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县的战事总算平息。耿忠铭做事雷厉风行,之后又带军好好扫荡了一番连云寨,那些连云弟子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这个盘踞在西南作恶多年的毒瘤终于被连根拔起。

    那日梁王旧府的火,扑了一整夜才扑灭。断垣残壁中,寻到了若干具焦得无法辨认的尸体。

    看身形,和独孤远他们都对上了。

    而胡元清的死状更是惨目忍睹。他被压倒在一根坍塌的梁柱下,身首异处。若不是杵作在他左臂上寻着一条碗大的伤疤,怕是还真没法确认呢。

    沐黎在将军府上修养了几日,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先是跟着耿忠铭在黔州营里呆了数日,接着又去到黔州城里接见了西南地区的地方官员。

    大家虽对这位储君面子上恭敬万分,事无巨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然而每每沐黎想要多深入了解一些军务情况,那些个老狐狸们就开始打起了马虎眼,变着法子地糊弄过去。

    这日沐黎在兵部尚书薛徽那边又吃了个软钉,前些日子他呈上来的军资分配案,里面有些东西沐黎看不太明白,寻了薛徽几次问话,都被他随便一两句敷衍了过去。今日沐黎有些冒火,但薛徽多年混迹官场,应付这些东西亦是收放自如。

    “老臣早已将分配案里的明细都标注好,递交荣国公过目了。荣国公乃镇国将军,又善治军,天下兵马皆由其掌管,最是稳妥!而且此次平乱,荣国公更是舍命护驾,其心可鉴!如此忠良在侧,殿下大可安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沐黎又如何不明白其中深意。薛徽在兵部做了三十多年,从一介书令史一路被萧绎提携,最后坐上了尚书之位,一呆就是十年。

    “安心个鬼!”沐黎听到薛徽提到萧蘅,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

    那日和萧蘅共食了一碗蜜糖丸子,事后她回想起来就觉得实在是太荒唐,为了避免再出这种荒唐事,她这些天来日日都躲着萧蘅。

    不过如此一来,柳驰倒是寻着机会了。每日像个跟屁虫似的,黏在沐黎身后。这让她亦是非常苦恼。

    这不沐黎因着在薛徽这边碰壁,心中正苦闷着,而柳驰却还在她身边叽里咕噜个没完。她反正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只记得他最后邀请了自己去那文昌县的百花节,她一心想着快点打发了他,不假思索便应了下来。

    思前想后了半天,沐黎最后还是决定去找一趟萧蘅。来到萧蘅住的归月阁,却不见其踪影。找了他身边的沈蒙来问话,回禀说萧蘅在后山的落栖泉处练功。

    听到萧蘅在练功,沐黎倒是来了兴致。她一直好奇萧蘅的武学修为师从何处,这下倒是寻着机会了。

    她一路狂奔来到后山。那落栖泉在山林深处,鲜有人至,所以极为静谧。除了山崖上瀑布落下的水声,便只有偶尔的鸟鸣。

    沐黎站在瀑布下的池子边上,望了一圈,没见着萧蘅的影子,只瞧见不远处一块石头上搁着几件衣衫。

    沐黎捡起那衣衫看了看,却是熟悉的松木味道。不知怎地,她的心口起伏得厉害。脸上也有些烧烧的感觉。

    “他赤着身子练功吗?”那堆衣衫里混着两件白色的里衣。

    沐黎脸上一红,却听见后面有水花的动静。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只见清澈的碧波潭中央,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宽厚的胸膛上淌着水珠,腹肌壁垒分明,精壮结实的臂膀盖过头顶,将长发往后撸去,露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不是萧蘅又是谁。

    沐黎呆滞在原地,眼睛竟无法挪开。她的目光从他凸起的喉间,往下到健硕的胸膛,再到紧致的腰身,最后那处她只瞄了一眼,就闭上眼睛,随即尖声叫了出来。

    “放——肆!”她快速转过身去。

    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接着感觉自己被笼在了男人的身影之下。他竟已靠了过来。

    沐黎羞得手足无措。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无法移动半步。只得大声呵斥道:“萧蘅!你这登徒子!禽兽!无耻之徒!不要过来!”

    果然身后之人停了下来。

    时间像是凝滞了一般,连耳边的风声都嘎然而止。良久,男子健硕的双臂从背后伸到了沐黎眼前。

    “衣衫……”低磁声音从耳后传来。

    沐黎微微一怔,这才发现手中竟还抓着他的里衣。她脸上的红雾立马漫延到了脖子根,整个人羞得恨不得挖一条缝跳下去。

    “怎么?殿下要学董永么……”萧蘅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

    沐黎又气又窘,闭上眼睛猛然转过身去,把衣服往他身上重重一堆,骂道:“谁稀罕做董永!”

    “那就好!”萧蘅悦然轻语,不紧不慢地套上衣衫。

    沐黎紧闭双目,却感觉男子的气息萦绕着自己,想到适才所见那具健美的胴体,心中更是悸动不已。

    “殿下既不是学那董永偷窥人沐浴,那所来为何事?”转眼萧蘅已经披上了外袍。只是衣领微敞,结实的胸肌依旧清晰可见。

    沐黎敛了目光,正色道:“孤看了薛徽呈上来的军资分配案,感觉有些不合理之处……想要请教一下萧公爷。”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册书卷。

    萧蘅没吱声,安静地接过书册,轻轻翻开。眸光沉沉,眉宇淡然。阳光倾洒在他身上,泛着柔和的光晕,衬着那张清隽无比的脸更是如宝玉一般。

    沐黎看着眼前的男子,完美无暇的面庞,健硕挺拔的身姿,松散的衣领处有意无意透出的宽厚胸膛……

    “……他……这是在□□我么……”心底一个奇妙的想法冒了出来,沐黎自己亦是被吓了一跳。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会和萧蘅发生这么一系列的荒匪夷所思的事儿。他明明最是厌恶她,为何又屡屡和她亲近。难道是为了引她堕落……

    可每每遇到危机,他却以命相搏,护她周全。

    他走的每一步棋,她都不明就里,被他牵着鼻子,稀里糊涂地乱走一通。现在就连自己走到哪儿了,她都说不清楚。

    这般下去,不是办法……沐黎的眉头不由得又拧紧了。

    “殿下?殿下?”忽听得耳边低沉的声音,沐黎才回过神来,只见萧蘅斜着脑袋,目光关切地打探过来。

    “殿下在想何事?这般入神?”他温声询问道,“适才臣讲的,可是有什么不明之处?”

    沐黎又是一怔,眨巴着眼睛,急问:“你讲什么了?”

    萧蘅轻叹一声,指着那册书中一些标注道:“这些,还有那些…看来殿下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完了完了!他果然就是想引我堕落!

    沐黎心中发急,拽着萧蘅的手臂,“你讲得这么快,孤哪里听得懂。不行,你得重新慢慢讲一遍!”

    闻到他那熟悉的松木味儿,她又倏地放开了手,尴尬地勾起自己的发辫,漫不经心地揉搓着。

    萧蘅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殿下要不今晚到臣的归月阁来,容臣细细说明?”

    “今晚……不行…。”沐黎忽然想起之前和柳驰的约定,摇了摇头,道,“孤应了柳驰去文昌县看那百花节……”

    “这样啊……”萧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乌黑的瞳中透着一丝隐晦的酸涩,“原本臣还想好好跟殿下讲讲这些军务……耿将军这边上报了西南军的明细…而且还有芒川边境那边,这两日南岘国似乎不太安分……”

    “什么?!”沐黎惊呼一声,“大祁与南岘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地他们也来作乱?”

    “南岘国偏居南部蛮荒之地,对我大祁一直虎视眈眈,这两年趁着文昌县的战事,他们也时不时在芒川那边搞些动静,只是不成气候…如今战事已定,他们道南部边防会有所松懈,前些日子派了几波人马来挑事……耿将军遣了邓鲁副将去平,昨日已把他们打回了汉临河南岸……”

    萧蘅不紧不慢地讲着,面上波澜不兴,而沐黎听着心中却是愈发沉重。

    这么重要的军情,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耿忠铭,薛徽,甚至是黔州知府郭兴宇,没有一个人和她提过这事。各个在她面前都是粉饰太平,虽都是万般恭敬,但实际上又有谁把她这位储君放眼里呢?

    “殿下今夜若是不得空,那便作罢。这原也不是什么打紧事…臣自会处理妥当。”

    不痛不痒的寥寥几句话却让沐黎如鲠在喉,不是滋味。

    “怎么不是打紧事……也许在萧公爷看来,无非就是些小打小闹,但对那些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人们来说,却是天大的事…而我这个做储君的,对此却一无所知……”

    少女不甘的眼神,让萧蘅心中微微一荡,冰冷的双眸中柔光微转,看她的眼神亦是柔软无比。

    沐黎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她收敛了心绪,目光变得坚定异常。

    “萧公爷,今夜孤会寻得机会早些离场,还劳烦你留一扇门。”

    男子恭敬一拜,抬手作礼:“臣必恭迎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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