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很大,吹的窗户呼呼作响。

    缩在角落的我阴沉沉看着扭开楼梯最顶层门的男人,既而将头埋进膝盖间。

    风很大,带来了楼顶门刺啦刺啦声。

    若有若无的烟味儿钻入我的鼻子,呛的我冒出眼泪。

    我不是那么容易哭的,只是莫名的,我突然想要嚎啕大哭,哭到世界惊醒,哭到山崩地裂。

    手臂蹭上的脏东西奔来奔去,和地面人来人往的命运一般捉摸不透。我的命运该往何方……不,我不想要继续顺从命运,结束这一切吧。

    楼顶竖着一面高墙,高到我的眼睛。携带伤口的我翻不过去,伤口又裂开了,淌出黑血。

    泪水滑过面颊,我的嗓子随着凌冽的冷风变得干涩发痛。我升起了去往河边的念头。

    烟草与薄荷混合的气味萦绕在这片狭隘又宽阔的天地,直到面前的男人吸完烟,我才动起酸痛麻木的双腿。这股痛苦比被母亲划破面容更轻,更沉。我的眼泪却止不住流出眼眶,如果我的眼睛被挖出,那是否就看不到小腿血淋淋的划痕了?可没有如果,从小,我就明了世界没有神明。

    所以为什么神明要要在那晚显神,我的大脑被搅得乱七八糟。

    去死吧……脑海的家伙一直对我絮絮叨叨着,被海水淹没的鼻道悄无声息地将要失去作用。

    先生,你要来这儿卖春,吸/--/d,赌/--/博还是杀/--/人……?

    我的脸一定很吓人,看到面前男人骤停的步伐,发散思维的我无声笑了。

    发白的嘴唇抿住泪与血的融合物,风吹不起衣襟的大片血渍,却吹起了我这个瘦骨嶙峋的女孩。

    街道公共厕所污秽的味道缠绕着水声飘过,这栋楼是26层。

    所以是幻觉啊。

    看着眼前喜爱的冒险类书籍主角睁着我爱慕的绿瞳,在高墙上对我伸出手,蠕动着嘴唇:来吧,逃离恐怖的世界。

    所以是幻觉啊。

    指尖穿过他的手心,面前的一切混浊的就像下水道老鼠呼吸的空气。泪滴打在衣襟,晕开了血渍,我知道它不久后就会又变回老样,和我没有希望的人生一样。

    我要去哪儿?

    我含住一片药,没有吞咽和冲水,只是感受苦涩的分解消亡。它比起泪水还要甜腻呢。

    为什么死是那么难以实现。

    看着巍峨的大本钟,倾听钟声的嗡鸣,没有焦点的瞳孔猛缩,残留的平静被石子打破,迸溅水花。

    被捞起,被洗胃……阻拦的高墙一直无形地注视我。

    男人靠近了我,他的指腹摩挲我的头皮。它本该头破血流,而不是被这么温柔对待。

    我好想再哭一遍,是濒死的鸟儿那般叫破喉咙,是拍打河岸的鱼儿在沙滩扑棱着,直到被猎人捡走,摆上餐桌。

    颤抖的指尖抚摸风,就像无知的幼儿摸着鱼儿,害怕却又想抓紧一辈子。可是我不会哭,一个被用来发泄怒火的物品怎么能够学会它呢?

    “我是莱姆斯.约翰.卢平,你呢?”

    我没有姓氏,或许有姓名,也或许没有。

    “劳拉。”

    我只是干巴巴地说出一个烂大街的名字,就和用来砸人的臭鸡蛋一样烂的名字。

    “桂冠。”他若有所思地念出这个名字的由来:“拉丁语桂冠的昵称。”

    那真意外。神志不清的我抓住他的这句话时机敞开怀抱,迎接烈风。

    26层的一户推门声与拌嘴声穿过厚实的门,在没家的可怜虫面前左右乱窜。腿脚被灌了铅似的,我沉默了。耷拉的头上方清晰的窸窸窣窣声传入耳朵内。

    我懒得想他是瘾君子还是什么,只是继续搬着门口的大石头连喘带吁地一点点向高墙挪着步伐。

    “……要吃烤火鸡吗?”垂下目光的男人伸出手,问道。

    原来今天是圣诞啊。

    “你要把我卖了,□□?”

    “我没有这种想法。”就此,我们沉默了。

    2.

    挂上圣诞灯的街道流光溢彩,雨点在灯光下化为一颗颗珍珠,落在玻璃与沥青路上。

    在挤得满满当当的客厅中我们互道晚安后,哈利就径直向房间走去,犹豫片刻,我提醒道:“不要插门哦哈利,否则圣诞老人进不来。”

    “你也是。”拧开门把的哈利可疑地沉默半晌,才慢吞吞说出这句话。楼下的布莱克在壁炉前缩成一团,持续发出梦呓来骚扰我们。熊熊烈火不在意风,不在意夜晚的催眠,在壁炉内展现全身。

    被闹钟吵醒的我抹去泪水,艰难逃脱被子妖怪的魔爪,又不情不愿地穿上拖鞋,戴上衣柜内准备的口罩与棒球帽,裹紧毛茸茸的红披风,抱着礼物朝卧室门走去。

    钟表的指针静静在黑夜中前行,和猫头鹰般凝视潜逃的‘圣诞老人’。

    想到猫头鹰,我骤然停下步伐,摸着下巴思索海德薇见到我吵醒哈利的可能性。

    不如布莱克吵醒哈利的可能性大,遗憾发现这一念头的我当下立决,蹑手蹑脚向楼梯靠近。

    圣诞日历说,今天是12月25日。

    钟表说,现在是12点整。

    我说:“今晚布莱克闭嘴。”

    用衣服遮住布莱克张开的嘴巴,我恶狠狠地敲敲布莱克的头,力道却忍不住轻下来。

    被圣诞小偷似的我吓到的布莱克呆愣愣看着穿着怪异的我,呜汪几声,声音就变弱了。礼物被布莱克的口水浸湿了包装,水面被晕开的圆月那般脆弱,在微风中颤抖。礼物的内里没有太大损坏,因此我也不甚在意。

    “今晚你要睡得很死,听不见劳拉卧室的开门声和哈利卧室的推门声……知道了知道了……”

    自言自语的我哎呀一声被自己逗笑,轻巧躲过布莱克亲亲突袭,顺了会儿毛便继续按原计划进行。

    哈利的房间与我的房间相隔一个洗漱间,哈利的头总会垫在我的头顶,刷牙动作齐刷刷的且神情恍惚。

    推开门,嘎吱声在寂静中掠过我的耳畔,继而化为乌有,可我的心情却没有随之平静。

    门后的人裹着红袍,面容在阴影下模糊不清又显出坚挺的鼻梁。活像真正的圣诞老人……不会真是吧……?

    伪劣圣诞老人vs真圣诞老人,只有一个能够生存!脑海中配上游戏里激烈的音效,看到圣诞老人习惯性地推眼镜,我兴高采烈地想。

    对方没有关注我的行动,仅仅困惑一阵便抱着礼物与我擦肩而过。

    总而言之,速战速决吧!叹了口气,内心为自己加油打气的我又深吸一口气,视线寻找哈利挂的圣诞袜。

    直到看见被窝中鼓鼓囊囊后,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将《1000个整蛊技巧》塞进宽大的圣诞袜,在被发现前跑出哈利卧室。

    正巧,真圣诞老人也从我的卧室出来,铺满月光的走廊上,手无足措的我们面面相觑。

    “哈利要一起睡吗?”

    “劳拉别闹了——等等。”

    “哼哼,哈利,果然是你。”

    “我是圣诞老人。”他干巴巴地说,昏暗中,我感受到哈利诚恳的目光。

    “好的,哈利波特。”

    灯亮起惊醒憩息的鸟儿,飞向氤氲的天际。我先下手为强,大步探身剥去哈利口罩。

    “你也睡不着,好巧。”

    移开目光的我忽视我们的圣诞装扮,邀请哈利和我一起睡觉。他看着想要拒绝,却不知为何应下了。

    “你是说,圣诞礼物没有准备?”看着哈利,我笑起来:“正巧哦,我也没有准备呢。”

    被子下的哈利打了个哈欠,裹紧被子没吭声,晕晕乎乎地被我抱紧。

    看来,我们都要期待‘圣诞礼物’给予我们的礼物了。想起哈利一直吊着我胃口的魔术,我推推身前的哈利,迫不及待想在圣诞节看到他口中‘我一定会喜欢的魔术’。

    啊啊几声,哈利伸手对我晃晃利在我眼前从衣兜里掏出银盒,上面刻有复杂深奥的文字与图案,在哈利左手心转一圈。

    简直是魔法!

    在看见哈利抱着一束向日葵时,我失声了。

    鲜艳夺目的向日葵在黑暗中照亮了哈利的眼睛,深林游客遗失花束那样,迷人又璀璨,同时静候捡拾。

    接过向日葵后,一下子我的睡意没有了,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翻转银盒,缠着哈利讲原理。然而哈利闭口不言,让我丧气地爬起来。

    “这是学校独属的。”看着我想上网查询,好心的哈利提醒。

    “这就是圣诞礼物吗?!我很喜欢!”

    “不是啊?”

    他看了我一眼,猛地抓住我的手,向卧室阳台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圣诞袜和绿油油的圣诞花环阳台上的海德薇大概不理解主人三更半夜不睡觉到它这干什么,叼着死老鼠的喙一动不动。而海德薇的身旁,是我从未见过的。

    苍绿的厚叶突兀的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招摇,那是颗仙人掌,坐落在肥沃土壤中等待黎明的曙光。

    “有名字吗?”看了许久,我问。

    “名字?”

    “嗯……没有吗?”我仰头看着哈利:“那我们一起起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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