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府继绑架案之后新增的守卫,迎来了一次紧急考验。

    本该在最高军事法院接受监|禁的陆钧少将,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元首府,劫持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元首。

    劫持者和人质共同坐在车内,由于两人距离太近,卫队完全不敢下手,甚至不敢在警告时过于强硬。

    金老议长的通话此刻想必已经被打爆了,各方都急需一个决策人。可惜,在应对突发事件上,联邦的决策效率总是很低下。

    陆钧勒住林温的颈部,单手操控悬浮车,从停车场向外行驶。

    守卫紧急闭合元首府大门处的路障,喧哗的喇叭声在反复呼吁劫持者停下。

    “出了这道门,你才是真正的叛国者,”林温加强语气,一贯温和的作派中终于突显出本然的凌厉,“决定好了吗?”

    他们达成默契。

    陆钧驾驶着悬浮车,径直从出口撞了出去。

    劫持者挟人质扬长而去,只留给元首府守卫一段无害的汽车尾气,以及愤怒的、响个不停的喇叭里的叫喊。

    当晚睡眠时间,临时集合起来的首都星警方,围绕城区展开一场兵荒马乱的追逐战,双方在限速路段高速飙车,严重违反交通法,但这个时候,没有人来追究任何一方的罪责。

    最终警方在Ⅰ区边缘一座亟待改造的老式工厂发现被遗弃的目标车辆,所幸元首本人除了略受惊吓外安然无恙,遗憾的是,车上的另一人,陆钧少将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老议长等候在元首府,天刚破晓时接到平安返回的元首,他简单问候了元首的安康,问句逐渐变得焦躁,少见地露出几分气急败坏:“你为什么要把他接出来审?在这种时候还要添乱?”

    林温惊魂未定地拿手帕轻擦额头的冷汗,脸色略微发白,还是那个温文尔雅、弱不禁风的读书人:“我以为涉及到少将的私事,他会更愿意在闲适私密的状态下透露一些内容。”

    -

    陆钧失踪!联邦少将再度叛国!

    元首夜间被劫持的消息于次日传遍首都星,并在星网上引发轩然大波,而对于陈旻来说,陆钧为何劫持元首和背叛联邦、他是否已与堕落种达成隐秘阴谋、老式工厂之后此人将逃往何处、议会和军部将如何应对联邦有史以来关注度最高的高级将领叛逃案例……这些繁冗的舆论,只需简化为报纸上一行醒目的新闻标题。

    除标题之外,再多的内容都没有意义,只是不负责任的揣想和漫无边际的阴谋论而已。

    阴谋论永远是茶余饭后最好的调剂,人们品尝它,如品尝烟酒一类的刺激物,尽管理性在阴谋论的阴影下,被逐步蚕食、镂空、蛀满虫洞,瘾君子依然沉迷于像个思想界的上帝一般,创造谵妄的狂想、具有迷惑性的关联。

    今天是陆钧出走的第三日,陈旻站在卧室窗边,拿起一支香烟,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

    某些熟悉的味道能够有助于他思考,尽管在身为决策者的自我要求下,他已经远离烟酒很多年了。

    近一两年,陈旻下放了军部的几乎全部事务,不再事必躬亲,他甚至甚少在军部露面,反而住在Ⅰ区之外的独栋小院。然而军方始终以元帅为唯一领袖,陈旻的声誉和威望,哪怕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依然难以想象有谁能够超过。

    无论陈旻怎样认为,在军部大部分人眼中,事实如此。

    他走出房间,这间小院并非本人亲自收拾打理,但简洁的地砖、整齐疏朗又偶尔能看到趣味的园林植物,总体而言很合他的眼缘。此前陈旻刚就任元帅那段时期,小院还曾被戏称为“军部的秘密书房”。

    陈旻从中年时起便居住在这里,对地面每一块石头的形状、下午三点卧室窗外树荫的大小,都了然于心。

    今天却有一点儿不同。

    风吹拂着小院中那株枝繁叶茂的观赏树种,风声里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

    陈旻打开小院的门,少数日子,他会在午休后,稍微沿着门外的巷子走一走。

    他的脚步被拦住。

    门外,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如立柱一般站在两边,手里的枪相互交叉,堵住去路。

    陌生的面孔。从未在警卫队里出现过。

    而视线望出去,寂寥的长巷,除了这两名士兵之外,竟再无任何人,任何声音。

    陈旻平静地接受现状,连眉心都没有动一下,当人到了一定年纪,几乎没有事情能让一颗饱经沧桑的心讶然失色。

    他淡淡笑了:“第五军团,私自进驻首都星?”

    士兵身上的作战服并未带有标识,至少乍一看,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联邦防卫军成员,根本辨认不出军团的区别。

    但陈旻的判断当然没有错。

    以首都星为圆心画一个椭圆,从外到内,联邦的防卫体系可以分为三层。

    首先是与外星域接壤的边境线,那里环境条件相对恶劣,直面着广阔而未知的宇宙空间,同时也是异形生物潮侵袭的第一线。

    边境最严峻的阵地——瀚海堡垒,驻扎着第二军、第八军和十三军,瀚海之外还有十军、十一军、十二军,共同维护着联邦的疆域。

    中间一层的布防,由第四至六军团构成;另外较为灵活的第七、第九军团,则近可至核心星系,远可涉及边境防线。

    离首都星最近、最内一层的防卫体系,主要指的是驻守首都星及附近星域的第一军和第三军,其中第一军主力坚守小瀚海,不得擅离。

    十三支军团中,第五军虽然位于中间第二层防线,与首都星的距离却不算远。如果要挑选一支军团进驻首都星,它的地理位置最为便利。

    还有一个原因,鉴于小瀚海的战略地位,第一军主力不出小瀚海,这是铁律。那么哪一支军团可以悄无声息地通过小瀚海,而不受到阻止呢?

    十三支军团的势力如犬牙交错,却也因为历史遗留,而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追溯到联邦建立时,由当初敬上将打造的第一军、第五军和第八军,至今仍然拥有更亲密的联系。

    陈旻曾经大力提拔平民出身的后进,打破陈规任用优秀的年轻人。可惜今日之事仍给了他重重一击,改变庞大而稳固的垄断集体,从来不能一蹴而就。

    “敬松不在,你们的胆子就这么大了。”年迈的元帅似叹了一口气,“看来有人,一定要叫我服老。”

    军部威名赫赫的三巨头——陈旻上将、陆峯和敬松中将,如今竟已都是迟暮老人,可以被怀疑,被挑衅,被不知名的卒软禁于方寸小院。

    “元帅,请回吧。”士兵目视前方,保持了应有的恭敬。

    陈旻叹息着,转身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

    -

    遥远的星域,流亡者号正在漫无目的地漂流。

    主控室,司昭将呈现于半空中的光屏往下一页划,接连划过几份报纸的封面后,不禁称奇。

    光屏停留的最后一页,起首便是四个加粗的黑体大字——陆钧叛国,字体上覆盖着巨大的红叉,通过给人强烈的视觉刺激,展现撰稿方难以抑制的谴责和愤慨。

    所有报道都大同小异,如果你仔细看,将会看到该页下角安置着两张照片,一左一右紧紧相贴,照片取自通缉令,上面的人分别是陆钧和司昭,各自气质分明。

    当然,他们的头像也一起被打上了红叉。

    “真想不到我还能有这么一天。”

    现在他是联邦少将的一丘之貉,这是司昭称奇的原因。

    明溱的目光并未投注于那些报道,她坐在旁边的座椅,随口问:“代号零究竟是什么人?”

    司昭摇头,回答得出奇温和:“我并不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段时间,流亡者号又向前航行了许多路程,不过舷窗外的景象没有发生多大改变,短暂的几分钟,相对于无限久远的时空,只是沧海之一粟。

    只要刻度足够长,细微的变化就将忽略不计。

    “贝儿,”司昭忽然轻唤她的名字,“我不会把什么都告诉你。”

    他划定了一条清楚分明的界线,在联邦和暗舟之间。

    某一瞬间,明溱仿佛回到许多年前,垃圾船上,胡子拉碴的男人指着舷窗外的银色星河,放言道:“看到了吗?到那里,我们就安全了,任何口味的营养液都会有。”

    面前的脸孔和年轻男人重叠起来,同样深刻硬朗,甚至因为掌握权势财富而更加内敛,更经历时光的磨铣而泰然自若。

    “如果想要答案,就自己去找。”司昭告诉她,又似想起什么似的,“你说,他当着你的面掉进机甲潮,是故意的吗?”

    明知道联邦不可能让他死,于是可以作出英雄般的无私姿态。

    明溱笑了笑,没有任务的时候,她很少会露出符合这个年龄的轻盈神态:“这不重要。”

    因为我也一样坏。

    -

    当晚,明溱收到一条陌生信息,来自未知联系人。

    「你没有换光脑。」

    对方通过特定光脑而得以联系上她,之前明溱检查过这份新年礼物,除了暗中设计的一项私密通讯功能,光脑里不存在监听或窃取用户信息的程序。

    联系人姓名一栏显示为L_J_。

    L_J_:「一架S+机甲,合作,怎么样?」

    Belle:「不怎么样。」

    明溱转了转手上的光脑,有点心动。

    L_J_:「暗舟既然愿意接单来窃取机甲机密,何不再接一单?」

    Belle:「?」

    L_J_:「找到联邦背后实施阴谋的人,一架S+机甲和图纸归你。」

    Belle:「涉及联邦最高军事机密之一,即便是前线军团的实权人物,却也未必能下这个决定吧?」

    这么回复,好像有一点……太阴阳怪气了?

    L_J_:「不用管军部。」

    L_J_:「我的给你。」

    这样啊。

    Belle:「组织不能泄露老客户信息。」

    她想了想,又往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

    Belle:「没有这样的先例。」

    光屏上一阵沉默。许久,滴滴的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

    对方先试探性地发了个“在?”,然后——

    L_J_:「对我……也不行吗?」

    非常刻意的讨巧,不排除挟恩图报的恶劣意图。

    Belle:「行。」

    -

    关上通讯界面,明溱悠悠伸了个大懒腰。

    房间另一头的明洧抬头嫌弃道:“你在笑什么?”

    明溱淡淡瞟他一眼,放下手:“我没有笑。”

    顺便告诉他好了:“我要离开暗舟一段时间。”

    明洧轻嗤:“司昭同意了吗?”

    “当然。”

    “跟我没关系。”

    男生很可能已经恼羞成怒,明溱不介意让他再恼羞成怒一些。

    “哦,我也不是特意告诉你。”

    “所以是我特意要听?”

    “不是吗?”

    “无聊。”

    男生单方面结束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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