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镇临海,炎炎夏日多风雨。蝉鸣空暇伴唱,路过的飞鸟驻足停留在海岸,邂逅被浪潮翻卷到浅滩的鱼。

    凌晨破晓之际,鱼白在睡梦中听到了宋映华房间里不断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她醒来后披上外套,汲着拖鞋就朝隔壁房间走去。

    鱼白站在木制的房门前轻轻地敲响门,脸色有点担忧:“奶奶,你怎么样,是不是感冒了?”

    时间和房内压抑的声音仿佛停顿下来了,宋映华的声音缓慢:“我没事,快回房间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窗帘被风翻动,外面的天色还未亮透,云层昏暗夹杂月色。

    鱼白仍然不太放心,心里有些急躁:

    “奶奶,用不用我去给你买点药啊”

    房里充斥着吞吐的热气,宋映华压抑着喉咙翻滚的痒意,她坐在床前看着窗外的天色。

    哎,她的小孙女还是被吵醒了。

    宋映华无奈的笑了,语气放的轻松,好似无事发生。

    “外面电视柜下面还有感冒灵,你去给我冲一包吧,可能就是着凉了”

    “好”

    鱼白听到奶奶笑了,心里舒畅了点,到桌柜下面拿了包感冒灵就急匆匆去厨房烧水。

    鱼白打开房门时,宋映华脸色已经好多了,她嘱咐着奶奶喝完就早点休息,夏天被子也要盖好。

    天已经渐渐亮了,晨光早起,树影婆娑。

    鱼白也没再入眠,洗漱完后就去厨房做早餐了。

    她吃完后没有去房间里叫宋映华起来,而是在桌上留了一个小纸条就出门了。

    清澈的风沁入皮肤,吹进窗内,抚动桌上纸条。

    纸上的字苍劲有力,透露出存在于细微之处的爱。

    “奶奶,我已经出门了,微波炉里叮着蒸蛋,放了你喜欢的酱油。”

    街边上还只有熙攘的几个人,鱼白路过药店时,门还紧闭着,她只好沿着香樟去学校了。

    谢阳一大早来就在那忽悠小姑娘,还目露狡黠的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随便采”

    虞纯不信邪,眼神敷衍:“为什么?”

    “因为可能是食人花,一口一个”

    呵呵,真好笑。

    虞纯转过头不想理这位傻逼,拉着陈可然就去厕所了。

    谢阳走到座位坐下,视线凝着教室外的一轮背影:“切,食人花”

    铃声准时响起,陈浅踩着点进入教室。

    她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润湿了下嗓子后开口:“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文理分科后希望各位同学认真严肃对待,做好充分准备迎接高二”

    陈浅扫了一眼全班,接着说:“语文课代表和组长我会直接选人”

    没过一会,冷冽的声线跳动。

    “课代表陈可然,一组组长鱼白,二组张鹏寒,三组黄烟,四组…”

    谢阳悄悄的埋下头,用着气音交流:“小玊你有没有发现浅老师选的都是语文成绩很好的”

    开学后谢阳就拿着成绩单看过了,他们基本上都是语文优等生。

    “废话,不然选你啊。”

    徐玊怼完又咬着腮帮说:“你再叫一句那绰号试试”

    试试就逝世。

    谢阳瞧见徐玊的眼神,瞬间变成了鹌鹑。

    李泷宇在后面看得好笑,徐玊不发火,当他是病猫啊。

    鱼白虽然其他科排不上名次,却独独在语文上面发光发亮。

    她喜欢文字,因为它是具有美感的。

    当初鱼白听过徐玊的演讲后发现徐玊的语言表达十分通透,将文字的美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至于他为什么落选组长,可能陈浅更喜欢女生吧。

    “目前就先这样安排,有问题下课来找我,现在开始上课”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风中凌乱,少女的碎发标注书本,夏日炎炎,太阳滚热。

    鱼白看了下课表,下一堂是体育课。

    中考那年,鱼白能够考上七中,原因里就囊括了她当年的体育成绩超常发挥。

    不过鱼白只记得八百很累,篮球总是跳出框架,青春里她的模样已经封存在了记忆里,那些远山憧憬,翘首以盼,痛苦灰暗,狼狈不堪终将消逝。

    高二才刚拉开帷幕,鱼白在班里也还没有朋友,所以她便自己下教学楼,到达墨绿的操场。

    熟悉的铃声打响,五班的学生挨个站好整齐的列成方队,鱼白站在第一排靠右,她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体态健硕的男人朝这边慢慢走来。

    等大家站定安静后,声音从前面传来:

    “大家好,我叫罗羡,你们可以叫我罗老师,从今天起我将会担任你们未来两年的体育老师。”

    鱼白站位有点靠右,看不清他的正脸,不过罗羡给她的第一感觉还是挺温和的。

    今年的体育课应该能好过点吧。

    罗羡声音有点粗犷,神色自若:“体育委员选了吗?”

    回答他的是张鹏寒:“罗老师,还没有”

    “这样啊,那就你来当吧”

    ???

    张鹏寒身材微胖,体育在同龄男孩里算是较弱的,就这样被戴上了体育委员的高帽,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张鹏寒缓了口气,笑着说:“好的,罗老师”

    “等会你就在前面领队,先热身跑两圈,之后再回来带准备活动”

    罗羡说完就走到树荫下乘凉去了。

    张鹏寒心里都有点紧张,手心捏了把汗,面上却丝毫不显,迎着太阳就向前跑了。

    鱼白抬脚跟上队伍,她已经两个月没运动了,不知道待会跑完会不会大喘气。

    青春热烈骄阳似火,操场上奔跑的少年,树叶的沙沙声,喷泉下水流起伏,日光下澈,波光粼粼。

    鱼白的步子缓慢下来,耳边风声鹤唳,少年的声音顺着风的脚印飘散,进入她的耳朵。

    “你的鞋带散了”

    鱼白透着声线偏过头,看见了他。

    是徐玊。

    鱼白收回目光,原来已经落到男生的队伍里了。

    她现在肯定很狼狈,刘海乱窜,扰乱心绪。

    不过少女也不算太在意,杏眼弯弯,轻轻的说了句谢谢。

    没听到回音,她来不及回想就迅速离开了队伍,蹲下系好鞋带后,再抬头时只余下了少年跑远的背影。

    不用多说,鱼白是最后一个归队的,真的很丢脸好吧。

    张鹏寒看见她回到了队伍后就开始带准备活动。

    缓慢的调子溜进耳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鱼白听着放缓的声音,渐渐调整好呼吸,白湛的脸颊下却依旧铺满点点红霞。

    热身都做好后,罗羡终于回到队伍前:

    “第一堂课也不让同学们太辛苦,待会找几个人去体育馆搬器材,然后大家就自由活动,不过要注意安全”

    “哇!”

    “罗老师这辈子是被派来拯救我的吧”

    谢阳走到徐玊身边,看着李泷宇说:“待会打篮球?”

    徐玊喝了口水,润了下喉咙,桃花眼装饰下的黑瞳深沉,他自信的笑着说:“行啊,虐惨你”

    李泷宇也接话,语气不屑:“等会千万别哭”

    谢阳心底十分气愤,但面对现实的他仍旧嘴硬:“切,我和玊哥一队”

    李泷宇抬起脚步,经过谢阳时嘴里吐出字:“滚蛋吧你,别拖人家后腿”

    徐玊捏扁空的矿泉水瓶,随即轻松掷出,瓶子在千阳下拗出漂亮的抛物线。

    “咚”的一声,矿泉水瓶准确无误的进入了垃圾箱。

    少年没注意到周围的目光,手指转着篮球,慢悠悠的走向了球场。

    谢阳急忙跟上:“等等我啊,没我你们不行的”

    夕阳西下几十回,青春脚步踏上行。

    陈可然坐在树荫下,耳边是虞纯的声音,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少年波动的身影恍惚,球又进了。

    虞纯讲到一半,不经意回头发现身边的少女笑了,难道她讲八卦的能力又提高了?

    队伍解散后鱼白就独自坐到了阴凉处,脸上的红晕消散,猝不及防间一个羽毛球从空中坠落,刚好着陆在她的脚边。

    鱼白目光凝滞,迎面就跑来一个陌生男孩,有点微胖,她弯腰捡起羽毛球递给了他。

    少年偏头看见角落里有一只胆小的麻雀,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又缓缓对上鱼白的目光,接过了羽毛球:“谢谢”

    “没事”

    少年走后,没过多久就打铃了。

    鱼白回到教室后去水房接了杯水,回来后就发现窗外站了一个女孩。

    女孩没有穿校服,而是配了条牛仔裙,白衬衫显得她格外干净,高马尾被阳光染的昏黄,眼底的羞怯隐隐约约。

    鱼白觉得那个女孩很漂亮,尽管内心胆怯却也愿意为了自己而勇敢。

    徐玊被女孩叫出来时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她眼里被渐渐收起来的胆怯,他有点呆滞。

    少女鼓足了勇气,喊出了他的名字。

    “徐玊”

    “我是高二一班的孟子涵,我…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女孩脸颊微微晕红了,等待着少年的审判。

    徐玊是真的懵了,虽然他过去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现在才进入高二第一天啊,难道就一见钟情了吗?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拒绝是肯定的。

    因为徐玊现在只想汲取无穷无尽的知识,去追逐他年少的物理梦。

    “抱歉,我不认识你”

    所以我不可能喜欢你。

    孟子涵眼睛有点湿润,虽然她早就预知到了这个答案,但亲耳听到的那一刻始终是不同的。

    “我叫孟子涵”

    从去年十月就开始喜欢你了。

    九月的风太大了,连眼睛都吹红了。

    铃声悄然而至,徐玊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由:“抱歉,我得回教室了”

    “好”

    孟子涵抹了把眼角,笑着对她的青春说了声再见。

    谢谢你啊,希望你能够实现梦想,成为一个伟大的物理学家,不过好像也没机会再说了。

    或许以后我还会继续喜欢你,或许我也会喜欢别人。

    鱼白手里拿着保温杯,徐玊已经进教室了,走远的姑娘还是回头了,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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