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堂平助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美其名曰“清净清净”。
其实呢——这条街他巡查的时候每日都要走，每次出穿着的队服气派地招摇过市时，人们总是避之不及。而现在他没有佩刀，摇晃着身子，用草鞋磨地面。没走几步就故意踹飞路上的一颗石头。却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说是“停职反省”，可哪有犯了错不惩罚反倒给个大便宜的。他知道近藤局长和土方副长叫自己暂时不参与队务，大底是怕再遇上干架那帮浪士，起什么不必要的冲突。
老实说他长相不如近藤新八那般壮硕，不如土方那边俊俏，不如总司那般令人印象深刻，因此脱了队服走在道中，竟然没人可以认得出他。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嘴角和眼角都没有力气抬起来。望见日头已高，而影子却任人路人踩踏，叫嚣着摇晃像是要逃走似的——忽的冷风刮过。寂寞爬上了全身。
明明是他自己跑出来的。明明应该避避风头却又好想好想遇到其他人。
即使这条路并不是巡查的路，不是那家伙平时会走的路。
褪去了新选组队服的藤堂平助随在人群和行脚商中。人群来来往往，没有人放慢脚步。
他忽然很想冲上前去找个人干架，可转念又想到近藤局长费尽心思给自己找台阶下。
“唉……”
在矛盾的抗拒中，神明大人约摸是懒得听到了年轻小伙的万千思绪，却懒得细辩，索性大手一挥——
游荡的藤堂平助就这么撞到了他可亲可爱的上司。
自去年的肃清事件后，身为副长土方岁三亲自巡查的机会其实并不多。藤堂平助也了然今天他巡查或许便是补自己的缺。因此见了土方先生时，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犹豫着该不该打个招呼的时候，土方岁三却似乎早就注意到他，出声招呼了他。
这就不得不回应了呢。于是藤堂平助硬着头皮上前，扯了几句寒暄，才得知土方先生是带着人去前几天出差的地方去了。
“诶，送京都守护代给的的抚慰金？这种事情他们也管啊……不过这种事情也要您亲自去一趟吗？……你说不止如此，果然还是为了监视？明明都经历那样惨烈的事情了，应该不会有人愚蠢到要与我们为敌吧。”
“谁知道呢。不好说。”土方岁三紧皱眉头，“说不定有人会因此憎恨上我们，继而转向其他的阵营。如果不趁现在镇压……”他偏了偏脑袋，像是在思索寻找一个更合适的说法。
“如果不趁现在拉拢——袛园社只会成为下一个西本愿寺。”
“这样。他们要是不服那也只能杀了？”
“从维护京的治安和我们工作方面来看，我当然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场面发生。即使那里的家伙在那之后就对我们没什么好脸色，我也不得不偶尔去露个面啊。”
“倒是你。”土方岁三语气一转，“在屯所不好好待着就算了，是什么事情不得不出门？”
“呃……我啊，我还在想。”
“还在想？这都下午了，再不做今天就要过去了吧！”
“哈哈，也是。”平助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为难地笑了笑。“只是上京以来一直忙这忙那，脚不沾地的，突然有天什么也不用做，好像有点不太不习惯。”
“你……”土方岁三的反应中满是无奈，“既然拒绝了新八他们的邀请，就说明你心中有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一直在这徘徊而不立刻去做呢？时间的重要性应该不需要我重申吧。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磨磨唧唧的，一点没有男子汉的样子！”
“呃啊，也没有吧……”藤堂平助还想试图狡辩一下，然而回想起出门时的念头，底气瞬间又弱了下去。
土方岁三叹了口气。“不如我来告诉你。你身后，对，就是河对面那颗树后面，一直有个人影。在我注意到你之前我就注意到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了。那家伙——”
“是你想见的熟人吧？”
今夜下了雨。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路中，抬眼却不见一家铺子的灯还亮着。下属匆匆寻找来，耳语几句。紧了紧腰带，随着那人离去。桥头模糊站着一个人影，带着斗笠，一点微微发散的提灯光。
他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只见那烛火时明时灭，似乎即将偃旗息鼓。
……这颜色可真白啊，是好东西吧。他嘟囔着，真是好久没见过这样纯粹的烛膏了。
然而——
直到下一次他合上眼之前，那支白色的蜡烛变化作白色的面具，生生长在了惨败的面孔上。
只有眼角与嘴角一点。
像极了祭典上狐狸面具的花纹。
与其同时，相隔甚远的京都城内，打更人打着哈欠敲下最后一更的最后一声，猛烈的强光乍起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不由得发出惊叫。
等夜巡的新选组成员赶到时，见回组的人似乎早就收了尸体，只留了几人收拾残局。
据传那更夫长出了白毛猫面，自己剖开了自己的肚子，血腥一地，死相极其惨烈。附近的土被染上不详之色，腥味久久未散。
京都内曾出现过猛兽，这固然不假。当地的人们却怀着无端的自信，宁可以讹传讹，说是那更夫曾经为了妻儿杀死过一只猫炖汤，这可耻的行为终究遭到猫妖的报复。
——夜更事件，或又称猫又事件。于此，开始成为母亲们哄孩子睡觉前的恐怖传说，在街坊四邻流传。
传着传着，似乎便有些变味了。
当日收到这个消息的土方岁三正好在处理本日的最后一件事务。桌上的茶已经凉透。
夜幕里归来的冲田总司像是对迟到一步颇为不满，罕见地没有回怼副长，只是平淡地报告了大致经过，离去时却帐门关得颇响，大摇大摆地回房去了。
土方岁三所自诩对人性有所了解，但也想不到流言蜚语在这偌大城市竟比他们监察的腿还快。
不过几日，未知生物同时在两地袭击夜行者的传说在京都内传的沸沸扬扬。
为一开始他还是奇怪为何会扯上他们在大阪的暗杀，担心是走漏风声。但转念一下，如果民众接受了妖怪杀人的说词，那人就是妖怪杀的，对新选组来说不无坏处。
于是相应地，也对出色完成任务的斋藤一赞不绝口。
而那沉静青年里眸子里却有些动摇，俯身回道：“感谢副长，这是我应该做到的。很可惜还是留下了话柄，不能彻底无声无息。”
“这不也挺好的，反正查不到我们头上就行。不如说，这种治安的乱世，死一两个人本来也很正常。”
“但是传闻中的那种死相，”斋藤一停顿思索片刻，“或许会引起市民的不安。”
“哼。说不定是见回组的人自导自演呢——算了，神神鬼鬼的和我们也没有关系。掩盖好真相，维护治安，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任务即可。”
“副长，有事报告！”
两人正聊着，隔着帐子闷闷地传来敲门声。
堆积的工作，暗杀任务的善后，这些天的工作比以往更琐碎繁忙，与此相对，土方副长的房间比起以往来也更为火爆了，只隔一会就有人朝里头跑。土方岁三倒也很是无奈。
得到应允后进来的是队内的管账先生，他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也不多寒暄，单刀直入道：“这几天总有队士来预支工资。若是理由为了去岛原喝酒也就算了，可——”面有不屑怀疑之色。
“有什么奇怪的吗？”土方微微抿了一口茶，这是他大清早起来自力更生泡的。
“就是，有人说自己年纪不小了，要去测八字算姻缘。”
“……。”土方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账房先生搓着手，不满地继续说道：“还有的队士，看着人高马大的，其实胆儿特小。担心自己夜巡的时候会遇上前几天那样的怪事。非得要去求个护身符。”
“护身符？就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传闻？”
“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批，特意来请示您的意见。”
“这种理由也太胡闹了！当然是——”土方岁三摇了摇头。
“啊，还有一件事，来预支薪水的大多是第八队的队士。”
“我说……平助那小子，究竟在干什么吃的！”
其实呢——这条街他巡查的时候每日都要走，每次出穿着的队服气派地招摇过市时，人们总是避之不及。而现在他没有佩刀，摇晃着身子，用草鞋磨地面。没走几步就故意踹飞路上的一颗石头。却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说是“停职反省”，可哪有犯了错不惩罚反倒给个大便宜的。他知道近藤局长和土方副长叫自己暂时不参与队务，大底是怕再遇上干架那帮浪士，起什么不必要的冲突。
老实说他长相不如近藤新八那般壮硕，不如土方那边俊俏，不如总司那般令人印象深刻，因此脱了队服走在道中，竟然没人可以认得出他。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嘴角和眼角都没有力气抬起来。望见日头已高，而影子却任人路人踩踏，叫嚣着摇晃像是要逃走似的——忽的冷风刮过。寂寞爬上了全身。
明明是他自己跑出来的。明明应该避避风头却又好想好想遇到其他人。
即使这条路并不是巡查的路，不是那家伙平时会走的路。
褪去了新选组队服的藤堂平助随在人群和行脚商中。人群来来往往，没有人放慢脚步。
他忽然很想冲上前去找个人干架，可转念又想到近藤局长费尽心思给自己找台阶下。
“唉……”
在矛盾的抗拒中，神明大人约摸是懒得听到了年轻小伙的万千思绪，却懒得细辩，索性大手一挥——
游荡的藤堂平助就这么撞到了他可亲可爱的上司。
自去年的肃清事件后，身为副长土方岁三亲自巡查的机会其实并不多。藤堂平助也了然今天他巡查或许便是补自己的缺。因此见了土方先生时，难免有些底气不足。
犹豫着该不该打个招呼的时候，土方岁三却似乎早就注意到他，出声招呼了他。
这就不得不回应了呢。于是藤堂平助硬着头皮上前，扯了几句寒暄，才得知土方先生是带着人去前几天出差的地方去了。
“诶，送京都守护代给的的抚慰金？这种事情他们也管啊……不过这种事情也要您亲自去一趟吗？……你说不止如此，果然还是为了监视？明明都经历那样惨烈的事情了，应该不会有人愚蠢到要与我们为敌吧。”
“谁知道呢。不好说。”土方岁三紧皱眉头，“说不定有人会因此憎恨上我们，继而转向其他的阵营。如果不趁现在镇压……”他偏了偏脑袋，像是在思索寻找一个更合适的说法。
“如果不趁现在拉拢——袛园社只会成为下一个西本愿寺。”
“这样。他们要是不服那也只能杀了？”
“从维护京的治安和我们工作方面来看，我当然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场面发生。即使那里的家伙在那之后就对我们没什么好脸色，我也不得不偶尔去露个面啊。”
“倒是你。”土方岁三语气一转，“在屯所不好好待着就算了，是什么事情不得不出门？”
“呃……我啊，我还在想。”
“还在想？这都下午了，再不做今天就要过去了吧！”
“哈哈，也是。”平助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为难地笑了笑。“只是上京以来一直忙这忙那，脚不沾地的，突然有天什么也不用做，好像有点不太不习惯。”
“你……”土方岁三的反应中满是无奈，“既然拒绝了新八他们的邀请，就说明你心中有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一直在这徘徊而不立刻去做呢？时间的重要性应该不需要我重申吧。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磨磨唧唧的，一点没有男子汉的样子！”
“呃啊，也没有吧……”藤堂平助还想试图狡辩一下，然而回想起出门时的念头，底气瞬间又弱了下去。
土方岁三叹了口气。“不如我来告诉你。你身后，对，就是河对面那颗树后面，一直有个人影。在我注意到你之前我就注意到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了。那家伙——”
“是你想见的熟人吧？”
今夜下了雨。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路中，抬眼却不见一家铺子的灯还亮着。下属匆匆寻找来，耳语几句。紧了紧腰带，随着那人离去。桥头模糊站着一个人影，带着斗笠，一点微微发散的提灯光。
他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只见那烛火时明时灭，似乎即将偃旗息鼓。
……这颜色可真白啊，是好东西吧。他嘟囔着，真是好久没见过这样纯粹的烛膏了。
然而——
直到下一次他合上眼之前，那支白色的蜡烛变化作白色的面具，生生长在了惨败的面孔上。
只有眼角与嘴角一点。
像极了祭典上狐狸面具的花纹。
与其同时，相隔甚远的京都城内，打更人打着哈欠敲下最后一更的最后一声，猛烈的强光乍起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不由得发出惊叫。
等夜巡的新选组成员赶到时，见回组的人似乎早就收了尸体，只留了几人收拾残局。
据传那更夫长出了白毛猫面，自己剖开了自己的肚子，血腥一地，死相极其惨烈。附近的土被染上不详之色，腥味久久未散。
京都内曾出现过猛兽，这固然不假。当地的人们却怀着无端的自信，宁可以讹传讹，说是那更夫曾经为了妻儿杀死过一只猫炖汤，这可耻的行为终究遭到猫妖的报复。
——夜更事件，或又称猫又事件。于此，开始成为母亲们哄孩子睡觉前的恐怖传说，在街坊四邻流传。
传着传着，似乎便有些变味了。
当日收到这个消息的土方岁三正好在处理本日的最后一件事务。桌上的茶已经凉透。
夜幕里归来的冲田总司像是对迟到一步颇为不满，罕见地没有回怼副长，只是平淡地报告了大致经过，离去时却帐门关得颇响，大摇大摆地回房去了。
土方岁三所自诩对人性有所了解，但也想不到流言蜚语在这偌大城市竟比他们监察的腿还快。
不过几日，未知生物同时在两地袭击夜行者的传说在京都内传的沸沸扬扬。
为一开始他还是奇怪为何会扯上他们在大阪的暗杀，担心是走漏风声。但转念一下，如果民众接受了妖怪杀人的说词，那人就是妖怪杀的，对新选组来说不无坏处。
于是相应地，也对出色完成任务的斋藤一赞不绝口。
而那沉静青年里眸子里却有些动摇，俯身回道：“感谢副长，这是我应该做到的。很可惜还是留下了话柄，不能彻底无声无息。”
“这不也挺好的，反正查不到我们头上就行。不如说，这种治安的乱世，死一两个人本来也很正常。”
“但是传闻中的那种死相，”斋藤一停顿思索片刻，“或许会引起市民的不安。”
“哼。说不定是见回组的人自导自演呢——算了，神神鬼鬼的和我们也没有关系。掩盖好真相，维护治安，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任务即可。”
“副长，有事报告！”
两人正聊着，隔着帐子闷闷地传来敲门声。
堆积的工作，暗杀任务的善后，这些天的工作比以往更琐碎繁忙，与此相对，土方副长的房间比起以往来也更为火爆了，只隔一会就有人朝里头跑。土方岁三倒也很是无奈。
得到应允后进来的是队内的管账先生，他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也不多寒暄，单刀直入道：“这几天总有队士来预支工资。若是理由为了去岛原喝酒也就算了，可——”面有不屑怀疑之色。
“有什么奇怪的吗？”土方微微抿了一口茶，这是他大清早起来自力更生泡的。
“就是，有人说自己年纪不小了，要去测八字算姻缘。”
“……。”土方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账房先生搓着手，不满地继续说道：“还有的队士，看着人高马大的，其实胆儿特小。担心自己夜巡的时候会遇上前几天那样的怪事。非得要去求个护身符。”
“护身符？就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传闻？”
“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批，特意来请示您的意见。”
“这种理由也太胡闹了！当然是——”土方岁三摇了摇头。
“啊，还有一件事，来预支薪水的大多是第八队的队士。”
“我说……平助那小子，究竟在干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