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没事的。”
沉默。
她伸出手，细细欣赏着涂成艳美红色的指尖，杏仁形的甲片好似十滴心头血，在暗处闪烁着冷光——竟比无名指上的那粒白钻更亮。
电话那头的男人还在自我辩解着，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又随手叠好了一条夏裙，放进箱中。
又过了两三分钟，他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苏妙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截了他的话：“没事的，以敬，毕竟你是律所的骨干，客户指名要你为他们代理也很正常。反正也就一天的事情，到时候你来机场接我就好。”
廖以敬的声音总算断了下去。
说实话，计划了半年的长假居然以男人提前一天飞回国“紧急开工”收尾，再体贴的好女人都难免会生怨气，更不要说她了。
为了工作留自己的未婚妻一个人在北非异国，也真有他的。
她静静叹了口气，却早已习惯他对女人心的钝感力。
不出所料，在另一端的廖以敬果然又更加倍地赔礼道歉，各种天花乱坠地许诺等她回来要如何如何补偿她——
“真的没事的。”苏妙理面上耐着性子重复，心想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对了——现在国内不是已经快凌晨了吗？你早点休息，以敬，五个小时的时差不算很小，明天要见客户的话还是养好精神最重要。放心，我真的没事的。”
懒得温柔小意，她三言两语便打发完他，挂了电话。
随意将手机扔在一旁，她又伸出手，这时却是在看那枚订婚戒。
白金和白钻。Harry Winston经典系列。
当时廖以敬为了求婚下了大功夫，即使知道她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他还是穷尽心思挑了昂贵的钻石戒指、定了他最讨厌的高级法餐厅、布置了一室的红玫瑰——处处是他的心，处处都在要她说“好”。
于是这枚戒指便成了她珠宝匣中的唯一一抹银色。
如今一年半过去了，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般地共同忽略了讨论婚期这件事。
就苏妙理而言，她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管他的……”她喃喃道，眼漫不经心地扫过空荡荡的房间，再看向落地窗外那片湛蓝的海。
反正距离她的航班的起飞时间只有六个小时，不过是两个小时的飞行，她就能转到迪拜，然后直接飞回家的怀抱。
也不知道这六个小时该怎么度过呢？
烦死了。
六月的阿蒂亚总是艳阳高照，虽不至于炎热难耐，但日光强烈到足以半小时就能将人晒成金古铜色。于是到海边去就显得格外诱人，尤其地中海东岸的海水呈幽冷的普鲁士蓝，波光潋滟，水泽清凉，叫人只想跃潜进去。
这次七天的长假，她总共花了四天在海边，把自己晒成了泛着浅光的小麦色。
热烈的夏日的光泽。
可惜廖以敬的提前结束假期让她彻底失去了再到海边去的欲望。
苏妙理戴上墨镜，倚靠着阳台栏杆，远远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又禁不住叹了第无数次气。
真是作孽，一肚子的火没法消。
她拿起小桌上的冰玫瑰酒，浅啜了一口，目光游向海滩边的小径上。
这片海滩属于他们下榻的这家度假村所有，一切设施自然也修葺得宜人舒心，连海边小径都呈自然去雕琢的风格，浅浅冒出的鹅卵石两侧种满了满是地中海的风情的绿植和红花。
但不知怎的，今天的游人稀落，她在这坐了快半小时才见到两三零散的人影。
因此，她的注意力还是无可避免地放在了被廖以敬毁了的好心情上。
原本她打算向李含湘抱怨的，但把无辜群众扯进这种情侣间鸡毛蒜皮的破事之中实在是太不道德太神经病——更何况从她和廖以敬交往开始，含湘对廖律师的态度从来都在“谁？”和“呵呵”之间摇摆，她会对她说什么，用脚趾想都能猜到。
想着想着，苏妙理又头疼了。
这时，远处隐约有人声传来。
她转过眼去看，可惜距离太远，只能认出那是一个男人，正在打电话。
他很高，比起“颀长”又多了不少肌肉量。
似乎是亚裔。男人的头发乌黑，露出来的小臂在日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靛蓝的短袖衬衫、米白的长裤，全是亚麻质地，剪裁优美，让观者一眼就知它们的昂贵。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苏妙理微微皱眉，盯着他模糊的侧脸，大脑仿佛被雾蒙住，直觉是似曾相识，记忆却空空如也。
为什么——她会觉得她见过、甚至认识这个男人？
突然，像是心有所感一般，站在远处的男人稍稍侧过了头，望向小径的那端，她的方向，而他的脸——
“操。”
苏妙理下意识地骂出声来。
起风了，一片薄云游来，正好遮住了太阳。树影婆娑，花枝摇曳，一切忽地暗了下去，光线变得明眛难分。
正好。
男人转回了头，挂断了电话，不做任何停留，径直走向了小径的尽头。片刻之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她的眼中。
苏妙理托住了脸，掌心盖过嘴唇，也正好掩住她呼出的那口烦心气。
又是一桩烦人的小事。
烦死了！
出门旅游是最能让人感叹“有钱真好”的活动，没有之一。
当苏妙理坐上酒店提供的直达机场的车时，她终于松了口气。到达机场之后，她只需要在休息室呆上两个小时就行了。
就此，这场七天八夜的阿蒂亚之旅即将迎来尾声。
不过有一件让她有些不安的事——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她订阅的新闻app时不时跳出关于隔壁两国的武装冲突的推送。
尽管她打电话问了航空公司是否会对航班造成影响，而他们的回答是笃定的“没问题，请您放心”，但苏妙理还是心存疑虑。
这倒是廖以敬一直调笑她的一点——她总是思虑太多，有时候甚至算得上杞人忧天，反倒是自找烦恼。
会没事的。她反复告诉自己，看着窗外始终热烈的艳阳天，和远处湛蓝潋滟的海水，心跳渐渐变平缓。一定会没事的。
斋月假期结束后，阿蒂亚国际机场不再过分拥挤，恢复了原来的客流量。因此整个登机前的过程并没有花费苏妙理太多时间，很快她就只拎着一个小包，松快地坐在冷气充足的休息室里上网。
廖以敬的消息从她离开酒店开始就没停过，各种问她“在哪里”、“怎么样了”、“还顺利吗”。而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说到底她会落到现在这样一个人的境地还不是因为他？
翻了个白眼，苏妙理放下手机，开始处理这次旅行拍摄的素材。
自从她在社交媒体上宣布下一个旅行地是阿蒂亚之后，她的粉丝一直在催更，但她也一直在犯懒，甚至连筛选素材都没做。
首先，不能有任何廖以敬露面的镜头。
其次，不能有任何晃动过多、或者模糊不清的镜头。
再次——
叮。
苏妙理猛地抬眼，看向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是她定下的提醒她前往登机口的闹铃响了。
但……
她眉头微蹙，将物什收进包中，再三回想自己是否错过了登机通知的广播，结果是不可能。休息室内的航班动态显示屏上，她的那班飞机的状态也没有变为“登机中”。
也许只是正常耽搁了几分钟。
苏妙理只好赶往登机口，脚步匆忙，唯独余光瞥见的每张面孔都不约而同地显露出疑惑的阴影。
不详的预感。
“对不起——”
登机口挤满了等待中的旅客，以及被层层包围起来的工作人员。她的耳边传来男男女女的声音，尽是不同的语言，但能确定的是每一句话都比说出的上一句更焦急。
“对不起，这班飞机是不是——”
突然，有急促的小声交谈声提到了正在武力对峙的两个邻国，苏妙理看向他们，却无法确定究竟是谁在谈论它们，或是，每个人似乎都在谈论它们。
无法控制地，她的心如被重力捕获的小行星般急剧下降，沉沉地落在了胃中。
别告诉她真的是——
有人大声咒骂起来，有人用法语喊快看屏幕。
苏妙理匆匆地转过头去，只是一瞬间，满目亮得出奇的鲜红定住了她的双眼——她只能看见那一个单词：
取消。
不停切换着的阿拉伯语和英语，整齐划一地排列成一条冷酷的红痕。
阿蒂亚到伊斯坦布尔，取消。
阿蒂亚到开罗，取消。
阿蒂亚到雅典，取消。
……
阿蒂亚到迪拜，取消。
取消。
“请冷静下来！女士们先生们！请不要过于紧张！我们刚接到公司的通知，由于A国对B国首都进行了突袭，为了国家安全，政府决定暂时关闭领空！所有航班都将暂时停航！具体情况我们会在得到更多信息之后通知大家，请先保持冷静！”
一遍是阿拉伯语，一遍是英语。
苏妙理站在瞬间沸腾的人群中，骤然失神。
……什么叫“领空暂时关闭”？
什么——
她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如同回魂般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失控的心跳和微微痉挛的胃。动了动指尖，确认自己不是在梦游之后，她突然好想尖叫。
所以现在是她，不，是现场所有人都要被迫无限期滞留阿蒂亚了吗？
苏妙理往前挤了一步，想要加入拷问工作人员的队伍中，却反而被人堆中的某只手臂粗暴地推搡了出去。
她狠狠踉跄了一下，试图稳定重心，但又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人，险些跌倒在地。
险些。
因为有人扶住了她的肩。
热得出奇。那一刹那，她想。是谁？
来人的体温透过薄如蝉翼的丝缎，明明扶住她的只有五指，且很快便放开了她，却像戳记般烫到了底下的肌肤，如影如痕。
“小心点。”
男人，英语，上流英国男孩的口音，语气是彬彬有礼的冷淡，声音却低且含情，恍若似曾相识，让她无由来地心头一紧。
“谢谢你。”她回道，抬头去看他——
苏妙理最先看到的是一件靛蓝色的亚麻衬衫。
“噢。”他轻轻说。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亮如琥珀的眼睛。
而它们正紧紧地盯着她的左手，像是她的错觉，他的睫毛颤了一下，慢慢地，慢慢地，他对上了她的眼。
苏妙理认识这张脸。
“是你啊。”他说，语气更冷淡了些，“好久不见了。”
她当然认识——这张极英俊又极令人生厌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裴月追？”
每个字都裹满了发自内心的讶然和……
她的心脏正砰砰，砰砰，跳个不停。
“没事的。”
沉默。
她伸出手，细细欣赏着涂成艳美红色的指尖，杏仁形的甲片好似十滴心头血，在暗处闪烁着冷光——竟比无名指上的那粒白钻更亮。
电话那头的男人还在自我辩解着，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又随手叠好了一条夏裙，放进箱中。
又过了两三分钟，他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苏妙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截了他的话：“没事的，以敬，毕竟你是律所的骨干，客户指名要你为他们代理也很正常。反正也就一天的事情，到时候你来机场接我就好。”
廖以敬的声音总算断了下去。
说实话，计划了半年的长假居然以男人提前一天飞回国“紧急开工”收尾，再体贴的好女人都难免会生怨气，更不要说她了。
为了工作留自己的未婚妻一个人在北非异国，也真有他的。
她静静叹了口气，却早已习惯他对女人心的钝感力。
不出所料，在另一端的廖以敬果然又更加倍地赔礼道歉，各种天花乱坠地许诺等她回来要如何如何补偿她——
“真的没事的。”苏妙理面上耐着性子重复，心想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对了——现在国内不是已经快凌晨了吗？你早点休息，以敬，五个小时的时差不算很小，明天要见客户的话还是养好精神最重要。放心，我真的没事的。”
懒得温柔小意，她三言两语便打发完他，挂了电话。
随意将手机扔在一旁，她又伸出手，这时却是在看那枚订婚戒。
白金和白钻。Harry Winston经典系列。
当时廖以敬为了求婚下了大功夫，即使知道她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他还是穷尽心思挑了昂贵的钻石戒指、定了他最讨厌的高级法餐厅、布置了一室的红玫瑰——处处是他的心，处处都在要她说“好”。
于是这枚戒指便成了她珠宝匣中的唯一一抹银色。
如今一年半过去了，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般地共同忽略了讨论婚期这件事。
就苏妙理而言，她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管他的……”她喃喃道，眼漫不经心地扫过空荡荡的房间，再看向落地窗外那片湛蓝的海。
反正距离她的航班的起飞时间只有六个小时，不过是两个小时的飞行，她就能转到迪拜，然后直接飞回家的怀抱。
也不知道这六个小时该怎么度过呢？
烦死了。
六月的阿蒂亚总是艳阳高照，虽不至于炎热难耐，但日光强烈到足以半小时就能将人晒成金古铜色。于是到海边去就显得格外诱人，尤其地中海东岸的海水呈幽冷的普鲁士蓝，波光潋滟，水泽清凉，叫人只想跃潜进去。
这次七天的长假，她总共花了四天在海边，把自己晒成了泛着浅光的小麦色。
热烈的夏日的光泽。
可惜廖以敬的提前结束假期让她彻底失去了再到海边去的欲望。
苏妙理戴上墨镜，倚靠着阳台栏杆，远远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又禁不住叹了第无数次气。
真是作孽，一肚子的火没法消。
她拿起小桌上的冰玫瑰酒，浅啜了一口，目光游向海滩边的小径上。
这片海滩属于他们下榻的这家度假村所有，一切设施自然也修葺得宜人舒心，连海边小径都呈自然去雕琢的风格，浅浅冒出的鹅卵石两侧种满了满是地中海的风情的绿植和红花。
但不知怎的，今天的游人稀落，她在这坐了快半小时才见到两三零散的人影。
因此，她的注意力还是无可避免地放在了被廖以敬毁了的好心情上。
原本她打算向李含湘抱怨的，但把无辜群众扯进这种情侣间鸡毛蒜皮的破事之中实在是太不道德太神经病——更何况从她和廖以敬交往开始，含湘对廖律师的态度从来都在“谁？”和“呵呵”之间摇摆，她会对她说什么，用脚趾想都能猜到。
想着想着，苏妙理又头疼了。
这时，远处隐约有人声传来。
她转过眼去看，可惜距离太远，只能认出那是一个男人，正在打电话。
他很高，比起“颀长”又多了不少肌肉量。
似乎是亚裔。男人的头发乌黑，露出来的小臂在日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靛蓝的短袖衬衫、米白的长裤，全是亚麻质地，剪裁优美，让观者一眼就知它们的昂贵。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苏妙理微微皱眉，盯着他模糊的侧脸，大脑仿佛被雾蒙住，直觉是似曾相识，记忆却空空如也。
为什么——她会觉得她见过、甚至认识这个男人？
突然，像是心有所感一般，站在远处的男人稍稍侧过了头，望向小径的那端，她的方向，而他的脸——
“操。”
苏妙理下意识地骂出声来。
起风了，一片薄云游来，正好遮住了太阳。树影婆娑，花枝摇曳，一切忽地暗了下去，光线变得明眛难分。
正好。
男人转回了头，挂断了电话，不做任何停留，径直走向了小径的尽头。片刻之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她的眼中。
苏妙理托住了脸，掌心盖过嘴唇，也正好掩住她呼出的那口烦心气。
又是一桩烦人的小事。
烦死了！
出门旅游是最能让人感叹“有钱真好”的活动，没有之一。
当苏妙理坐上酒店提供的直达机场的车时，她终于松了口气。到达机场之后，她只需要在休息室呆上两个小时就行了。
就此，这场七天八夜的阿蒂亚之旅即将迎来尾声。
不过有一件让她有些不安的事——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她订阅的新闻app时不时跳出关于隔壁两国的武装冲突的推送。
尽管她打电话问了航空公司是否会对航班造成影响，而他们的回答是笃定的“没问题，请您放心”，但苏妙理还是心存疑虑。
这倒是廖以敬一直调笑她的一点——她总是思虑太多，有时候甚至算得上杞人忧天，反倒是自找烦恼。
会没事的。她反复告诉自己，看着窗外始终热烈的艳阳天，和远处湛蓝潋滟的海水，心跳渐渐变平缓。一定会没事的。
斋月假期结束后，阿蒂亚国际机场不再过分拥挤，恢复了原来的客流量。因此整个登机前的过程并没有花费苏妙理太多时间，很快她就只拎着一个小包，松快地坐在冷气充足的休息室里上网。
廖以敬的消息从她离开酒店开始就没停过，各种问她“在哪里”、“怎么样了”、“还顺利吗”。而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说到底她会落到现在这样一个人的境地还不是因为他？
翻了个白眼，苏妙理放下手机，开始处理这次旅行拍摄的素材。
自从她在社交媒体上宣布下一个旅行地是阿蒂亚之后，她的粉丝一直在催更，但她也一直在犯懒，甚至连筛选素材都没做。
首先，不能有任何廖以敬露面的镜头。
其次，不能有任何晃动过多、或者模糊不清的镜头。
再次——
叮。
苏妙理猛地抬眼，看向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是她定下的提醒她前往登机口的闹铃响了。
但……
她眉头微蹙，将物什收进包中，再三回想自己是否错过了登机通知的广播，结果是不可能。休息室内的航班动态显示屏上，她的那班飞机的状态也没有变为“登机中”。
也许只是正常耽搁了几分钟。
苏妙理只好赶往登机口，脚步匆忙，唯独余光瞥见的每张面孔都不约而同地显露出疑惑的阴影。
不详的预感。
“对不起——”
登机口挤满了等待中的旅客，以及被层层包围起来的工作人员。她的耳边传来男男女女的声音，尽是不同的语言，但能确定的是每一句话都比说出的上一句更焦急。
“对不起，这班飞机是不是——”
突然，有急促的小声交谈声提到了正在武力对峙的两个邻国，苏妙理看向他们，却无法确定究竟是谁在谈论它们，或是，每个人似乎都在谈论它们。
无法控制地，她的心如被重力捕获的小行星般急剧下降，沉沉地落在了胃中。
别告诉她真的是——
有人大声咒骂起来，有人用法语喊快看屏幕。
苏妙理匆匆地转过头去，只是一瞬间，满目亮得出奇的鲜红定住了她的双眼——她只能看见那一个单词：
取消。
不停切换着的阿拉伯语和英语，整齐划一地排列成一条冷酷的红痕。
阿蒂亚到伊斯坦布尔，取消。
阿蒂亚到开罗，取消。
阿蒂亚到雅典，取消。
……
阿蒂亚到迪拜，取消。
取消。
“请冷静下来！女士们先生们！请不要过于紧张！我们刚接到公司的通知，由于A国对B国首都进行了突袭，为了国家安全，政府决定暂时关闭领空！所有航班都将暂时停航！具体情况我们会在得到更多信息之后通知大家，请先保持冷静！”
一遍是阿拉伯语，一遍是英语。
苏妙理站在瞬间沸腾的人群中，骤然失神。
……什么叫“领空暂时关闭”？
什么——
她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如同回魂般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失控的心跳和微微痉挛的胃。动了动指尖，确认自己不是在梦游之后，她突然好想尖叫。
所以现在是她，不，是现场所有人都要被迫无限期滞留阿蒂亚了吗？
苏妙理往前挤了一步，想要加入拷问工作人员的队伍中，却反而被人堆中的某只手臂粗暴地推搡了出去。
她狠狠踉跄了一下，试图稳定重心，但又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人，险些跌倒在地。
险些。
因为有人扶住了她的肩。
热得出奇。那一刹那，她想。是谁？
来人的体温透过薄如蝉翼的丝缎，明明扶住她的只有五指，且很快便放开了她，却像戳记般烫到了底下的肌肤，如影如痕。
“小心点。”
男人，英语，上流英国男孩的口音，语气是彬彬有礼的冷淡，声音却低且含情，恍若似曾相识，让她无由来地心头一紧。
“谢谢你。”她回道，抬头去看他——
苏妙理最先看到的是一件靛蓝色的亚麻衬衫。
“噢。”他轻轻说。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亮如琥珀的眼睛。
而它们正紧紧地盯着她的左手，像是她的错觉，他的睫毛颤了一下，慢慢地，慢慢地，他对上了她的眼。
苏妙理认识这张脸。
“是你啊。”他说，语气更冷淡了些，“好久不见了。”
她当然认识——这张极英俊又极令人生厌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裴月追？”
每个字都裹满了发自内心的讶然和……
她的心脏正砰砰，砰砰，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