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抱着好好欣赏一番的态度闲逛,走到玫瑰园的另一边时,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叹息吓了一大跳。

    “唉。”

    突如其来的叹息打破了原有的安寂,在本来只存在叶子和风摩擦的沙沙声的空旷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只不过,不像是杰克。

    那么,就有可能是陌生人。艾玛一下子绷紧了神经。可很快她又想到:这也许只是自己神出鬼没的幻觉罢了。于是她逐渐放松下来。

    艾玛的松懈最终使她在看到后门冒出一个高大身影的时候再次被吓了一跳。

    “啊……”艾玛低呼出声,身体比意识更快地作出撤退,却不巧被花圃的台子拌了一下。好在身后的灌木丛足够茂盛,托住了她瘦小身躯那不值一提的分量,不至于摔个四脚仰天。

    不过也是同时,她认出了那道堪称人墙的高大身影。

    “裘克?”

    “呃……抱歉。”裘克看着眼前惊慌的女孩,有点儿尴尬地挠了挠头。

    “早安,我没想到你在这里。”女孩立即和他打了招呼,并且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礼貌的笑容。

    裘克不回话,只是用那双犀锐的眼睛从刀疤面具的两个小孔中审视着艾玛。

    艾玛眨了眨眼睛,因为身材矮小的缘故,这样的仰视,时间久了让她的脖子有点儿难受。她后腿了几步,和他拉开些距离,然后同样以目光作为回敬。

    坦白说,她不怎么畏惧裘克,无论如何,她不觉得这个笑容可掬的小丑比杰克那种板着脸的冷酷男人更可怕。当然,额外说一句,艾玛是个惯于以貌取人的姑娘。这从她不知不觉陷入某位剪刀手绅士的温柔乡中,并且最终接受了他嗜血事实的未来事迹中可以看出。所以她此时的判断可以完全当成谬误来看。

    总之吧,艾玛的天真使她勇气可嘉,并且试图以最大的友好来对待一位残忍的监管者。

    这样的友好在裘克一生中并不多,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无比感动的。

    不过,放在彼时,艾玛后退的动作在裘克眼里却被精准地捕捉并且放大,继而顺理成章地误解成为了一种退避,源于对他的厌恶的退避。

    裘克早已经习惯了人们的疏远态度,因而千疮百孔的心里也没什么触动,只是觉得意料之中。

    马戏团的那群人,庄园里的大家,还有艾玛……总是这样,人们看到他时的神色。惊慌,惶惶,就好像关在笼子里吓唬人的不应该是被拔了假牙的狮子,而是他才对。他就是那个最可怖的东西。

    一种气恼感涌上心头。

    暴躁的本性让他想要破坏些什么,可他想到如果杰克回来,得知他的鲁莽吓坏了面前这位小姐……裘克忽然想到当杰克说起艾玛这个名字时,眼睛里闪过的令他战栗并且不能理解的光。

    算了,算了。他该走了。

    “老天,能不能赶紧让那个杀人狂回来,收拾他的烂摊子。接下来几周的排班完全都乱套了。”裘克嘟哝了一句,挪动笨拙的身躯撞开艾玛,迟缓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同时心里暗自祈祷艾玛不要再追上来。

    他真的很讨厌和别人交流,相处久了就会无比难受……呃,他是指,绝大多数人。像杰克那样的反社会型人格还是令他感到安适的。

    可惜艾玛没有如他所愿。

    她从裘克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了“杰克”这个单词。这种感觉,就像瘾君子得到了吗啡,沙漠里来了场及时雨,很奇妙,难以言喻。总之那一刻艾玛的心里意识到,裘克绝对知道些什么,为什么杰克不知所踪,他去了哪儿,还有关于他的更多。

    身随心动,艾玛小跑着追上裘克。

    “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来找杰克?杰克,杰克他在哪儿?”艾玛控制住步伐和他并行,同时语速不受控制地急促。

    “不要再说了,那个家伙?谁知道呢?也许他现在正在故土的泰晤士河游玩闲逛,而把他的伙伴抛弃在庄园,被迫替他轮班!”裘克蓬乱的爆炸红发所包裹的脑袋,看起来愁云密布,像是罩了片阴云,随时要下雨。

    艾玛愣了一下:“你是说,杰克去了……?”

    “嗯,英格兰岛。”裘克呸了一声,“真不懂那种阴雨连绵的鬼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一阵沉默。

    “你知道吗,其实你不像是看上去的那么坏。”艾玛用手背拍了拍裘克的胳膊。

    “唔,”裘克不置可否,“但是我的确令人讨厌,他们都这样觉得。”

    他们……也包括她。

    “所以下回当值的监管者是你吗?裘克。”艾玛的语气里带了几分难掩的欣喜,不过这全都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不用再体会被杰克如影随形地掌控的绝望了。

    “是我。”裘克的语气冷了下来,“那又怎样?你想让我手下留情一些?别多想了,我不像你那个徇私舞弊的男朋友,会对你进行什么‘特殊关照’。”

    求之不得。艾玛心想,她只求监管者不会一味地追着她跑。至于“男朋友”这一用词,则直接被她忽视掉了。

    “那样最好。”艾玛耸了耸肩,无谓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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