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寻:“……你家不是开酒店吗?广州还是一线城市,暑假工能有两千不错了,你家酒店招暑假工不见得有这么多工资吧?”

    秦风野眼露茫然:“我不清楚,酒店的生意我妈懒得打理,都交给我表哥管理,他原来这么黑的吗?给暑假工开的工资两千块钱都不到?”

    夏寻:“……”

    秦风野看着她:“你要跑那么远去做暑假工?”

    夏寻点点头:“嗯。”

    “去什么去,不准去。”秦风野用理所当然又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暑假你来我家玩,我们一起打游戏,看漫画,还可以叫李姨做很多好吃的。”

    夏寻皱眉,秦风野这种傲慢霸道的姿态令她不悦:“我的家庭情况和你不一样,我不能整个暑假陪你玩。”

    秦风野脸色一沉:“夏寻,你故意的是吧?情愿去酒楼端盘子,也不愿意和我待在一块。”

    夏寻:“谁喜欢端盘子?谁不喜欢玩?秦风野,你命好,这辈子都不用吃什么苦。可我的家庭条件能和你比吗?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的好像你非常能吃苦一样。”秦风野不服气地说:“那些酒楼装汤的盆你知道有多重吗?瞧你细皮嫩肉的,干过的重活不见得比我多,要是端菜的时候把热汤洒了,烫掉你一层皮,还被领班臭骂你一顿。为了两千块钱你去受这种气,傻不傻?”

    秦风野说得好像在吓唬她,捏了捏掌中那只柔若无骨、白皙细腻的小手。

    骄阳似火,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早沁出了汗水,可秦风野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夏寻一时有些羞恼:“放手啦。”

    她的语气神态好像在和他撒娇。

    她的脸红了。

    秦风野清楚地看见夏寻第一次为他脸红了,心情随即由阴转晴,她是那么容易牵动他的喜怒哀乐!而少年的心动是旷野恣意生长的野草,只稍这个娇俏倔强的少女不经意间的一个撩拨,他便已满心欢喜,情不自禁地忍不住要搂住她的腰,把她抱进怀中。

    秦风野这样想,另一只手已伸向她的腰,可是这个时候他瞧见了夏寻班的班主任正向这边走来,他到底有些顾忌,拉着夏寻往人少的树荫下去。

    “你想去做暑假工也用不着跑那么远,可以来我家的酒店做暑假工。”秦风野说。

    “我不去。”

    “为什么?”

    “反正就不去。”

    “不去就不去,总之你不准跑那么远。”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就这么能?非要去端盘子是吧?”

    “没人想端盘子!秦风野,我去酒楼端盘子是为了挣钱,你不需要为家里挣钱,可是我需要!你懂不懂?我不想为这个和你吵架了,天天为了高考刷题我已经很累了。”

    “那你也可以来我家端盘子啊,我给你发工资,四千够不够?”

    夏寻被他的话逗笑了:“你给我发工资?”

    “我家正好要新招一个保姆,你来我家,李姨做好饭菜你端上来就行。哦,你还要坐在我旁边,给我盛汤盛饭夹菜。”

    “你哪来的钱给我发工资?”

    “我爸给我。”

    “……你用你爸给的零花钱给我发工资?”

    “有问题吗?我爸的不就是我的吗?”

    “……”

    夏寻默默,突然用力推了一下秦风野的肩膀,恼怒地说:“谁要去你家当保姆!要我给你盛汤盛饭夹菜?那还要不要我喂你?你耍我玩呢?秦风野,你是残疾人吗?家里招那么多保姆伺候你?”

    秦风野笑,又捏捏她的手,晃了晃:“反正不许你跑那么远。这个暑假那么长,你要和我待一块,陪我玩,或者我去你家也行。”

    夏寻:“天天玩游戏看漫画也会腻啊。”

    “腻了我带你出国玩。”秦风野放开她的手,双手插回口袋里,斜视她:“你出国过没有?”

    夏寻面色惭愧地说:“……我都没有出过省。”

    “那就是了,我带你去法国巴黎,我姐正在巴黎留学,在那里有房子,我们可以住在她那里。她的房子坐落在湖边,还可以看见古老的教堂。白天她要上课,我就带你去看卢浮宫、艾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还有凯旋门。”

    夏寻听得悠然神往,卢浮宫、艾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还有凯旋门。这些世界闻名遐迩的建筑,她只在课本和电视里看到过,这离她实在太遥远了。

    “你可以经常出国玩吗?”

    “是啊,去年放寒假的时候,我和我姐到瑞士滑雪。”

    “哦。”

    秦风野见她呆呆的样子可爱极了,俯身湊近她:“世界比你想象中的大多了也精彩多了,夏寻,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会带你去很多地方玩,你永远不会感到腻的。”

    夏寻不作声,心里只觉得秦风野对她真好,那她该如何回应他呢?她懵懵懂懂,抬起眼睛,把迷惑的目光投向他。

    两个人距离极近,秦风野从她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他隐秘的心事好像快要被她看穿了。这个骄傲张扬的少年,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他站直身体,偏开脸,不想让她察觉到他此刻的慌张和期待。

    夏寻不明所以:“嗯?”

    风过树梢,带来一阵清凉,却难消夏日的燥热。夏寻心想天气真热呀,秦风野都脸红了。

    ……

    夏寻关灯上床睡觉,快睡着时,手机突然振动。

    来电人秦风野。

    夏寻接通电话:“喂。”

    “出来。”秦风野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夏寻顿时睡意全无:“出来哪里?”

    “我在你家的小区楼下。”

    “……”

    ……这秦风野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她好声好气请他出来吃饭他不出来,等到她要睡觉了,都快十二点了,他又跑来找她了。

    夏寻定定心神,起身掀开被子:“你等一会。”

    她穿好衣服下楼,出了小区,一脸怯意地望着坐在蓝色布加迪威航里脸色阴沉、眼神锋利幽深的男人。

    “秦风野……”夏寻慢慢开口,已经做好被他骂或者嘲讽一顿的准备。

    秦风野唇紧抿,深深盯视她,那眼神中有许多夏寻看不清、辨不明的情绪。

    夏寻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想去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可下一秒,车子突然发动了,那辆超级跑车,转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夏寻:“……”

    这夜夏寻失眠了,脑子里全是秦风野决然离去时的表情。

    第二日傍晚快下班时,夏寻给秦风野打电话,这回倒很快接通了。

    夏寻连忙说:“我要下班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秦风野:“有事?”语声淡漠。

    夏寻:“一起吃个饭。”

    秦风野:“不用了。”

    夏寻:“不方便吗?”

    秦风野:“是。”

    夏寻:“哦,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有空的时候,你也未必方便来见我。所以不用了,以后都不用了。”秦风野声音有些不耐烦。

    夏寻默然。

    秦风野:“我走了。”

    夏寻:“你去哪里?”

    秦风野:“法国巴黎。”

    “什么?”夏寻一愣,不由提高声音:“你要出国了?不是今年才回来吗?又要走了?那几点的航班?”

    “今晚七点的航班。我现在本来就居住在欧洲多,回国是参加比赛,家里的生意我不感兴趣,都是我姐在管理。”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夏寻急了,语气中带着责备之意说:“走之前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吗?秦风野,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了。如果我今天不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就像当年一样,你出国之后便和我断了联系?”

    电话里秦风野笑了笑:“夏寻,如果当年高考结束后,我告诉你,我要一个人去巴黎,那又怎么样呢?”

    夏寻止住声,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她仔细回想,当年从别人口中得知秦风野已经出国,她是什么心情?那是一种类似戚睆程离开以后的心情。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是那么的漫长而又孤独。

    那个燥热、蝉鸣不休的暑假里,夏寻不是没有尝试联系他。她坐在卧室的床上。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拿着手机。Q`Q上,秦风野的头像是灰色的,她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除,打了几个字,又删除,反反复复操作几遍后,她最终选择了没有发送任何消息给他。

    真是的,走了都不说一声,这算什么?

    他们之间算什么?

    她了解秦风野的个性,他本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她不该产生一种错觉,认为秦风野对她和别人,是有些不一样的。

    夏寻望着落地窗外阴霾的天空,慢慢说道:“秦风野,如果当年你告诉我,你要一个人去巴黎,我至少会去机场送你的。”

    去往机场的路上,车子在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夏寻心急如焚,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时间。

    秦风野、秦风野……夏寻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似乎这样就能让时间慢点走,她能赶去见他一面。

    他又要走了,夏寻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莫名的惆怅。她转头,看向车窗外,街角处有一家不起眼的花店,不久前她曾经在那里买过一束玫瑰花。

    夏寻下车,来到那家摆满各种各样鲜花的花店。

    “小姐,欢迎光临,需要什么鲜花呢?”戴一件围裙、年纪三十上下的女店主问。

    夏寻茫然望着店里芬芳馥郁的鲜花,一时无法选择哪一种花来送别秦风野。

    “小姐,买花是要送人吗?”

    “嗯。”夏寻点头,声音停了一下,说:“送朋友,他要出国了,我去机场送送他。”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女店主微笑说。

    她和秦风野感情好吗?她迄今为止心底都存在疑惑,她和秦风野的感情,究竟该如何定义,而在失去联系的这些年里,秦风野又是如何回忆她的?

    他要走了,这个疑惑也许永远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夏寻怅然若失地说:“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他对我很好,我也希望他以后好好的。”

    女店主望着夏寻,片刻后,微笑说:“我给您推荐几种比较合适的花吧。”

    “你帮我选吧,我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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