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抓住了夏天的尾巴,天气闷热,酷暑难耐。路边的狗尾巴草耷拉着脑袋,树影枝桠下光斑穿梭,洒落一地。

    午后的小巷十分宁静,曲折蜿蜒却不显昏暗,虽是几十年的巷子,墙壁的细灰脱落,黑色的泥泞碰撞攀爬的蔷薇,青石板也显得意外干净。

    “奶奶,我出去一趟啊,碗我已经洗好了,你过会记得去睡午觉啊,或者看会您喜欢的那部电视剧再睡觉,还有就是您走路小心点别又摔着,上次…”

    还未等鱼白把话说完就被宋映华的声音打断,少女脸上略微显得无奈。

    宋映华不想承认,嘴里硬着气说:“我不是都给你说过了吗,上次是隔壁刘奶奶硬要拉着我说电视剧里的陈陈不喜欢小黄,我一着急站起来想找她理论,哪晓得地是湿的,这不才摔了吗”

    她说完在心里又嘟囔了几句。

    宋映华脸颊青丝斑驳,皱纹也爬满了脸庞,唯独她自己还像个稚童般。

    鱼白十分了解她奶奶的性格,瞧着宋映华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与她辩论,只软声软气的说:“那您看完电视剧记得去睡午觉,我要去文具店了”

    “快去快去,别在这呆着了”

    宋映华已经走到泛着老旧的软沙发上坐下,刚准备开电视又想起什么,急忙转过头对着门外说:“注意安全啊,早点回家”。

    “好”

    声音却是已经飘散到远处了。

    宋映华脸上露出点点笑容,也不知道笑的是鱼白匆匆忙忙还是才刚播出的电视剧了。

    蜿蜒走出巷子,绕过几个石板道,穿梭过葱绿的树,喧闹的街区映入眼帘。

    鱼白没有如往常般到杨知意家里,而是约好在文具店紧邻的街道边。

    杨知意最近又迷恋上一个新出道的弟弟,所以她要晚点再和鱼白她们奶茶店汇合。

    还隔着条小马路,鱼白就瞧见了秋思那颗饱满的额头,她和鱼白身着的棉布裙恰好相反,秋思性格直爽,说话直率从不扭扭捏捏,也不像青春期小女生那样喜欢穿小裙子。

    秋思和杨知意都是鱼白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土生土长的巷子里的小孩,小时候鱼白哭鼻子后就躲到他们家,所以一直到后来,宋映华一找不到她就跑杨知意或者秋思家,一逮一个准。

    搞的后来他们俩的家长还调笑鱼白干脆直接当他们的女儿算了,整的鱼白脸又一阵彤红。

    果不其然,鱼白略微走近点就看见秋思今天又是和往常一样的搭配,白衬衫撞条牛仔裤。

    她穿过宽敞马路,快到秋思面前时突然一辆自行车从身旁掠过,白棉裙被自行车穿过的风激起点裙摆,鱼白虽然反应快侧身躲过,仍不免吓了一跳。

    她皮肤白湛,此刻却浮起点红,其实鱼白长相不算惊艳,刘海下的脸颊胶原蛋白配了一双杏眼,鼻梁小巧,占了青春期的优势,她不怎么擦护肤品皮肤却别样好,显得整个人乖巧灵动。

    那辆自行车从鱼白身前擦身而过后又急刹停在了她不远处。

    他看起来和鱼白差不多大,炽热阳光下白t显得少年干净,身后斜挎着书包又略显不羁,男孩没回头,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

    “抱歉”

    “啊没事”

    鱼白说完后,男孩轻轻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身影,鱼白没多在意就朝秋思的方向走去。

    “思思!”

    “你来了”

    秋思一走到鱼白身边就拉住她的手说。

    其实刚才马路上的小事故秋思看见了,她觉得那个男孩的身影有点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文具店就在街道边,沿路走过几家店面就到了。

    树叶遮挡消散,迎面便是陈旧的店牌和店外牵连的苍劲柏树,店牌用楷体字描下 “文具店” 三个字,简洁又明了。

    她们进店后便看见店老板专注的盯着电脑,走近了鱼白发现这不是她奶奶最近喜欢的那部剧吗。

    这还是真是没有代沟啊。

    “张叔,你这年纪也看这部剧啊”

    鱼白杏眼弯弯,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她瞧见张叔脸上也笑着说:“是啊,还挺好看的,这不你奶奶推荐的吗”

    鱼白心里感叹,她奶奶人缘真好。

    秋思在边上接着说:“张叔,都要开学了,这次有没有进些新的文具呀?前段时间来都没有新的,我们还白跑了一趟”

    张叔年纪不大,皱纹却也显露头角,微微一笑就明显:“有啊,这不刚进的”

    张叔边说边往摆满笔的货架走。

    前段时间来时几乎都是一些寻常见的笔,现在来看确实添了不少新样式,价格也贵了不少。

    “那就不麻烦张叔了,我们自己挑就行了”

    鱼白面对张叔说,脸颊依旧带笑。

    “行,你们慢慢挑,有事叫我”

    说完张叔又急匆匆往柜台走去了,看来是真的喜欢那部电视剧。

    店外阳光刺眼,几束光顺着缝隙溜进了窗台,映射在了书面上,闷热的风也吹来,吹过少女的发。

    笔挑选到一半,秋思突然抬头说:“我知道他是谁了!”

    “他?”鱼白也抬头,眼底装满疑惑。

    “就刚马路上差点撞上你那个男孩”

    秋思简单解释下鱼白便想起来了。

    她又不甚在意的说:“欧,他是谁啊”

    秋思心想,哎,老铁树终究是不开花。

    “他叫徐玊”

    说完她看着鱼白的眼神又再解释了一下:“玊尔的玊”

    “欧”

    鱼白转了转脑袋似乎在寻找那个玊字,最后结果显示好像没有。

    毕竟她的成绩算是中等,能考上七中算中考那年观音娘娘保佑她的了。

    秋思一看她的模样便知道鱼白不认识徐玊,那个年纪常年位列前三且长的还不错的人。

    徐玊,年纪前三,长相偏阳光,右眼边缀了一颗痣,勾勒出一双桃花眼。他的鼻梁山峰却挺立,远看他笑时卧蚕陷入深处,梨涡浅浅,便是青春期里女孩的情窦初开。近看却又似有一层张扬不羁浮现,痞气又直率。

    至于秋思是如何记得徐玊的,倒不是她花痴,看到远处朝她们这边走来的杨知意便都知晓了。

    鱼白刚选好笔,站在柜台等着结账就看见杨知意穿着条黑色小短裙走来了。

    “你不是说在奶茶店见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杨知意脸不红心不跳:“哎呀,我这不是怕你们太想我了就来了嘛”

    秋思毫不留情的拆穿了这个撇脚谎言。

    “呵,怕不是看你的那个小弟弟看完了才出来的吧”

    鱼白笑着顺口附和:“瞎说什么大实话”

    “哎呀,快走吧,奶茶店要关门啦!”

    杨知意推搡着结完帐的鱼白两人,顺口带过上一个话题,嘴里还嚷嚷着今天的弟弟有多令她心动。

    夕阳垂地,溪水潺潺流过栈桥。雀鸟驻足停留到枝桠上,与同行的朋友攀谈,直到昏黄夜色铺满远处一片天,街道边围满摊贩,小巷被温暖晕染。

    鱼白在巷子口与她们分开后便独自走回家,周围夜色已然浓郁,巷子口常常趴着的老黄狗也已经看不见踪影。

    “奶奶,我回来了”鱼白踏进门就喊道。

    宋映华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拍打着蒲扇,月光和星子冒出头。

    “回来了”宋映华仍旧闭着眼,鱼白走进厨房,挽起袖子准备开火给奶奶下碗面。

    “不用做了,我搁隔壁刘奶奶那边吃过了”宋映华说道,蒲扇的拍打声未停。

    鱼白随着话音走出厨房,袖子还拢起:“您们又和好了”

    宋映华答非所问:“你不是明天就要开学了吗,小鱼儿都要高二了”

    鱼白不懂话题怎么扯到这了,却还是乖巧的说:“是啊”

    “文具都买好了吧,高二就得抓紧些了,文理分科后又得认识些新同学吧,人际关系能搞好就交些新朋友,弄不好也不用受委屈,不是还有思思她们吗?跟着你的心走就行了。”

    默了会宋映华又继续说:“在学习上面,也别嫌奶奶又唠叨啊,学习是为了你的未来,如果你内心已经有了想做的事就去努力去追,如果没有的话就顺其自然,别有太大压力了”

    宋映华说完似乎在思考还有什么没有说完,眼底的爱意明显。

    “知道了,奶奶”

    鱼白从小便是宋映华带大的,她听奶奶说她的的父母感情很好,尽管随母姓,她的父亲也二话不说,只是意外总是来的不尽人意,在鱼白出生不久她的父母便因为一场车祸离世。

    宋映华从小抚养她长大,虽然平时也免不了管教呵斥,但鱼白心里从未改变过对奶奶的那份爱。

    直到现在,鱼白对父母已经缺少记忆的痕迹,却唯独对宋映华软声软气。

    因为她很爱她。

    宋映华看着鱼白的模样,心里感叹时间匆匆,仿佛透过光阴看到了鱼白年幼的模样,又顺着岁月追溯到现在。

    宋映华脸上难得露出和蔼的神色,嘱咐鱼白:“好了,知道了就好,明天开学了,快去睡觉吧”

    “好,奶奶也早点睡”

    声音越来越远,等到鱼白走进屋内,点灯明亮楼顶。

    树叶落地的沙沙声,月色隐约迷茫,沉溺夜色的人也起身,慢悠悠走向光亮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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