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

    “好久不见,不知卢大人有何要事?”

    卢瀚泉脸上再无往日见到熟人的嬉皮笑脸,而是郑重道:“明日巳时,大人请沈姑娘到湖心亭一叙。”

    还没等沈馥拒绝,他又补充道:“大人这些日子都在忙此事,还请姑娘赏面前去,大人说这是最后一次烦扰姑娘。”

    最后一次?

    难道谢澜要离开琼县最后向她告别?

    沈馥心里突然纷乱,她以为她能潇洒说再见,但一想到此生再也见不到谢澜,又觉颇不是滋味。

    “…好,我会去的。”

    沈馥心情酸涩,没了做事的兴致,索性回房歇息。

    可惜,整整一夜辗转反侧,也没思出个所以然来。

    她不可能同谢澜成亲,失去主动权的下场她不能承受。

    可她又不能让谢澜一辈子不成婚待在这。

    这事就像个死结。

    第二日,她挂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去见谢澜,把人吓得不轻。

    “你这是…在海上没休息好?”

    许久不见,谢澜仍是那副君子端方的模样,衬得沈馥更灰头土脸了。

    她无力地摆手,“你直说吧,找我什么事?”

    谢澜轻咳一声,从旁边的大袋子里掏出一个卷轴。

    “这是我这些日子在筹划的,这里、这里,还有那些划线的地方立即要开始修路,日后你们运货行走就节约更多了时间。”

    “…那挺好。”沈馥干巴巴地接了一句。

    半晌,她忍不住问道:“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谢澜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为了给你这个。”

    他又掏出两个卷轴样的东西。

    沈馥额角青筋跳了条,不会又是什么地图吧。

    她不抱希望地打开,一目十行之后,蓦地睁大眼。

    “这!”

    “这一样是我跟皇上求来的,一样是你应得的。”

    第一个卷轴里是一封和离书,是沈馥和谢澜的名字,圣上亲笔。

    第二个卷轴里则是封诏,封沈馥为安平郡主。

    “当时你说了不能和我在一起的理由,我仍然不太明白。于是我去各个村里问了许多个妇人还有未出阁的姑娘,问她们愿意跟一个身份比她们高的人在一起吗?”

    谢澜嗓音沉静,如同在说故事,沈馥忍不住问道:“她们怎么说?”

    “她们起先回答当然愿意,但当我说了那人的身份有多高以后,她们却如同看到看到洪水猛兽。”

    想到她们当时的模样,谢澜自嘲一笑。

    “她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我才渐渐明白你的恐惧。我生来就受宠,从未体会过何为战战兢兢,何为看他人脸色,我也一直认为我的妻儿会跟我一样受尽尊崇,不必惧怕什么。”

    谢澜逼近一步,“但直到她们说了自己在婆家的许多不得已,我才发现我错了,我的身份再高,旁人也只会在我在的时候待你好,但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他们有一万种方法令你难受。”

    “小户人家尚且如此,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于是我回了一趟京城,求来这两张纸。”

    “修路是天下大事,凭借此功封你为郡主并不为过,你自身有功在身,便有底气应付他们,我也会尽一切努力保护你,希望你成婚后过得如婚前一般自由。”

    “但——”

    “若你仍旧觉得不舒服,拿出那张诏书,我就会放你离开,没人能阻止你离开。”

    谢澜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说到最后他舔了舔干燥的唇,“修路也是我想告诉你,我会尽一切努力解决麻烦,所以,能不能请你再考虑我们之间的事?”

    夜里。

    回想起谢澜充满希冀的眼神,沈馥很难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

    堂堂一个世子爷,皇上的亲外甥,能为她考虑到如此地步,她只觉得整颗心像泡在水里,酸酸涨涨的。

    那一刻,什么顾虑都远去了,她只愿沉浸在当下,并且赌一把。

    她不想让自己后悔。

    “谢澜,以后请多多指教。”她声音哽咽。

    谢澜几乎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拥了上来。

    回想起当时两人的傻样,沈馥忍不住钻进被子,又红着脸钻出来。

    “阿馥,那些香料处理好了,你起了吗?”

    沈莹在外头敲门,这是妹妹第一次那么晚起,大家都担心她在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好在沈馥听后立马应声,让沈莹松了一口气。

    “你笑什么?”沈莹汗毛倒竖,妹妹怎么好端端地说着香料笑起来了?

    “我笑了吗?没有吧,姐姐你继续说。”沈馥暗掐自己一把。

    “还说什么呀,我就是想听听你对岛上运回来的那批香料有什么想法,看看怎么处理。”

    谈起正事,沈馥挺直背,“那批香料我先不准备拿去卖,先做几颗,我送给那些贵人先用用看,打个广告。”

    和沈馥待了那么久,沈莹已经能理解沈馥说的打广告是何意,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那些贵人也不是什么礼都收吧?”

    想要攀关系的人多了,她们不过是无名小卒,哪来那么大面子。

    沈馥微微一笑,现成的人脉不用白不用。

    她立即去做了一批无忧香出来。

    这名字是大家集思广益取的,沈馥原本只想叫安眠香,但众人觉得不能突出香的功能,于是改名叫无忧香,意为闻过此香,忘却一切烦心事。

    沈二华听闻要送给贵人,帮忙找来一批最好看的木盒,一粒粒香就被装在里面。

    沈馥提拉着香送到了衙门,没有多说,只给卢瀚泉留下一句:“麻烦把这些送给谢澜的亲戚朋友。”

    香的效用她已试验过多次,送给权贵并不掉价,她也相信他们用过之后一定会追着要。

    到时她就把无忧香拿来拍卖。

    物以稀为贵么。

    另一头谢澜回衙门后看到沈馥送的东西哭笑不得,“她倒是丝毫不客气。”

    卢瀚泉看着自家大人笑得不值钱的样,暗自摇头,真该让京城那些人看看,谢大公子也有这么一天。

    “卢瀚泉,你找人送回去,不得有任何闪失,对了,我要写信告诉母亲尽快筹备婚礼。”

    皇室的婚礼就是想简办,光是亲戚朋友都能凑出个上百桌的。

    谢澜后来还问过沈馥,若是她不愿,他就请父亲母亲,还有几个舅舅过来观礼,其他什么人都不要。

    “请啊!”沈馥睨他一眼,“我又不是见不得人,收礼金都能收好多吧。”

    沈馥只是碍于他们手里的权势不想与那些人有过多牵扯,并不是自卑觉得自己矮他们一头。

    婚礼既然是不可避免的场合,就当玩一款古风婚礼咯,说起来受爷爷自幼以来对她的教育,她很喜欢传统文化,因此连婚礼也倾向于办中式的。

    来到这地方倒是遂了愿。

    谢澜就喜欢她这股劲儿,既不拜高也不踩低,所有人在她心里仿佛都是一样的。

    他有时候很困惑,一个普通乡下地方,真能教养出这样特别的人儿吗?

    两人一通商议,决定把婚礼的大致时间定在明年年初,开春以后不冷不热,正是好天气。

    至于具体的日子,就让母亲去挑。

    “到时提前请岳母去京城多玩几天。”

    谢澜话音刚落,沈馥就一脸大事不妙。

    “怎么了?”

    沈馥欲哭无泪,“我好像还没把咱俩的事告诉家里人。”

    谢澜又好气又好笑,“阿馥,咱们可都在商议婚礼了,我前几日就写信给母亲让她开始准备聘礼。”

    “我忘了嘛,别急,我这就去说。”

    沈馥知道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并未把钱荷花当成亲妈,而是当做一个长辈,认为自己的事不用经由她同意,何况钱荷花是个多好说话的人,她一定会同意的。

    “不行,我不同意!”

    打脸来得太快。

    沈馥摸摸鼻子,眼神示意沈莹上去劝说,后者瞪她一眼,还是劝慰道:“娘,谢大人……是个好人,我相信他一定会好好待妹妹的。”

    钱荷花满脸着急,原本保养得好好的脸上都多了几道皱纹,“我何尝不想让阿馥嫁个好人家,嫁个家境好的对阿馥也有好处,但这不包括一县之令,那些门第能瞧得起我们这些人家?阿馥进去不是享福而是吃苦。”

    沈馥心更虚了,她还没告诉自家娘亲谢澜的真实身份呢。

    她硬着头皮把谢澜的家世告诉家人,成功惹得钱荷花当场晕厥过去。

    沈大荣就是再宠女儿也不禁瞪她一眼,“你就不能慢慢说,看把你娘吓得。”

    她倒是想慢,可这事能怎么慢。

    沈馥无奈,待她娘醒来之后,又把谢澜为她讨要来的东西给她娘看。

    “娘,您也知道我是做生意的,对我来说做一件事最重要的从来不是利益而是风险,风险小我才愿意去试试,成亲也一样,我不是头脑发热,更不是小女儿一时兴起,而是经过衡量裁决,认为我担得起这份风险才决定和他在一起,请您相信我一回。”

    “什么,你们要成亲了?”钱荷花再度晕了过去。

    沈馥:“……”合着我说这么一大串话,您就听到成亲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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