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神女’二字,叶婉宁满脸茫然望了望身边的叶昭昭,后者也满脸迷茫的摆摆手示意不知情。

    捉摸不透李琼晞此问之意,叶婉宁试探道:“从未听说过,不知这神女于天命之子有何用处?我等该如何寻得?”

    不知不觉间,连叶婉宁也没留意到,自己将称呼从亲昵的‘琼晞’,转变成了疏远的‘天命之子’。

    李琼晞细细观察着叶婉宁的反应,半晌才开口道:“既是不知,便望婉宁妹妹回族后,为我多留意一二。”

    避开‘神女’于他何用的问题不答,继续道:“该如何寻得,我也不甚清楚,也一直在尝试…”

    后半句说的云里雾里,叶婉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为了李琼晞的求雨之诺,还是小心措辞道:“若能确定‘神女’便在神医族境内,我以神医王女身份在此保证,定当竭尽全力帮天命之子寻得此人。”

    “自是万分确定,”李琼晞意味深长的一笑,“尽力去找便可,若找不到我也会想办法找到的。”

    旋即端起茶杯,悠闲呷一口茶,又接着道:“至于求雨之事,婉宁姑娘大可放心,你们归于皇城之日,便是大雨降临之时。”

    天命之子一诺,全天源大陆皆知,言必行行必果。

    但叶婉宁却觉得着实摸不透李琼晞这几句话,既然他可以想办法找到,为何又来问她,让她找?

    这是试探她口风呢?还是别有其他什么深意?

    更让叶婉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之前明显故作为难为了逼她答应什么条件,为何如今明明模凌两可答复了‘神女‘之事,李琼晞不仅没有再想追究求得准话的意思,还许诺归城之日必下雨。

    一切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着实是诡异至极。

    叶婉宁虽活了几百岁,却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依然小姑娘心性,一旦琢磨不透什么事情,就不管不顾想着刨根问底。

    刚要发话问个究竟,便被叶昭昭打断了话头,“那便多谢天命之子许诺为神医族求雨,我和婉宁便不再多叨扰,来日一切安定,必亲自登门,三跪九叩拜谢大恩。”

    说罢拽了拽叶婉宁的袖子,示意她离去。

    看着面前神色晦暗不明,端茶送客的李琼晞,叶婉宁也明白过来,眼前之人似乎并不是当初可以让她刨根问底之人,揣着满肚子疑惑,少女拂礼随着叶昭昭离开了方仙族。

    .

    又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只不过比起当初满满沉重的心情,如今虽是满腹疑云却也是满怀希望。

    路上快临近神医族仅剩的绿洲地界,叶婉宁难得和叶昭昭打趣道:“昭昭,你猜若是父亲知道这个好消息,会不会一下子多活个几百岁?他肯定会后悔自己没多生几个像我这么优秀的女儿。”

    “胡说八道,“叶昭昭也有了心思和叶婉宁说笑,”王上听闻这等好消息身体定会康健,还在乎那几百岁多活。还有啊,你这么闹腾的性子,王上王后不后悔生了你就不错了,那还敢多要几个像你一样的磨人精。“

    “昭昭~“叶婉宁故作嗔怪,轻轻推了推叶昭昭,“你再这样说我,我日后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叶昭昭也想着轻松气氛,也就半推半就的顺着这轻轻的推,夸张的向右侧,城门方向倒去。

    叶婉宁笑着忙过去拉叶昭昭,可就在这一推一拉间,青石砌就的城门上,一行血淋淋的大字清晰映入少女眼帘:

    ‘王上失德,天灾加身,以命谢罪,神雨降临!’

    叶婉宁有些茫然,有些无措与叶昭昭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两人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居然堂而皇之用最醒目的红写于城墙之上,而无人管理。

    ‘这三个月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俩人同时心念一动,直觉怕是不好,不敢再嬉笑逗留,灵力全开,极速往皇城方向赶去。

    沿途所见更是心惊,绿洲地界外围多城,城门书同样血字,城内皆了无人烟,独留残破屋楼,和焦黑枯萎的菩提灵树。竟是满目苍黄错黑,别有一番萧索诡秘之感。

    叶婉宁俩人心下越来越不安,在离皇城将近之处外城,总算见得人影涌动,却是密密麻麻,挤挤挨挨,仿佛人叠着人往皇城方向蜂拥而去。

    挤着人群,叶婉宁俩人速度明显变慢,纷纷议论也在挨挤碰撞中传入叶婉宁耳中。

    “

    “神医王真要在皇城门上以死谢罪?”

    “可不是吗?那些人亲口说的,还有假?就算他不愿意死,黑衣人也有办法让他死。”

    “真是神医王族失德,我们才百年无雨的?”

    “那黑衣人不都说了吗?若不是神医王族造孽,你我怎么会受着百年之苦?”

    “要是神医王死了,还是没有雨可咋办?”

    “天道也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整的明白的,反正神医王不死,一定没雨,为了咱们能活着,收起你那同情心吧。”

    “管那么多干什么,快和我喊啊!神医王,以死谢罪!!”

    ”

    什么黑衣人?

    什么父亲因失德,必须要在皇城门上以死谢罪?

    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如何了?

    不行,她要快点儿,再快儿去皇城!!

    可为什么,怎么还不到皇城?

    叶婉宁从未如此觉得,这段从外城到皇城的路从未如此漫长,她明明已经用尽了全力,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见皇城门?

    声声‘神医王,以死谢罪!’ 不绝于耳,简单直白,字字锥心。

    那说的可是她的父亲,她如山般的依靠,她从小到大仰望、深爱着的父亲!

    他们都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的父亲去死?

    她的父亲明明一生敬守职责,治病救人,以庇佑百姓为己任,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有何失德之处?

    为了如今这旱灾更是不辞辛苦,借水三方,殚心竭虑,吐血塌上,又为何要以命谢罪?

    叶婉宁想嘶吼,想撒泼,想让他们所有人别说了,别说了…

    可她不能停下耽搁半分时间,她要快点儿,再快一点儿赶去皇城。

    叶昭昭在叶婉宁身后拼命追着,看着叶婉宁被人群撞倒,又踉跄的爬起… 跌倒、爬起,仿佛不知疼痛…

    明明灵力在三月赶路间已经压榨的所剩无几,依旧不要命的催动着…

    鲜血顺着叶婉宁的眼口、手腕汩汩流下,染红了鹅黄的衣裙,也染红了胸间揣着的青白玉件儿。

    可明明已经如此努力的赶路了,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叶婉宁到达皇城门口数丈之外时,便瞧见半空中一黑衣人背影。

    他头戴黑色帷帽,手执冰蓝长剑,寒气肆意,就在她无比熟悉的皇城门上,就在万人兴奋的瞩目之中,就在她嘶吼、飞奔、满目猩红里,刺穿了神医王的胸膛,狠狠定在了皇城门正中央。

    “父亲!!!!!!”

    叶婉宁嘶声竭力的吼着,拼尽全身力气狂奔向城门,仿佛只要这样她的父亲就能听到,就能看到,就能站起来!

    “父亲!!!!!!!!!!!”

    仿佛只要她拼命靠近皇城,那黑衣人一剑贯穿她父亲的事情便是假的 ,就还能回到出发前和父亲撒娇卖痴的日子!

    可她的呼叫,她的踉跄前进,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在乎。

    人群沸腾中,那黑衣人无半分犹豫,又是干脆利落的几剑…

    “哥哥!!!!不要啊!!!!!”

    然而,她的悲鸣,她的嘶吼,却被人群兴奋的呼喊、狂啸淹没…

    皇城之上,五具尸体,是她的父亲、她的四个哥哥们…

    鲜血汩汩流下,染红了青石铺就的皇城城墙,也模糊了叶婉宁血流不止的双目。

    黑衣人早已在五剑之后,在叶婉宁赶到城门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婉宁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颓废的跪坐在了皇城门口,血珀之中。

    从未有过哪一刻像这般一样,她恨透了自己的无能弱小,若是修为能强一点儿,若是能提早一步,也许,也许就不会如此了…

    眼前一切仿佛变得灰白,血液和着泪水,让她有些看不分明这个世界…

    有些茫然的环顾左右,明明三月之前还如期熟悉的皇城,如今竟然如此陌生…

    狂欢庆祝的人群中,不仅有神医族普通百姓,还有往日衷心效力于她父亲的王公贵族。

    他们人人都是喜气洋洋,人人都是笑脸熠熠,人人都是如此欢喜她父亲的死亡。

    明明离开前,他们还殷殷期盼过她父亲的护佑,还跪拂崇敬视她父亲于神医族之神明…

    怎么才三个月的功夫,都变了,全都变了!

    她想不明白,看不明白,明明天地不仁,为何她父亲以命庇佑的百姓,要怪罪她的父亲?

    为何曾经奉她父亲为靠山的下属,要她父亲去死?

    而她这三个月的日夜兼程,卑躬屈膝,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些为了她父亲、哥哥的死而高兴的人们吗?

    .

    “滴答,滴答…”

    一滴,两滴,三滴… 好似有液体自上方滴落在了叶婉宁的脸上…

    温凉又熟悉。

    “下雨了!下雨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先惊喜的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是更多的欢呼,比之方才庆祝神医王之死,还要兴奋十分,欣喜十分,激动十分!

    人们在漫天大雨中舞蹈,狂奔,有喜极而泣者,有欢呼雀跃者,有相拥相抱者,千奇百态,却独独没有为神医王和其子之死而悲怆哀恸者。

    叶婉宁呆呆看着苍天,看着大雨冲刷着父亲、哥哥流下的鲜血,看着茫茫天幕逐渐变成了黑暗…

    忽然间,她觉得好累,就这样睡去,就这样去陪着父亲、哥哥们,也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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