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庭没想到是因为这个让她有了情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陪景宁是因为她闹我闹得烦了,一时无奈。”傅景庭低下头看她,低声道,“不陪你,是因为你从未要求过。”

    傅景庭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斗篷,围在她身上,系了个活节,问道:“倘若还是不开心,那我现在补给你,还要吗?”

    傅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没有回话,只是下一刻,傅景庭就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你不说,我便当你默认了。”

    “去哪?”

    “御花园。”

    傅景庭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她,傅景庭如今才弱冠之年,已经比她高出许多,每次看他都不得不抬起头,总觉得有一些压迫感,可如今站在他身侧却很安心。

    老远就能闻见那浓浓的桂花香,傅然没有在日落后出过长信宫,如今瞧见草丛里飞了几只闪着光的飞虫,新奇的很,撒开傅景庭的手就去追。

    傅景庭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跑了,手上瞬间就空落落的,莫名有种恍惚的感觉。

    他看着傅然跑了也没有急着去追,而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渐渐的,两人已经拉开一定的距离。

    傅景庭叮嘱道:“慢些跑,夜里黑,小心被绊了。”

    傅然才想起来他,回头看到傅景庭还不紧不慢的,赶紧又跑回来,拉着他一起去追,“走啊,我想捉那只虫。”

    傅然抓到了几只,但没有东西装,只能又放了。

    傅然睡倒在桂花树下,看着萤火一闪一闪地在风里飞,还混杂着些桂花。

    桂花落在她的衣裙上,也落在她的脖颈和脸上,傅景庭伸手去抚开她脸上的花,“都飘到脸上了也不见你有动静。”

    傅然闭着眼去感受风里的花香,唇角微扬,慢慢地出了声,“太子哥哥,往后你还陪我来吗?”

    “若是闲着,总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若你一直忙着呢?”

    “那便想办法让自己闲下来。”

    傅景庭没法让自己和她一样肆意地躺着,只能靠在树干上坐着看她,傅然挪了挪位置,靠得他更近一些。

    傅然主动去牵他的手,头压在他的衣衫上,叫他动弹不得。

    有风吹过,落了一身的桂花。

    傅然闭着眼不知道睡着了还是怎的,傅景庭偏过头去看她,傅然睡觉时喜欢蜷缩成一团,像个圆乎乎的团子,因着刚刚折腾了一番,如今脸颊还带着点红。

    傅然的手忽然收紧,他这才感受到手中的那一抹温热。

    与傅景宁的不同,她的手有一层浅浅的薄茧,许是长年累月动手才长的,却叫他不想放开。

    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她额前的碎发理了一番,傅然忽然皱起眉头,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忍不住轻轻抚平。

    他抬头去看,月亮被云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个小角,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就像落雪。

    傅然似乎是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紧紧抓着的手,将人横抱起来,这下动静将人都吵醒了。

    傅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只手还环在他的脖颈。

    “继续睡吧。”傅景庭压低了声音道。

    “哥哥今日玩得尽兴吗?”

    傅然靠在他的肩头,闭着眼又睡了过去,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他点了点头,眉眼里都是宠溺的笑意,“有你在,总是很尽兴的。”

    只是傅然已经睡过去了,完全没听见他的回答。

    第二日睡醒时,傅然记忆模模糊糊,看到床头挂着的香囊才想起来一些。

    听月端着水进来,“公主,该起了。”

    傅然坐起来,晃悠了一下那个香囊问:“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

    “公主记不起了吗?”听月沾湿手帕给她擦脸,“昨夜公主玩得累,是殿下抱着公主回来的,还叮嘱奴婢晚些来叫你,免得你困乏。”

    抱着回来的……

    她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傅然还在回想昨夜的事情,听月已经在催促她,“公主快些起,我们还要挑贺礼呢。”

    “什么贺礼?”

    “公主忘了,明日便是十殿下的百日宴了,虽说我们并未收到帖子,可往年朝贺宫都是会往我们宫里送礼的,如今若是不准备,怕是会惹得丽嫔娘娘不高兴。”

    傅然这才想起来前几日听月念叨来着,但她总是拖着没去库房挑。

    她拣了个合适的物件,包在红木盒子里,等着送到朝贺宫。

    百日宴傅景庭肯定在,她也好想去,但她未曾收到帖子,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她看看听月又看看自己,脑袋里冒出一个计策。

    夜里,傅然悄悄往听月的香炉里多放了一些安神香,听月睡得更沉了。

    傅景庭早早便批好了折子,随着傅景宁一起去朝贺宫。

    皇帝一连好几年都得的是公主,如今来了个小皇子,丽嫔也母凭子贵,一下越了两个品级直接到了嫔位。

    傅景庭虽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无奈于身份,本想着早些来早些走,顺带还可以带点糕点回去给傅然。

    只是还在席间与各官员寒暄时,瞥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抬手去给大人们端茶,手腕间那卯兔手镯露了一半。

    这小家伙,穿着宫女的服饰想做什么。

    傅景庭没有立刻去揭穿她,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端茶倒水,时不时左顾右盼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傅景庭假意去寻人,与她擦肩而过,她忽然定住,头埋得更低了。

    傅景庭伸手去拿她木案上的茶,唇边浮起一抹笑,随后低声道:“你是在找我吗?”

    “才不是。”傅然低着头,压低声响,“我是来寻黄金糕的。”

    他勉强止住笑意,惋惜道:“看来我还没有一碗黄金糕诱人。”

    傅然没回话,但耳根已经红了一半。

    傅景庭还想再逗逗她,可一下便来人,只好作罢。

    等他应付来人后转头去看,傅然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他环顾四周,扫不到傅然的身影,大约是又偷摸去吃糕点了。

    这可是朝贺宫,万一被抓到,板子是免不了的。

    傅景庭出来寻她,在偏殿的院子里看见她蹲在角落里。

    傅然刚拿到几块正打算吃,一个阴影盖了下来,她忽然觉得不妙。

    “这么光明正大,不怕挨板子?”

    听到是傅景庭的声音,傅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真以为被抓到了。”

    “为了几块黄金糕连板子都不怕。”傅景庭无奈道,“平日里是我亏待了你吗?”

    “才不是。”傅然抓着糕点小声嘀咕,“只是人人都能来,我也想来瞧一瞧。”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傅景庭伸手去摸她的头,“叫你好好在长信宫里待着还能害你不成?”

    傅然还小,自然是不能理解傅景庭的良苦用心,但她还是很听话,傅景庭不让她做的事情,她从未去做。

    “那我现在就回去。”

    傅然刚想起身,又被摁了下去,傅景庭的宽袖一甩,他的身形高大,将她遮个严实。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已经黑了一片,只听到外头有一些声响。

    路过的宫人瞧见偏殿有人,喊道:“是谁?朝贺宫偏殿不迎客。”

    傅景庭偏过头去,眉峰一蹙,严肃道:“本宫觉着屋里闷,出来走走罢了,朝贺宫若是想赶人,本宫也不愿多留。”

    他的语气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是傅然从未感受过的,仅仅只是听着就觉得害怕。

    对面的宫人一看是太子,连忙跪下赔罪。

    傅然不由自主地抓着他的衣角,傅景庭感受出她的紧张,他的手往袖子里缩,隔着衣衫安抚她。

    对面的宫人嘴上没停过,头也磕得青紫,瞧得他也有些烦了,“滚吧。”

    傅景庭话音刚落,宫人连忙退下,免得又遭罪。

    他掀开衣袖,傅然正抬头直直盯着他,语气又恢复往常的温和,“怎么这般瞧我?”

    “你刚刚…有些让人害怕。”

    傅景庭将她拉起来,整理她被衣衫打乱的发丝,“对下人才这般,总是要严厉些,免得伺候得不利索。”

    傅然一愣,神色晦暗不明,“我在旁人眼里,是不是也是这般。”

    “哪般?”

    “不受宠的皇女,那些个贵人瞧我,是不是同下人没分别。”

    傅然看向他,带着少女的音色语气却异常的沉着。

    傅景庭没想到,她原是什么都知道的。

    “胡说。”傅景庭掐了掐她的脸,“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傅然已经不像小时候那般瘦弱一掐就红,她拍开傅景庭的手,“疼!”

    瞧见她的神色恢复后,傅景庭才暗自松口气,“走吧,留得太久真该出事了。”

    傅然手里的黄金糕还没吃,已经被攥得掉了不少渣。

    “想吃黄金糕和御膳房吩咐一声就是了。”傅景庭夺过她手上的半块糕点,“何必来冒险。”

    傅然默默跟在傅景庭身后不敢说话,被他领着出了朝贺宫。

    “回去吧,我待会让御膳房送一份过去。”

    傅然站在原地没动,“我原是来寻你的。”

    傅景庭眉眼一弯,意有所指道:“你这不是寻到了吗。”

    “是你寻到了我。”

    “有何差别,总归是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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