度远甚平常，李家似乎是打算把李明远推到聚光灯下，林家也计划着通过林奚和秦胜的携手露面，提前把婚约一事放出去些口风。
幸而，计划赶不上“有心”的变化。
他真心实意感谢李家那几位二世祖——把今年这场寿宴，搅和成了一锅粥。
直到李家寿宴的前一天，她才紧急从澳门赶回。
先回了趟公司，路过资管部，林奚看到正在会议室开会的路清让。
做展演的人滔滔不绝，他低着头翻文件，偶儿抬头扫一眼演示墙。
全神贯注，不苟言笑。
她很忙，路清让也不遑多让。
一周时间，足够两个忙到头角倒悬的人将那个意义不明的吻抛诸脑后。
成年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林奚本这样想，只是再见到他，她下意识抿了唇，心里莫名颤了下。
像羽毛飘然落到心尖，又像冰面破裂的第一声窸窣。
微弱的，几不可闻。
路清让似突然感应到，从文件中倏尔抬头，目光随之与她撞上。
隔着茶棕色的玻璃墙，两人不言不语对视着。
谁都没有先移走视线的意思。
“路总？”
“……”
“路总！”
满屋子的人见叫了几声也没把路总的魂儿叫回来，都随之望出去。
看见外面站着的林奚，众人先是一番错愕，接着就被莫名其妙的局面搞得一头雾水。
两人这才各自收回视线。
林奚流程式地敲了两下门，紧接着推门而入：“不好意思打扰各位，这边有点紧急情况麻烦路总出来一下。”
路清让再次翻了翻手上的材料，环视一圈后，抬起腕表淡定吩咐：“今天就到这，散会吧。”
他没真的在等林奚所谓的“紧急情况”。
他知道刚刚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不过是她表演“事出有因”的应急之策。
但他还是配合地把戏演了下去，一路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林奚确实没什么要讲的。
门关上，室内温度立刻陷入零点。
她眼神如蝴蝶蹁跹，飞了一圈，轻轻落停在墙壁那幅《花园与鸡舍》上。
“李家的请柬收到了？”
半晌，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嗯。”路清让在她身后轻答。
他看着这个纤细的背影，顿了顿，开口，“奚奚，我们聊聊。”
聊聊她为什么突然向医院打点了关系。
又为什么没跟他讲。
是因为那个吻么。
林奚并不转身，似仍在欣赏画作。
路清让跟着看了看毕沙罗那幅画，心一跳，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
“我记得，这画是我拍下的。”林奚缓慢转过身，“但我忘记放到哪里了。”
“是，”路清让提了语速，“是在我这……”
他怎么有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林奚嘴角忽地扯出轻蔑笑意，打断他的冗长：“我记得那天你先走了。”
就是出差纽约那天，他们吃了晚饭，随意逛到洛克菲勒艺廊。
她没有提前做拍卖登记，临时和客服部打了招呼，因而记得尤为清晰。
刚击槌成交，路清让便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她刚有好转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任随佳士得的托运商完成了后续运送。
是应该寄到旧金山的家中的，怎么送到了路清让这里？
路清让沉下声音，回答她未出口的质疑：“是林修寄给我的。”
林奚有些反应不及，本能追问：“林修？他寄给你做什么……”
问句未落全，敲门声便急促响起。
路清让快速松开林奚手腕，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欲盖弥彰地各自向后退了小步。
是有人来找路清让签字，林奚只得避让到一旁，例行公事般交待：“方奶奶的寿宴，别迟到。”
待走进公司停车场，林奚方才如梦初醒。
林修不怎么喜欢路清让。
和老爷子的理由一样，这无关路清让的品质、性格，就只是因为他站在自己身边。
怕见新闻，怕有传闻。
像齐向东那伙人的编排，若是再发散发散，又不知凭空出现多少赚人眼球的家族秘辛。
明明家家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却个个都怕被外人点明道破。
可笑。
林修把路清让叫走寄过去那幅画时会说什么？
林奚不作推理就想得出，不过又是一个暗戳戳的“我知道你们在哪里、做什么”的敲打，或者警告。
他和爷爷也没什么不同，林家人其实……都没什么不同。
利益是一切缘由的始与终，至于感情？
不够稀缺又太容易贬值的东西，都不值钱。
她不也这样认为么。
从公司开到山顶要好几个小时，造型师携了林林总总七八个箱子等在车旁，准备为她从头发丝装束到脚趾。
路途漫漫，正好够她整理一番。
上了车，林奚敛住情绪不再深想，依着对方摆弄。
李家的宴会定在西莲山山顶。
和主打幽谷山涧的度假村不同，山顶的避世山庄是真正的云深之处。
原山间是没有盘桓公路的，来客只能通过通用飞机落在西侧停机坪，入住门槛极高。
近两年建了道，不为所知的野奢才开始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消费者”。
车子登顶时夕阳西沉，太阳似薄薄一片被烧得通红的铁，把云海也染成玫瑰金色。
可等林奚一下车，那小片铁便淬火似的掉进云海，“哧啦”一声，被浇灭的热气化为更多云雾腾起。
夜幕顷覆。
造型师为她今晚挑选了Jenny Packham的暗紫色斗篷钻石裙。
缩褶细节打造出的清晰腰线，闪烁的缀饰与丰富的孔雀羽毛，低调又迷人。
正为这一刻的华灯初上。
迎宾线在山庄入口处排开。
见到她，李明远有心做东，主动迎上来：“有日子没见，还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继而向她身后望了望，“怎么开车来？难怪姗姗来迟！”
不同李年年随母亲的小巧长相，李明远五官开阔，额宽唇厚，从视觉上中和掉了他稍显轻佻的调笑。
林奚刚要笑着回应，旁边出现一漂亮人儿，举手投足尽显甜媚。她温温柔柔看向李明远，半嗔怪道：“怎么也不先介绍介绍。”
李明远哈哈一笑，随意牵住她的手：“这是年年的朋友，林奚。”
李明远没打算介绍身边人，但林奚早已估出她的身份。
女人等了半天不见下文，只得主动示好：“我是王乐川，李明远的……”
她看向李明远，打量着他的脸色才把后半句说出口，“未婚妻。”
林奚依言冲她笑笑。
路清让的车子紧随其后，在三人说话间隙，他也下了车走过来。
李明远还在跟林奚拉家常，顾不及那头的来宾，王乐川便转向来者做全礼节，嗓音依旧温软：“路总。”
闻言，林奚在她脸上似有若无地探了眼。
刚刚佯装谁都不识，现在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她之前对李家的那些猜测多半不是无中生有。
路清让也换上了赴宴的衣服，戗驳领的双排扣西装，另系了条紫棠色的领带——打籽绣暗纹的工艺带有某种时尚的设计感，适时减弱了整个人的商务气质。
莫名跟林奚的礼裙有些搭。
林奚用余光瞟了眼，又迅速察觉在一群人面前如此行径不大妥帖，转身冲路清让客客气气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见两人生分似陌生人，李明远有些困惑，这是多年未见，不熟了？随口试探：“你俩前后脚，该一起来。”
林奚礼貌笑笑：“路总忙，赶不及。”
见她满脸写着“不熟勿扰”，路清让面无波澜，话却刻意：“林小姐应该比我忙。”
林奚：飙戏？
李明远：？？？这是真不熟。
两人还要去同方奶奶拜礼，和李明远分开，从山庄回形花园拾级而上。
柚木板搭出的小台被山间雾气一打，有些滑腻。林奚提着裙角，小心翼翼踩着细高跟上楼——造型师非常坚持的整体LOOK——一不小心脚下踏了空，失了平衡。
路清让眼疾手快扶住她胳膊，不敢再任由她在微湿的风中依旧昂首挺胸地保持自己得体步幅。
林奚随他托扶着顺利到了二楼廊道，指尖松开裙摆，眸光灵灵一闪，歪着脑袋理所当然道：“不客气。”
路清让半隐在吊盏下，嘴角噙住低低笑意，顺着她的意思：“那，谢谢。”
廊道另侧连接着独栋一居。
因和李明远聊过了时间，林奚不跟路清让多言，转而快步向前，却出其不意在拐角处撞到一人，趔趄中差点扭伤了脚。
路清让在她身后随之而动，迅速出手揽过她的腰，再次稳住她的重心。
“着急救火去？”
秦胜无辜受累刚想发火，再一抬眼看清始作俑者，转而倚着墙壁打趣。
“你别开酒吧了，”林奚蔑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去当刺客吧，你有这个天赋。”
“别呀，我还是加入你的救火队吧。”秦胜斜歪着身子，交叠双脚插起兜，吊儿郎当贫嘴。
在这种正式场合里，秦胜也不得已换上了西装。
只是意式西装在他身上更显潦草不羁。外套不系扣，领带里长外短地松松塞在衬衣缝里。衬衫袖口更是胡乱挽起，跟他平时挽卫衣大同小异的手法。
林奚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伸出手来回比划他的穿搭，不快道：“是你喝多了，还是你的设计师喝多了？You’d better tell me it is sprezzatura style。”
路清让一直没有出声，秦胜的性子更从不多给旁人一眼，被林奚质疑了衣着，他漫不经心低头打量自己领带，再掀起眼皮，这才看清林奚身后站着的是谁。
他认真起来，站直身子，冲路清让微微颔了颔首。
路清让也点点头回礼，气氛突如其来地安静了。
“你一个人在这干嘛？”见秦胜不回应，林奚又横了他一眼。
“躲个清静。”
“李年年呢？”
“呶，”秦胜冲三楼一扬下巴，“李家那群女人都凑一起了，她没到开场走不掉。”
“那你清净着吧，”林奚要走，“我进去看方奶奶。”
“哎！”秦胜一把拉住她，“老爷子要咱俩一起入场，我在这等你？”
明明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这会路清让的气质却更显沉默。
他听见林奚说“好”，也听见两人又讲了别的。
眼神却一直不受控地停在两人手腕相接处。
他早想过，各家之所以对这场既定宴会重视程度远甚平常，李家似乎是打算把李明远推到聚光灯下，林家也计划着通过林奚和秦胜的携手露面，提前把婚约一事放出去些口风。
幸而，计划赶不上“有心”的变化。
他真心实意感谢李家那几位二世祖——把今年这场寿宴，搅和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