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熹二十一年,春。

    窗外微雨连绵,屋内烧着碳火,还算暖和,药罐子咕噜咕噜冒着泡,草药的苦涩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舒无杳缓缓睁开双眼,黄花梨木雕花床上挂着湖水蓝纱帐,轻轻垂在手边,她愣了两瞬,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草药的味道冲入鼻腔,她掀开纱帐,从床上坐起,揉了揉胀痛的额头。

    一旁的熬药侍女见她起身,忙掀开纱帐,扶她坐起身来,柔声道:“小姐醒了,起身吧,该喝药了。”

    舒无杳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侍女绾着发髻,穿着素雅的汉服,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打扮。

    “你是谁?”

    舒无杳一脸茫然,试探着问道。

    云容皱了皱眉,脸上带上了担忧之色。

    “奴婢云容,小姐不认得了吗?”

    云容,这名字有些耳熟。

    她最近追更的小说《梁上雪》,女主身边的丫鬟便叫云容。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透过铜镜,看到了自己的脸。

    镜子中出现了一张秀美的面容,她愣愣地盯了几秒,修长的手指划过脸庞,镜子里的人儿也跟着动了动。

    但这绝不是她的脸。

    她穿越进了主角和她同名的小说《梁上雪》中。

    好消息是穿成女主了。

    坏消息是这是一本be小说。

    女主舒无杳,礼部尚书舒安万嫡女,生母舒夫人是淮州书香门第之女,只可惜体弱,留下一儿一女后便撒手人寰。

    舒无杳十七岁那年,太子谋反,舒安万被诬陷,舒家全家下狱流放,舒无杳在流放途中染病,被男主沈偏梧所救,教她习武弄剑,助她复仇,找到陷害舒家的凶手。

    可谁知她找了十余年的凶手,就是身旁的沈偏梧。

    沈偏梧利用她扫清一切障碍,登基后以逆党之名将她处死。

    三尺白绫,死不瞑目。

    屋子里燃着香薰,味道清丽淡雅,紫檀桌上的花樽是描金的,妆台屉子里放着华贵的珠宝首饰,怎么看也不像是被流放后的光景。

    她穿越到了舒家被流放之前。

    她衣裳都没换,着一袭单衣,踩了一双鞋噔噔跑出去。

    打开房门,红墙青瓦的建筑映入眼帘,蜿蜒的石子路旁种满了桃树,满园桃花,春雨绵绵,好一副春日盛景。

    真真是穿越了。

    她两眼一黑,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云容赶忙上前搀扶住她,将她带回房中。

    这时,门外侍女收了油纸伞,掀开珠帘,行了一礼道:“大小姐,明日文王世子生辰宴,老爷有几句话要交代,请您过去一趟。”

    文王世子生辰宴,是原文中的第一段剧情,男女主相遇,沈偏梧同荣王密谋,陷害舒家的剧情。

    文王世子生辰宴的第二天,沈偏梧进宫面圣,出宫时便带着抄家圣旨,去尚书府将舒家抄家下狱。

    这是什么天崩开局。

    要想过好咸鱼日子,先得把沈偏梧这个祸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舒无杳暗暗盘算,大脑却一片空白,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她人生地不熟,如何能伤了当朝权臣沈偏梧?

    云容见她神思倦怠,以为她头还疼着,问道:“小姐伤可好些了吗?快将药喝了罢。”

    舒无杳透过铜镜,看到额头上的疤痕,方才没觉得疼,如今倒觉得有些隐隐作痛。

    她抚上疤痕,问道:“这是怎么伤的?”

    云容欲哭无泪。

    她家小姐这是怎么了,不认识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受的伤,莫不是磕到了头,失忆了不成?

    待会禀报老爷,请宫里的御医瞧瞧才是。

    “小姐前些日子去陪公主殿下踏青,小姐跑得远,谁知脚下一滑摔倒了,若非沈家公子相助,小姐晕在林子里都无人知晓。”

    几日前遂平公主邀各家贵族小姐赏花,舒无杳不喜热闹,跑去了偏远处,谁知脚下一滑,从台阶上摔了下去,磕到了头。

    连宫里的御医都说已无大碍,却不知为何就是不见苏醒,昏睡了许多天。

    舒无杳对这个姓氏格外敏感,她问道:“沈公子?”

    云容道:“是定远侯沈家的大公子,沈偏梧。”

    沈偏梧,定远侯府嫡子,也是定远侯老侯爷唯一一个儿子。

    老侯爷一生戎马,战功赫赫,十年前边疆一战,老侯爷挂帅出征,贪官污吏横行,致使粮草供应不足,朝廷下令弃城,老侯爷不愿放弃成千上万的百姓躲回京都,死守城池一月有余,最终叛军破城而入,将老侯爷的头颅砍下,挂在城门示众。

    朝廷感念老侯爷为国征战,却不愿派兵平乱,取回老侯爷尸首,侯老夫人也因伤心过度而亡,偌大的定远侯府只留下了年仅九岁的沈偏梧承袭爵位。

    舒无杳将瓷碗中的药一饮而尽,苦涩在舌根蔓延开来,激地胃里一阵恶心。

    沈偏梧要反,也不是全无道理。

    只是为什么要用舒家做垫脚石?

    舒安万流放途中病逝,嫡亲兄长戴罪上战场被叛军斩首,其余女眷皆死于流放,年仅六个月的刚出世的庶妹,也感染风寒而亡。

    舒家满门皆因他而死。

    舒无杳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大学生,穿越就算了,这是什么顶级be剧情。

    她可不如原主有魄力,若是她被下狱流放,恐怕不出一日便横死狱中了。

    “老爷一早送去了金银财宝感谢,可都被沈侯爷退了回来,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还送了许多补品,给小姐调养身子。”云容笑道:“京城里都说沈侯爷宽厚仁慈,最是良善,果真如此。”

    舒无杳冷哼一声。

    佛口蛇心。

    他怕是从这时候就已经算计上要陷害舒家了。

    云容见她似乎不喜欢沈家这个侯爷,便也不再多言,催促道:“小姐快去前厅,别让老爷等急了。”

    舒无杳换上一身桃夭芍药苏绣裙,服侍她到紫檀妆台前梳妆,铜镜中是一张陌生的面容,清冷疏离的面孔却因一双桃花眼显得格外明艳,明眸皓齿,亭亭玉立。

    推开门,云容撑了一柄油纸伞,搀着她步入雨中。

    礼部尚书舒安万,本是礼部侍郎,舒无杳的姑姑入宫为妃,深得陛下欢心,为陛下诞下龙子,连带着整个舒家也沾了光,封舒安万为礼部尚书,不仅赏赐这偌大的府邸,更有三五日被送出宫的金银财帛,一时风光无量,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姐姐到了。”

    还未步入正厅,只听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一位衣着打扮不俗的姑娘坐在厅中,见她进门,起身行了一礼。

    舒无杳瞧了她一眼,往主位上望去,礼部尚书舒安万紫袍金带,正襟危坐,身后竟是一盏巨大的金丝楠木描金屏风,边框镶嵌着宝石熠熠生辉。

    生怕旁人不知道舒家得圣上宠信。

    房姨娘咳嗽一声,舒无杳回神,行礼道:“父亲安。”

    “姐姐前些日子受了伤,如今可好些了?”

    舒无杳疑惑望去,少女身着橙色织金滚边纱衣,珠玉满头,正是舒府最得宠的那位房姨娘的女儿舒婉烟。

    房姨娘是贵妾,乃是京中工部侍郎房家的庶女,不仅美貌,更有才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才纳入舒家,舒夫人病逝后,便是这位小娘管事。

    舒无杳还未开口,只听云容抢先道:“已经好多了,多谢二小姐关心。”

    舒婉烟仔细打量着舒无杳额头上的伤疤,已经淡了许多,但到底没有好全。

    “不过关心一句罢了,明日文王世子生辰宴,各家贵族都会前去,姐姐若是伤还未好全,也就不便出门了。”

    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少出门。

    舒安万出身世家,也颇有才干,却常年混迹于烟花柳巷之所,舒无杳祖父为让他收心,为他择了淮州书香门第之女为妻。

    舒夫人过世后,几个姨娘争相抢夺这正室一位,上有房姨娘手段强硬,下有舒无杳从旁协助,掌家之权在房姨娘手里掌管十多年,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二小姐这话说的,明日文王世子生辰宴,大小姐是尚书府嫡女,若是不去,岂非拂了文王世子的面子?”云容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是不卑不亢。

    舒安万咳嗽一声,打断了她们的争执。

    “多大的人了,还为这点小事吵,烟儿也是关心你。”舒安万沉声道:“明日我要入宫,文王世子生辰宴,你便带着烟儿一同去贺一贺罢。”

    闹了半天,是想让舒无杳带她这庶妹一同去宴会。

    舒婉烟虽是庶女,却是房姨娘的女儿,在京中同名门贵女们相交甚好,她要去,舒无杳也拦不住,索性应下了。

    何况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明日宴会,沈偏梧便会联合荣王一同陷害舒家谋反。

    既然穿越,总要改变些什么。

    舒安万称还有公务要处理,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明日一早备下车驾,我要去北街铺子上取衣裳,穿着去文王世子生辰宴,皇城里独一份的料子,所费不少,交给下人去我不放心……”

    舒婉烟同身旁的侍女道。

    舒无杳无心听她们说了什么。

    云容见她神思倦怠,以为是旧伤未愈,道:“小姐可是累了?奴婢服侍小姐回去再歇歇。”

    舒无杳点点头,随她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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