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一封信随着冷风送到了叶钰的手里。

    她展开快速浏览,语气似为斥责,脸上的表情却是难掩欣喜,说道:“我兄写信来说明,已携妻女往星石县赶来,偶遇天公不作美,大雪封了路,怕小孩子着凉,便在临县歇脚。”

    一边说着,一边将信交由身边的人传阅。

    挥手招来人吩咐道:“赶紧派几名弟子带着傀儡一块下去接应。好好照顾他们一家子。”

    旁边的人笑道:“急不来急不来,现在弟子能有几个记得江兄的模样,赶紧让人画幅肖像出来才对。”于是便让人去找戒律堂的严长老。

    万流芳是后头才来的灵清派,那时江昭明早就独自一人下山闯荡去了,有关他的事向来都是从江湖流言和其义妹叶钰口中得知。

    戒律堂严正严长老,不苟言笑,秉公执法,一手出神入化的人物工笔画将每一位犯过错的弟子肖像门派公示栏以儆效尤。其在灵清派执掌戒律堂数十年,也算是看着江昭明长大的长辈。

    叶钰拍着手,直直应道:“瞧我给忘了。”

    “我兄行事向来行事随心所欲,我也佩服其洒脱风流,只是可惜他武艺高强,就算不愿意成为一派之主,那一宗之主也不必在江湖上成为一个落拓剑客要来的好些吗?如今又有了孩子,怎么能让孩子跟着他夫妻俩满天下走?”

    风雪大作,狂风呜呜作响,好似鬼哭狼嚎。

    即便叶钰二人身在屋内,说话的声音还是要提高音量才能让对方能够清晰明了。

    大雪倾然落下,停止无期。

    只是这一次,叶钰的脸色却是血色尽失,抱着襁褓呆呆站立。不仅是她,厅堂内烛光煌煌,照的在场的每一张脸都肃穆庄严、悲痛万分。

    几位弟子伏到在地,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霜雪打湿,抬起头来更是狼狈不堪,抬头禀报着所见所作一切。

    短短不过几日,派出去的弟子们带回来的只有一柄断剑、一个失去父母的婴儿,和一个让人感到沉痛、气愤的信息。

    叶钰凭借襁褓内一块碧色流光的玉珏确认身份。

    玉珏共有两块,江昭明持其中一块。

    江昭明歇脚的村子外人无人可知其早已被长生教传教甚久,近半数人误入歧途。那天夜里乘风雪大作、劲风猎猎做掩盖,江昭明、百川二人提防不够。魔教徒以全村人做为人祭,妄将数百人全部屠尽。

    江昭明及其妻百川,在营救无辜者途中被早已入魔却伪装成受害者的村民叛卖。

    仅凭这夫妻二人武艺,一位剑道上的天才、一位身法诡谲多变的刺客,若是想要安全逃脱不在话下。

    偏偏那日长生教的教主殷寿也去了,偏偏那日他们身边还带着仅仅几个月大的幼女,偏偏魔教心狠手辣以生人为质。

    偏偏!偏偏!偏偏!

    这么多偏偏便造就了一场血腥的屠杀,两位侠士的陨落。

    弟子还在说明:“这孩子是过去的途中有个浑身是血的人交给我们的,那人身负重伤,没过多久就断了气,死前一直重复说这孩子叫成川,还说对不起江大侠和百川夫人......已经将其好好收殓埋葬了。”

    “我们几人分成两拨,叶六叶七带着孩子先回门派。我和叶九带着玄甲小心潜入村落打探消息。”

    “......只是,等我们去到之时,只留满地残骸,无一人生还。便是尸首,我们也寻了遍......没找着。剩下的半柄剑也毫无踪迹。”

    叶钰只觉手中的襁褓轻飘飘又重万斤,神情哀哀,悲戚说道:“可怜我兄生来孑然一身,好不容易练就高强武艺、妻女相伴,可恨魔教歹人,恨不得啖其血肉,可恨愚夫俗子,怎配我兄嫂舍命相救?”

    柔美的面庞带着恨意。

    “瑛华,慎言!”万流芳出口提醒。

    叶钰柔美的面庞带着恨意,咬牙切齿,语声尖细,怒道:“害人不可恕,长生教的魔爪侵入了多少地方?官府?富绅?还是又有多多少少自诩正派的门派?我兄无意在争名夺利,这场祸事,他们一个两个总不会无辜到哪里去!如此这场祸事,只怕了无声息,无人在意。”

    豆大的热泪顺颊而下。

    在场的弟子仅有叶八叶九两人,伏地埋首,心下胆寒,不敢起身。

    万流芳刚想再劝,却见叶钰抱着孩子撇过脸去,不欲再说。

    他变挥手让弟子们下去好好收拾休息一番,勒令今日之事不准多嘴。

    弟子点头退下。

    “如何?为何我见弟子们一身狼狈退下?昭明这臭小子还没到吗?”严正踏过门槛,向来冷峻的脸上难得透露几分笑意。

    其身后紧随谢素仪及其丈夫崔竹君,崔竹君怀中还抱着幼子谢道懿。

    乳牙还未长齐的孩子,含着手指头,弄得口水直流,崔竹君不厌其烦擦拭,含笑逗弄。

    最后进门来的人是在场除却两位幼儿之外最年轻一人。

    但是叶钰、万流芳见他却是微微躬身作揖。

    “掌门。”

    羽飞卿点头以示回应。

    相貌颇为怪异,竟是少年白头。

    叶钰未语泪先流,向来傲气的叶家家主此时哽咽不能言语。

    万流芳简略将事情告知各位。

    怒喝声此起彼落。

    谁也想不到本是团圆相聚的一天会听此惨报,都恨不得将魔教除之而后快!

    严正此刻难得一见的笑意无影无迹,怒目圆瞪。

    叶钰悲恸欲绝,难以站立支撑身形。

    严正接过唯一存活、尚且不知其悲惨身世正在演变的婴儿。

    小小的肉团子温热、柔软和安静。

    他听说了,要不是孩子一路上安静不哭闹,怕在被村民偷送出来的时候也是难逃一死。

    他心想:好孩子,好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在灵清派好好生活,习得一身本领。报仇的事教给大人,这可怜可爱的孩子自然是要在他们的羽翼下快乐长大无忧生活!

    满腔柔情、愤怒、伤痛等等情绪交杂,只是当严正真真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却脱口而出:“万流芳,你快来看看这孩子!”

    万流芳虽精通医术,但是孩子自进门之后一直被叶钰抱在其中。

    叶钰尚未生育不甚了解,加上情绪激动之下没有发现孩子的奇异。

    这孩子在无人来看时便闭上双眼,有人出现在面前时便睁大双眼,但是不笑不闹,无声无色。

    严正颠了几下,想要逗弄孩子。

    却仍旧无动于衷,连眼神也不偏不倚,一眨不眨,好似有血有肉的木偶一具。

    万流芳紧忙查看,神情一变再变,众人的心也随之高高提起。

    最后收回了手,低叹一口气,蹙眉不忍道:“这孩子虽然根骨极好,却是寒毒入体,五脏虚损,经脉虚浮,一窍不通。日后于武道上怕是难有精进。”

    根骨极好却又寒毒入体,自然与长生教那的太阴毒掌有关。此法阴邪无比,出手势若无影,中者寒毒如附骨之疽,消耗人身内气精纯,但凡提气运功,便会消耗得更快。每隔一段时间中者还会奇痒疼痛无比。

    “这掌法阴毒,小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我派心身心修内功法,修身养性,对走火入魔有帮助。虽不能习得身法,我派内功心法讲究调和经脉,无为而求,对她刚好不过。”

    “药宗地大物博、药产丰富,日后也能为其减轻痛楚。至于根治方法,并不是没有,只是她现在年纪尚小,药性剧烈,怕伤其根本,怎么样也要等到她大些才行。”

    “长生教近些年来越发猖狂,此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屋外饕风虐雪,屋内灯影憧憧。

    漫天大雪过后,再经过临县的行人已不能察觉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积雪消融,山下又发生了涝灾,洪水冲走了一切。

    自此灵清派上多了一名孩子,无人知其从何而来。

    玄机宗长老叶钰却称其为侄女,代为收养。

    除此之外,所有长老都对其疼爱有加,视如己出。

    掌门羽飞卿也曾放言,待其十二岁之时便会受其为徒。

    如此千娇万宠般长大,时过六年。

    当日白面团子般的婴儿已拔高身形,江成川如今能够站立行走跑步跳跃,更是一派粉雕玉琢之相,可怜可爱。

    然而这般孩子仍旧口不能言、神情呆愣。

    虽能行走跳跃,也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除此之外,当弟子们呼唤她时,也是不理不睬视若无物。

    气哭好几位年纪尚小,想要寻其一块玩耍的弟子们。

    灵清派玄机阁有叶家加盟,在江湖上,其人偶傀儡器物之艺也是无出其右。

    江成川的行为举止就像是有血肌肉骨的人偶一样。

    随着年岁的长大,江成川的怪异愈发难掩。

    灵清派占地万亩,江湖雅称其为‘天下第一大宗’,这不过这‘大’指的是占地之大。

    何况灵清派占地依山傍水,有险峰绝顶、高耸入云。近一半地势陡峭不平,不良于行。

    门派以剑为长,可从建派到如今,几位高手剑客都不求名利,就连当今掌门羽飞卿,固然一手流霜剑法随着这些年的勤奋练习愈发精纯,天下无双,可也因经常隐居深山,天下少闻其声。

    知道的也只是,灵清派近些年来驱邪诛魔的强势手段,不放过错过任何一位邪魔外道。星石县治安得以大大提升,不少人慕名拜入灵清派。

    然而人一多,嘴就杂。

    “要我说,那丫头说不定真不是人!不是说叶家跟灵清派关系好吗?连叶家家主也是玄机阁的长老。那叫江成川的丫头可能就是个被制作出来的一个没心没肺的死物、是一具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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