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地——”沐黎话未出口,却感觉一阵暖意,下一瞬自己已被萧蘅紧箍在怀中。

    “砰!”地一声,两人同时坠下,重重地砸在一棵大树枝头。

    “嗯……”霎时间眼前金星闪跳,身上倒是还算好,似乎因为刚才落在了软处。所以才……

    沐黎猛然往身下一看,那所谓“软处”竟是萧蘅的身子。

    原来他在最后一刻用自己的身子为她作垫。而他此刻双目紧闭,似乎痛晕了过去。

    “萧蘅!萧蘅你醒醒!”沐黎赶紧从他身上挪开,轻轻拍着他的脸庞。

    却见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沐黎愈发着急,双眼微微发红,带着哭腔嘶叫:“萧蘅!萧蘅!你别死啊!”

    一只温热的手搭了上来。

    “殿下…别哭啊。”惨白的脸上,深幽的双目总算睁开了。

    “你醒啦!”沐黎心头一松,眼角淌下两滴晶莹。“你吓死我了!”

    萧蘅吃力地抬起手来,拭去她脸颊的泪珠,双眸中带着柔和的笑意。

    “臣竟不知殿下……这般不舍臣死。”

    沐黎微微一怔,双颊染上一层霞色,小声嗫嚅道:“你若为了救孤而死,孤会愧疚一辈子……”

    萧蘅挣扎着坐了起来,淡然一笑道:“殿下是君,臣为君死,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我不要。”沐黎用力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我不要任何人再因我而死。”

    “好了,不说死不死的了。烦请殿下先扶臣起来吧。天色不早了。这荒山野岭的,得先找个过夜的地方。”萧蘅试着站起身来,却似乎有些不稳。

    “你慢些!”沐黎忙将他的手臂拉过来,搭在自己肩膀上,扛着他站起来。

    “你的脚摔断了么?”她小心翼翼问道,目光顺着萧蘅的腿看去。

    “好像还能动,应该没事。适才殿下和臣都用了內力…所以也算有所缓冲。”他勉强站立起身,“整个人却紧靠着沐黎。

    鼻息喷洒在沐黎脸颊上,她有些不自然地红了脸,小声说道:“你忍着点儿,我们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山民。”

    日头下了山,山间的风便开始冷了起来。好在两人这样相依走着,倒也算暖和。走了一阵子,终于在林子深处寻得一间木屋。

    沐黎正要上前,萧蘅却在他耳边说道:“这木屋里住的应该是普通山民,也不知他们敢不敢收留我们。”

    沐黎微微思忖片刻,低声道:“嗯。放心吧,我已编好由头,你且配合我。”

    说着便上前轻扣了扣门。“吱呀——”陈旧的木门缓缓打开。

    一个农妇模样的大娘走了出来,“这是……?”她一边问着,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眼前气质矜贵的两位。

    沐黎稍稍给她行了一礼,故作娇羞状:“大婶,我叫四娘,本是临县商贾人家的小姐,和我奶娘的儿子蘅郎相恋,家里不同意,阿爹打断了他的腿,咱趁着家里不注意,私奔了出来,想要去黔州投奔远亲。只是这山路着实难走,咱这就迷了路。这荒山野岭的,天也要黑了,还请大婶可怜可怜咱,给间屋子歇息一晚……”

    她说得凄凉,眼角微微湿润。那农妇听了唏嘘不已,热情地揽过她道:“哎呦我的小娘子啊!怎地这么作孽!快进来吧!”

    耳边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沐黎抬肘往萧蘅胸口轻撞一下。

    一进屋,那农妇又把自己的老伴换来,“老六,你快给这位郎君瞧瞧!”

    那叫老六的汉子从里屋跑了出来,把萧蘅扶坐在一张长椅上,撸开他的裤管,只见膝盖下方一片血淋淋的。

    沐黎有些揪心地问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萧蘅也不知她这着急的样子有几分真心在里面,但嘴角却忍不住地微微上扬。

    那汉子却是一脸轻松地说道:“万幸万幸!没伤到筋骨!一些皮外伤而已。我这儿上点儿草药,过两天就没事啦!”

    “谢天谢地!”沐黎也是轻吁一口,拭着眼角:“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汉子这就拿了一筐草药来,麻利地在他俩面前凿了开来,开始给萧蘅上药。

    那农妇怕沐黎无聊,就拉着她闲聊。

    “小娘子啊,真是对不住,咱这只得一件屋舍,你俩一起住不碍事吧?”

    自然不碍事,虽然尴尬得要死,但总比露宿荒山好。沐黎忙接口:“不碍事不碍事。”

    再看那农妇的眼神有些怪异,她又装作害羞的样子,小声说道:“咱俩已经私定终身了。”

    忽听得萧蘅“啧——”地一声叫唤。沐黎转过头去,撞见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假意清了清嗓子,柔声问:“怎么了?蘅郎?很痛么?”

    萧蘅强忍着笑意,低下头去,“没事。”

    那汉子手脚利索,没一会儿就把萧蘅腿上的伤包好了。

    农妇又简单给他们准备了些粥水,两人吃过也就回屋去了。

    那件屋舍果然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墙边一张不到三尺宽的木板就算是一张床了。上面一张薄薄的布衾看着也是破旧不堪。

    “你睡这里吧。”沐黎指了指那张“床”。

    萧蘅坐在那木板上,剑眉微挑,“怎地不唤我‘蘅郎’了?”

    沐黎瞪了他一眼道,轻嗔道:“你怎地说话占我便宜?!”

    “谁占谁便宜?!“萧蘅却是一声轻笑,目光带着不可言喻的戏虐,“也不知那日是谁在济世坊里说‘咱俩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自然日日都同——”

    “房”字还未吐出来,一双纤巧白皙的手已经捂上嘴来。

    “你你你!”沐黎羞得满脸通红,气得跳脚,“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不过是我胡编的,你怎还记上了?”

    萧蘅抬起一只手覆在她双手之上,轻轻地握住,从嘴边挪开,不紧不慢道:“殿下自己说得,却不许臣记得,还真是蛮不讲理。”

    沐黎只得服软,哄着他:“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愿被我占便宜。今日你为救我落得这般,本也是我欠你的。你莫生气了,快休息吧。不然腿上的伤好不了。”

    却见萧蘅依旧紧握着她的双手不放,一双黑瞳中带着灼灼星光,她没办法,像是求饶一般:“快别闹了,蘅郎。”后面两个字说得却是极其生硬,完全不似刚才在屋外说得那般顺口。

    萧蘅眼中流光溢彩,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却带着炙热的火光。

    沐黎脸上更是滚滚发烫,她用力地要把双手从他掌中抽出,却被他拽得更紧了。

    “你去哪?”萧蘅问道。

    “去哪?还能去哪?我今晚就坐地上凑合一夜呗。”沐黎对着脚下努了努嘴。

    “不妥,这么一夜下来怎么吃得消。若是病了,明日如何出这林子?”萧蘅摇了摇头,手上一用力,把沐黎拉到了木板床上。

    “这床虽窄,不过咱两挤一挤应付一晚上应该也可以。这床衾子虽旧,不过总比没有好。”他说着,一个翻身,靠着墙边躺了下来,然后拍拍身边的空位,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臣信得过殿下。”

    “孤才是女子!”沐黎涨红了脸,嘴里嘟囔道。却见萧蘅托着脑袋,半扬着脸,故意把嘴下的那块暗疤露在显眼处。

    “殿下虽是女子,却也爱轻薄人,臣不可不防。不然不知啥时候又被啃两嘴。”萧蘅说着,抿了抿嘴唇,那半月形的暗痕愈发明显。

    “你!我那日也是被你姑母害的!你倒总来怪我!”沐黎被他气得不行,伸出手来,赌气道,“要不你也来咬我一口,那咱就两清了!”

    萧蘅轻嗤了一声,倏地靠近,嘴巴快要触到她的朱唇,停了下来,“殿下咬的是嘴巴,却要用手还,太不公平。”

    沐黎的手指下意识地放在唇上,惊得说不出话,双颊的薄红却蔓延到了脖颈处。

    “好了,等殿下哪一天愿意用这张嘴还的时候,再来说两清不两清的事吧!”萧蘅盯着眼前这张诱人的红唇,喉间凸起轻轻滑动。

    沐黎被他说得一时不知道如何还嘴。索性不去理他。只是她心中恼怒,所以也不愿同萧蘅客气,便直接往他身边一躺,拽过了布衾往自己身上盖去。心中又把萧蘅暗骂了百八十遍,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萧蘅见着她气鼓鼓地睡去,心中着实觉得好笑。他轻摇了摇头,将她有些凌乱的青丝从两颊边上捋开。

    暗夜中,她的睡颜宁静如画。脸颊上两抹红晕却还未褪去。秀眉微蹙,犹自还带着适才的怒气。

    “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了……”萧蘅叹了一口气,指尖在她脸蛋上轻截了一下。

    少女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子,秀丽的面孔一下子近在眼前。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萧蘅身上,虽隔着衣裳,依旧让人全身发麻。

    “唔……萧蘅你这混蛋!”她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一句,弄得萧蘅有些哭笑不得。

    “做梦也在骂我……殿下还真是惦记着臣呢。”他有些无奈地自嘲一句。

    忽地怀中一团软香。萧蘅低头一看,却见沐黎蜷缩着身子往自己身上靠。

    他摸了摸她的手,冰冷如雪。

    果然是太冷。萧蘅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谓。伸出手来,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下巴抵在她头顶的青丝上,闻着她清甜的香味,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流光阁那只雕花立柜中。

    向往温暖是人之天性。怀中的人尝试到了温暖的滋味,更加不愿脱离,反而不自觉地靠得更紧。

    “你啊……”萧蘅忍不住在沐黎脸上轻弹了一下,低声呓语道:“我好歹也是一个热血方刚的成年男子……”

    三尺木板上的两个人,一个酣睡如泥,另一个却注定一夜无眠。

    ————华丽的分割线

    作者碎碎念:

    终于把心中最期待的一章写出来了。

    按着两人的头睡上了。

    不过沐小四现在还未开窍。

    萧狗你漫漫追妻路,九九八十一难,这才哪到哪呢。

    请大家多多为他鼓劲!毕竟铁树第一次开花。

    你的收藏就是萧狗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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