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此令牌,大宋境内所有带有花家徽记的店铺商号都会为你广开方便之门。虽然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做许多事,可是在人间自然有人间的活法,它或许可以帮到你。”

    花满楼递过来的令牌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没有镶嵌夺目璀璨的珠玉宝石,只是简简单单镂刻了花家的徽记和他自己的花押,用以昭示他花家七子的身份。

    迦楼罗接过来,她的手指在“花”字和“七”字上抚过,才有些慨叹似的说:“我以为你会生气,毕竟是我隐瞒你。”

    花满楼微笑着徐徐摇头,他的眼睛里依然像初见那日黄昏时的日光,纵然从未炽热,却也从未寒凉,“对花满楼来说,楼姑娘就是楼姑娘。”

    是楼姑娘。

    是那个在蒙蒙烟雨中为我斜过伞遮雨的姑娘。

    是那个在小楼中为那些或许枉死在武林泰斗手中的无辜之人而心生悲悯的姑娘。

    是那个在山神庙中为一个陌生人之死而愤慨、而不平、而质问的姑娘。

    是那个我从未见过,却已入我心门的姑娘。

    迦楼罗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她对着花满楼扬了扬手中的令牌,“谢谢你,花满楼。”

    花满楼道:“我与陆小凤还要留在此处处理余下的事情。便不能陪你去汴京了。”

    上官雪儿曾托付他们帮她寻找上官飞燕,可事到如今,她大约会很伤心吧。

    陆小凤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洒脱,他没了两根眉毛,但剩下的两根眉毛依然飞扬不羁。他远远地用手放在嘴巴两边,装腔作势地大声喊道:“楼姑娘,你这么厉害,能不能点石成金给我买两壶好酒啊?你看我也不能只喝人家阎阁主和三爷的酒,只占便宜可不是陆小凤的招牌。”

    阎铁珊听他换了称呼,便知此事大约不会要了他的命了,一边小心偷瞄着迦楼罗一边干笑道:“哪里,我老阎的美酒,都敞开了喝!”

    迦楼罗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毫无感情地拒绝了他,“你可以借花满楼的,给他打个欠条。”

    然后她认真地对花满楼道:“如果我是你,我就要他十分利。”

    花满楼忍俊不禁,连眉眼都带着春水一样的暖意,“好,十分利。”

    追命走到无情身边,戳了戳他,又挤眉弄眼看看跟迦楼罗相谈甚欢的陆小凤和花满楼,又戳了戳他。

    无情抬眼:“?”

    追命:“..........唉”

    无情道:“楼姑娘,我与追命也要留在此处,青衣楼的事情还需要我们亲自前往。”

    迦楼罗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她就看到无情似乎有些犹豫似的,慢吞吞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攥在手里。

    追命拍了一下大腿一把抢过,恨铁不成钢怒瞪一眼,然后笑眯眯地双手捧到迦楼罗面前,“呃......楼姑娘,这是我家大师兄的令牌,凭这个可以自由进出神侯府。”

    他一边回头看无情,却见无情微微侧着脸,好像对地上的花花草草十分感兴趣,并没有看这边。他心里哀叹着继续道:“姑娘若要找什么人,我神侯府说第二,就是金风细雨楼也不敢说第一。当然如果他说第一那也是大家都是第一,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还没说完,迦楼罗就接了过去,然后她手持两枚令牌,缓缓开口:“你们.......每人都有吗?”

    这问题太过离奇,连追命这种千伶百俐的人物一时间都只能:“啊?”

    迦楼罗重复了一遍,“你们每人都有吗?”

    西门吹雪道:“万梅山庄的可以给你。”

    他的产业遍布金宋辽,就算不如花家巨富,但是起码物质上足够迦楼罗在人间随心所欲。

    苏少英也尴尬地挠着头,他好像也有,但没带出来。

    他小声地道:“我们峨眉的在我师父那里,也可.....可以给你。”

    陆小凤笑眯眯“报复”道:“我的借给花满楼了,他说年底还我十块。明年再给你。”

    阎铁珊倒是很积极地直接掏出了他珠光宝气阁的令牌,这种交好仙家的机会他要是错过他老阎就从这荷花池上跳下去!

    但迦楼罗是个没有感情的金翅鸟,她很矜持地拒绝了。

    迦楼罗只冷着脸道:“你们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她要去偷遮罗珈那块六合金英,也打一块,上面就写“金鹏快递,次日必达。”

    收费要贵!她想。

    很没面子的迦楼罗失落地走了。

    无情回到汴京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这半个月的奔波令他本不康健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但他仍然强忍着疲倦,直奔书房。

    金剑童子上前劝解道:“公子,神侯不在府中,不如公子先行梳洗,略作休憩吧。”

    无情摇摇头,他揉着眉心,道:“去将我房里那些经书拿来。”

    金剑童子还要说什么,就被银剑童子拉了拉衣袖,金剑童子话在喉中转了转,最终还是听命去他的卧房取经书。

    无情刚端起茶杯就看到了窗口处斜斜伸进来的一支雪白秀丽的杏花,嫩绿色的小小嫩芽,托举着一小朵一小朵的白中泛粉的杏花。但他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旁边的鸟笼。那鸟笼并非是带着围栏的笼子,而是只有一根横木,上面正轻轻巧巧站了一只嫩黄色的鸟儿。

    那鸟儿通体一身的鹅黄色,羽毛并未像成年鸟儿一样变得有些坚硬,而是嫩得软得出奇。它脚爪上并无锁链,却像是被训好了似的,紧紧抓着横木,并不飞走。它微微歪着小脑袋,好奇似的用它黑豆一样圆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太小了,也太脆弱了。他的书房从没有这种活物。

    无情道:“这是什么?”

    金剑童子捧着经书回来,闷头闷脑道:“回公子,是鸟。”

    无情漆黑如墨的眼睛毫无波澜,只静静盯着他,并不做声。

    银剑童子连忙上前道:“回公子,这大约就是三爷那日送来的,我也未曾见过,只听洒扫的小荷说三爷曾带来只鸟儿说是给您这添点生气。”

    无情修长如玉的手指翻着书页,头也不抬地道:“拿回去。我这里不需要这些东西。”

    金剑童子道:“是。”

    他刚要去摘鸟笼,便见那鸟儿飞了起来,直奔着无情的书案去了。

    他慌忙上前,却被无情抬手制止。

    无情静静地看了鸟儿一会,有些出神似的,最后他只道:“你想留便留在这吧,只是不可捣乱。”

    他竟对鸟儿吩咐起来了。银剑童子觉得公子这几天大约是累坏了,这禽鸟之物则能听懂人话呢。

    那鸟儿并不做反应,只迈着两只小小脚爪,在无情雪白柔韧的宣纸上踏步。

    无情摇摇头,并未做反应。

    两位童子退下后,书房便陷入沉寂之中。只能听到窗外的虫鸣、风声,和偶尔翻书的哗啦声。

    这一片天地,当真是静谧极了。

    无情手指抚摸过一行行铅字,他不禁默默地念诵出声:“.....列属八大部众之一,与天人、龙、阿修罗、香神、乐神、夜叉、罗刹等共列位于佛说法之会座。”(注0)

    “....振北图南,刚强勇敢。变生翱翔,鷃笑龙惨。抟风翮百鸟藏头,舒利爪诸禽丧胆。头戴尖顶宝冠,双发披肩,身披璎珞天衣,手戴环钏,通身金色。”(注1)

    “.....王以业报之故,得以诸龙为食,于阎浮提一日之间可食一龙王及五百小龙。”(注2)

    无情顿了一下,想着迦楼罗清瘦纤弱的身姿,不禁摇头失笑,“也不知她哪来这般的食量。”

    然后他继续翻阅下一本,指着一行字轻声道:“有如意宝珠以为璎珞,种种所须,皆得自恣,无不如意。变化万端,无事不办。”

    他静默一息,又重新念诵道:“有如意宝珠以为璎珞......”

    他抬头望向窗外,目光似乎跨越重重远山,迢迢赤水,回到了宝相庄严、刚风凛冽的大雪山,又似乎回到了那个逼仄、黑暗、带着炽热吐息的轿中。他的手指曾抚摸过的,光滑璀璨的宝石,原来........

    “原来,那是你的如意珠吗?”他的眼睛里似乎飘落着一场永不停歇的凄寒大雪,从他年幼时家破人亡、他被毁去双腿时便开始下,直到他报了血痕深仇后也不曾停止。

    然而,然而。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睛里似乎斜斜地、缓慢地、盛开了一支杏花,白中泛粉,绿意盎然。

    这个清寒忧悒的男子,这个从来内敛沉静的神捕,就在这个夏日的午后,他静默地握着手上的佛经,悠悠然地想:啊,原来,那是她的如意珠啊。

    过了片刻。

    “不是啊,那就是块石头。”那是一道清越又淡漠的女声,宛如冰玉相击,悠扬中又音韵连绵。

    他的手指僵住了。

    “你想知道我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那只嫩黄色的、柔弱无骨的小鸟迈着小爪,啪嗒啪嗒地走来。

    它抬起右爪,指了指无情的念诵的其中一行,歪着头一字一顿地申辩道:“我真的没吃龙,摩昂太子那么好吃我都忍住了。”

    然后她抬起头,又伸出右爪在他手上踩了踩,“你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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