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心中一沉,她悄悄观察着何卓,发现何卓的表情明显平静了不少,必定是因为没人发现异常之处。

    这小公子年纪轻,难免识不出来,但换做是旁人呢?

    在晏珩身边的妇人凝神看了那串手链一会儿,轻轻啊了一声。

    晏珩疑惑地问了一句:“娘,怎么了?”

    那妇人浅浅笑了一笑:“阿珩,你再仔细看看,真的没有什么不同么?”

    晏珩便按照那妇人的话,又将那手链细细看了一番,突然,他的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那妇人一看晏珩的表情,便露出一个得意的神情,她知道晏珩这是看出来了。

    沈昭在一旁,知道自己猜对了,嘴角上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她凑近晏珩道:“不知公子发现了什么?”

    晏珩将那手链放在沈昭手心之中,沈昭觉得晏珩就在她身边,声音低沉似幽深古泉之音:“这诀看起来是有通风报信之能,但其中有个地方悄悄改了,这诀的功能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晏珩用手指了指手链的其中一个位置。

    沈昭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看见晏珩的手似乎很修长。

    晏珩接着道:“现下这诀虽也能通风报信,但是在那个瞬间,便会让朔月发现这条手链,看起来是施诀之人出了纰漏,但沈门主同我娘修道多年,断不会犯这种错误。”

    晏珩说到这里,语气一沉,言语里不再客气:“姑娘,似乎有人……”

    “阿珩!”那妇人厉声打断了晏珩的对话。

    沈一同眉头紧皱,走到沈昭面前,拿过那串手链,扔在何卓面前。

    还未等沈一同发作,那妇人便朝着沈一同拱了拱手道:“一同兄,此次多谢有你,阿珩才能全须全尾在我面前。但阿珩离家多日,归心似箭,我们就先行告辞,虽有些唐突,还望一同兄见谅。”

    沈一同意识到她们不便参与自己门中之事,便朝着她们拱手还了一个礼:“哪里的话,我们择日再聚便是,晏夫人快带着阿珩回去吧。”

    晏夫人点了点头,便带着晏珩走了。

    她们一走,沈一同便生气地质问何卓:“昭昭才上山不久,你又为何要这般对她?”

    在何卓眼里,沈一同有时虽有些严肃,不如沈夫人那么平易近人,但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火,何卓虽不能动弹,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连后背也被汗浸湿了,遑论平日巧舌如簧,现下也找不出一丝借口解释。

    沈一同却不打算放过何卓,他声色俱厉地问道:“你不打算解释么?”

    宋玄清在一旁看到何卓这般,也是失望不已。

    因为何卓出身贫寒,一直被周围人欺负,所以当沈一同路过何卓居住的那个村子时,见到他被周围人欺负,便忍不住出手帮了他。何卓便视沈一同为他悲惨人生的救命稻草,央求沈一同带他回方壶山。

    何卓刻苦修炼,内心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修真界呼风唤雨的大能,上了方壶山之后,他觉得自己同早先欺负自己的凡人已经有云泥之别。等他修炼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回去故里,狠狠报复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何卓更觉只有潜心修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是以更加把时间放在心里修行之上,奈何他资质有限,却一直不能破境。大家都以为何卓是个刻苦修炼之人,他们都不知道,其实睚眦必报才是何卓的本性。

    本来沈一同和宋玄清看他身世可怜,本就助他颇多,又因着他善于察言观色,总是在言语间吹捧二人,但他们也只当这是他之前保护自己的手段,虽呵斥过几次,但看在他刻苦且没有什么其他错处,便也由得他了。

    但即使这般,二人还是还是不懂,何卓此次为何这样对沈昭。

    宋玄清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何卓看着宋玄清态度略有松动,便想要开口解释。

    “师父,都是弟子的错!”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沈昭循声望去,发现是那日在思过堂之中见到与何卓纠缠的女子杨静慈。

    沈昭此时才仔细看了杨静慈的脸,杨静慈比她同沈岚要大上几岁,眉眼里满是凄苦之情,沈昭见了,也心中一颤,忍不住要为红颜低头了。

    本来脸色平静的宋玄清,面色陡然一变,她眼里突然蕴含了滔天怒意,厉声问道:“关你什么事?”

    杨静慈往宋玄清面前一跪,声色平静道:“师父,是徒儿不想去,央求何师兄帮忙的。”

    宋玄清怒道:“我还不了解你的性格么?若是我让你去,你宁愿自己死,也要保全晏珩,怎会如此贪生怕死?”

    杨静慈看着宋玄清满脸地不可置信,向着宋玄清耐心解释道:“师父,何师兄同我情若兄妹,您念在我身世可怜,自我上山之后,虽看起来对我严厉,但却对我百般照拂,我不只将您当作我的师父,更将您当作我的亲人……”

    说到这里,杨静慈似是有些哽咽。

    宋玄清听了,回忆起与杨静慈相处的点滴,她对人本就十分严厉,但杨静慈在她责罚之后,却不哭不闹,身上自有一股韧劲,宋玄清是以对她另眼相看,而杨静慈人又生得聪慧,便更得宋玄清喜爱,她听到杨静慈把自己当作亲人,她又何尝不是呢?

    宋玄清眼眶有些酸涩,她背过身去,狠下心道:“你是我最喜欢的弟子,你将事情解释清楚,赏罚如何,我自有定夺。”

    杨静慈看着宋玄清的背影,愣了愣,但她垂下头,咬着嘴唇道:“是我的错,就是我贪生怕死,才让沈师妹代替我的。”

    宋玄清立马转过身,拉起杨静慈就要质问她,谁料宋玄清在拉扯之中,杨静慈竟露出了手臂。

    只是那饱满得似藕节的手臂,白得有些晃眼。

    二人俱是一愣。

    宋玄清满眼的不可置信,她摇着头,沉声问道:“这就是你要沈昭去的原因么?”

    杨静慈眼里的泪,终于划过了脸庞,眼中满是痛苦之色,她轻轻点了点头。

    宋玄清终于放开了杨静慈的手。

    杨静慈又跪在地上,朝宋玄清不断磕头,一声沉过一声,一声大过一声。

    沈昭连忙去拉杨静慈,却拉不动她,沈昭问道:“杨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杨静慈轻轻朝着沈昭道:“对不起,沈师妹,此事都是我的错。”

    杨静慈说完,又对着宋玄清道:“师父,此事徒儿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宋玄清眼里的失望之情,被杨静慈尽收眼底,她心中十分难受,便朝着宋玄清道:“人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我自幼无父无母,遇到你是上天垂怜,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亲生母亲,只是现下,师恩难报,养育之恩亦难还,静慈只得一死来偿还您的恩情了。”

    杨静慈说完,朝着宋玄清凄然一笑,而后又朝着沈昭道:“沈师妹,我与你不过萍水相逢,便让你身处险境,我亦难以偿还,幸好你没事,只是我只能活这一次,一命抵二情。”

    杨静慈又深深看了何卓一眼,沈昭循着杨静慈的眼光望去,发现何卓虽然眼里有痛惜之义,但更多的是侥幸逃脱的喜悦,沈昭立马嫌恶地瞪了何卓一眼,何卓却恍若未闻,只是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兴奋之情。

    沈昭暗道不好,立马看向杨静慈。

    杨静慈挥刀朝着她自己的脖颈而去。

    宋玄清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有发现,沈昭却立马跑过去,想要一把将杨静慈手中的刀夺下。

    只是杨静慈求死心切,力气很大,沈昭一把握住了杨静慈的刀刃,锋利的刀刃立马将沈昭的掌心划出了血。

    大股大股的血顺着沈昭的手心流下,但她未觉疼痛,只是同杨静慈抢着那兵刃。

    沈一同在一旁施了个诀,打掉了杨静慈手里的刀,他厉声道:“胡闹!死生大事岂容儿戏!静慈,你修行多年,这点小事都堪不破吗?”

    杨静慈这才清醒过来,僵在原地。

    沈一同沉声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向外声张,静慈,你为了一己私欲,置师妹性命于不顾,理应将你逐出师门,何卓虽只是帮凶,却不劝阻你,也应一同逐出师门,宋长老,管教弟子不严,在思过堂思过一年吧。”

    杨静慈点了点头,朝着沈一同磕了个头:“多谢沈门主饶静慈一死。”

    沈昭看着何卓脸上又浮现了愠怒之色,顿觉沈一同被蒙蔽,立马朝着沈一同道:“伯伯,杨师姐确有难言之隐,我既然没事,不如就放过杨师姐吧,杨师姐上山已久,下山必定不习惯。况且此事尚未查清,不能怪在杨师姐头上,否则真凶便逍遥法外了。”

    沈一同还未发话,一旁的宋玄清脸上似有犹豫之色,她朝着沈昭道:“静慈自愿这般,不用再查下去了。”

    沈昭还想再说什么,沈一同却摆了摆手。

    沈昭不知道为甚么大家都将此事揭过,不愿再谈了,原是因为沈昭年纪尚轻,她不知道刚刚宋玄清看见杨静慈手上的守宫砂已消,且朔月要抓的都是未经人事的少男少女,杨静慈肯定不能像大家设想那般,顺利成为内应。宋玄清一看便知,她知道此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谈论,揭过才是对杨静慈最大的保护,故而大家都不想继续追寻真相。

    沈昭看大家不再执着,便朝着沈一同道:“如若不查此事,我既然是受害者,我原谅了杨师姐,此事便不要责罚她了。”

    沈一同心中微微一酸,原来沈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成长得如此之好了,他压抑住心中的情绪,伸手亲昵地摸了摸沈昭的头:“一切便如你所愿吧,但是你们要记得是沈师妹原谅了你们,这样只是不受责罚,但自己要谨言慎行,将今日之事牢牢记在心里。”

    宋玄清点了点头,她朝着沈昭看了一眼,发现沈昭的眉眼的确很像她父亲,包括她的性子。宋玄清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对着沈昭道:“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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