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已到了尾声,炎炎夏日的沙漠更是难捱。

    昼夜温差极大。

    凌厉的风如刀子般,在漆黑如墨的夜里狂啸,卷起黄沙漫漫,只往人眼睛口鼻里灌。

    林生不免被沙子冲了个正着,幸好反应及时,灵力护身,防止吃沙子吃个饱。

    想想刚踏入神医族旧址时,还是料峭寒冬,如今竟然入了尾春初夏。

    这梵莱境度过的四个月,也变得更加真实起来。

    身边叶为鱼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猖獗的黄沙一点儿也近不了身。

    而之前被抱着的猫咪,也早已经被叶为鱼化灵为物,变成耳坠子带了起来。

    望着眼前雾山的影子,叶为鱼在前面开了口:““再走一段路,便可以到雾山脚了。”

    林生自然也看了夜幕里,被黄沙笼罩的雾山,影影约约,如同海市蜃楼般不真实。

    想着马上要和溟族人马会合,恐有不便,问叶为鱼道:“阿鱼姑娘,到了雾山依旧打算同行?”

    “自然,不行么?”叶为鱼揶揄道,“之前说好的救命恩人,肝脑涂地。怎么,刚用完就想着甩开我了?忘恩负义吗?”

    “当然不是,”林生注意着措辞答,“一进雾山,我便要和大哥三弟他们会合,只怕到时姑娘会觉不便,多有顾虑…”

    毕竟都是皇族之人,甚为顾忌陌生及来路不明之人,无心善人也会被当作妖魔鬼怪来忌讳。

    就算有着林生的引荐,一番盘问试探,旁敲侧击也是在所难免的。

    叶为鱼仿佛不知道林生在顾虑什么般,随意道:“交朋友嘛,我自来熟。”

    这话说的,林生也不知道怎么把这个话题再往下继续了。

    夜幕深深,雾山脚渐近,隐约可见炊火营帐。

    不知是不是这不远处的人气激起了叶为鱼的兴致,少女突然道:“林生,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

    林生没有应答,自然也是没有否认。

    叶为鱼只当林生也很有兴致,眸光些许深远,声声字句从她口中开始娓娓道来:“从前有一大窝兔子,土生土长在一片只有他们的,极其肥沃的草地之上,生活的幸福美满。

    其中最小的兔子,生活的最为快活恣意,上有年长亲族护佑,下无年小弟妹烦扰,简直一出生便注定了日后千娇万宠的日子。

    这只小兔子呢,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平生只望父母兄姊平安,草地的草永远永远也不吃完,混吃等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但上天呢,最讨厌好吃懒做的人了,尤其是小兔子这样不劳而获,一出生便什么都有的。

    于是,上天派了好多好多豺狼虎豹,来剿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子们。

    豺狼虎豹将上天的话当作信仰,在大草原上疯狂掠杀兔子。

    小兔子,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姊,一个一个死在了自己面前,最后自己也葬身狼口。

    哎…

    这只兔子真是可怜啊,一生无一建树,连简简单单的平生所愿也被碾碎。”

    叶为鱼顿了顿,一张素白小脸偏向林生道:“你猜接下来如何了?”

    故事主角都死了,还有后续?

    林生试探道:“小兔子复活,开始复仇?”

    “当然没有,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又被上天不喜,怎会复活。”叶为鱼也没有继续卖关子,接着道:“后来豺狼虎豹没有兔子吃了,草地上又只有草,因着饥饿,于是开始自相残杀。

    杀到最后,唯一幸存的一只虎,也伤横累累,还是因为饥饿死了。”

    “那也算是,小兔子在天有灵,报仇雪恨了。”林生听完还是把主角回归到故事里。

    叶为鱼轻笑:“也无不可。”旋即停下脚步,“我们到了。”

    林生刚刚听着故事,没有太留意身边风景,没想到不知不觉竟到了目的地。

    眼前漾着一簇一簇的炊火,挨挨挤挤的营帐看似杂乱无章围满了雾山脚,实则同族营帐都扎着堆儿,并以颜色、阵法区分以及隔开各族,倒也有点儿俨然之态。

    林生灵识扫过,很快便找了溟族营帐所驻扎之地。

    溟族营帐为冰蓝色,每顶帐子绣着醒目的冰花图腾,昭示着营帐内所住之人尊贵不凡的地位。

    说来溟族普遍掌水,冰花图腾应和其无甚关系。

    然,凡事总有例外。

    不知何时,也不知何地,有一溟族之人突然掌握了凝水成冰之能,使得原有的水灵诀杀伤力大幅度提升。

    从此横扫整个溟族,称霸大业,其后裔也就是如今的溟族皇室。

    而‘冰’也成皇室的象征和自傲、藐视芸芸众生的本钱。

    说来这凝水成冰的异能也是怪异,不靠天赋不靠传承,凡是和溟族皇室沾亲带故者,皆可凝水成冰。

    自此够得着皇室联姻的王公贵族,也有了自傲的本钱,无时无刻不用‘冰’来彰显自己是何等的天潢贵胄血脉。

    普通官员和百姓虽说不能凝水成冰,但或许是为了讨好皇室权贵往上爬,亦或是膜拜图个修为前程似锦的好兆头,总之纷纷开始有样学样,以‘冰’为尊。

    自然而然,冰花图腾便成了溟族的标志。

    不过能用冰花图腾刺绣于物品之上的也依旧是皇室贵族的特权。

    林生在溟族营帐堆儿前站定,眼前景象让他右眼皮又开始不停的跳。

    溟族营帐除了那显眼的冰花图腾,还有悬挂的曼曼白帆、白绸,以及透过帐布隐约可见的白烛灯盏盏。

    方才因着白色和淡淡的冰蓝太过相似,灵识探测之时并没有留意到。

    如今看这情形,联想着当初梵莱境,叶为鱼悠悠的话。就算拿脚趾头想,林生也知道这一番人间惨淡之景到底是为了谁。

    压住眼角的跳动,林生骤然凝诀,玄色灵力翻飞跃起,豪横冲向了护营阵法。

    一时之间,轰鸣震天,溟族营地兵荒马乱。

    只见一少年,身着素白丧衣,头簪洁白孝花,一脸的‘哪个不知好歹的,竟然敢撞劳资领地’的气势,凶神恶煞踱步而来。

    甫一见面,那白衣少年愣怔一瞬,忽而就涕不成声:“二哥哥,你走的好冤啊~~没想到,都过了头七,还能记得来寻弟弟我….呜呜,弟弟我想你,想的好苦啊…你就放心的走…呜呜,放心的走哈… 有弟弟在呢,一定帮你完成所愿…” 一口气说的呜咽缱绻,抑扬顿挫。

    说话的是林三公子,林默。

    林默不仅一边摸着眼泪,呜呜咽咽,絮絮叨叨,一边不给林生任何插嘴的机会:“二哥哥,你就安心的去吧~!呜呜~~放心的去吧~!!来人,快来人,送二哥哥的鬼魂,魂归故里,永登极乐!”

    没等话毕,林默身边人影聚集。

    数道灵力挟着寒冷冰霜,以及显而易见的杀意,齐齐朝着林生逼近。

    林生翻身躲避,同时以灵力化出的长长冰刃爆出,直指林默要害而去。

    林默掩面哭泣,周身灵力确实没停,化为冰盾抵挡。

    可才一接触那玄色冰刃,那冰盾就仿佛是块豆腐一般,不堪一抵,纷纷碎成了渣渣。

    冰刃在林默要害之处,前方半寸骤停。

    随后林默便发现,更多的玄色灵力爬上了他的身体,如同道道绳索捆的他不能动弹。

    同时,所有攻向林生的灵力,也被其强势轰破,化为虚无。

    眼见自己的主子危在旦夕,且对林生的攻势半分作用也无,听命于林默的众干人等,只得收起灵力攻势,回撤等待时机。

    林默擦了擦未干的眼泪,破涕为狰狞的笑:“哈哈哈哈,好哥哥,没想到真的是你~~哥哥的修为也提高了不少啊,真是恭喜,恭喜啊!”

    后又无辜道:“四个月不见了,就这么对待,对你情深意重的弟弟?弟弟可是为你守灵七日,哭的眼睛都肿了一个月呢~连那金丝楠木的棺材,都是弟弟我,一个钉子,一个钉子,日夜不休的打出来的呢~”

    “我的好哥哥,你这么罔顾兄弟情谊,想置我于死地,弟弟我真的会伤心的~好,伤,心,好,伤,心,的~~“

    林生完全没想过理会他这些话,冷声道:“大哥呢?“

    “大哥?当然是忽闻噩耗,又病的出不了门。“林默语气亲呢道:”二哥哥,我的好二哥,我亲自来迎你还不够嘛~你这么想着大哥,却失踪故意假死四个月,把大哥生生气得病倒。好二哥,如此残兄害弟,怎么还有脸回来?“

    突然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朝着叶为鱼的方向道:“姑娘,你说是不是?如此恶徒,不忠不义,不悌不孝,是不是就应该死在外面?死无全尸,也是他的福气,是不是?“

    刚刚避过战圈,姗姗回归林生身侧的叶为鱼:“……“

    虽说她不仅觉得林生应该死无全尸,溟族阖族上下都应该如此。

    只是当着这俩人的面,她还真是,说是也不对,说不是怕是会遭池鱼之殃。

    眼下她可不想牵扯无端的是非。

    林生压着狂跳的右眼皮,一道灵力射出,稳稳封住了林默聒噪的嘴巴,又一手扒来一个听命林默之人,灵力尽放,沉声威胁道:“带路,去林大公子营帐。老实点儿,不然,你主子,还有你的相好、亲人、朋友都会给你陪葬。”

    被抓着的那人哆哆嗦嗦看向林默,见后者眼神默许后,颤颤巍巍躬身带路。

    林生灵力拖小鸡一般拽着林默,大步朝林大公子营帐走去。

    众人也紧随其后。

    叶为鱼走在林生身侧,有意无意会打量打量身后被钳制的林默。

    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之前便听菩提姐姐提起过这溟族林三公子不太一般,没想到如此不一般。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对所有溟族之人仇视,至少对这位林三公子有那么一点儿好感。

    比起那些虚伪假善、披着羊皮的狼,她宁愿和疯的真实的人相处。

    当然这好感也就仅限一点儿,日后杀自然还是要杀的。

    林默察觉到叶为鱼的若有似无的视线,在叶为鱼下一道视线来临之际,弯起眉眼。

    他本就生的清秀,这一笑更是添上温驯良善之感,天生的人畜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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