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前溟皇,也就是死去的摄政王以及现今溟皇的父亲,沉迷女色,荒淫无度,差点儿溟皇位置易主他人。

    好在现今溟皇天赋异禀,仅千年时光便踏入乾天境,加上作为兄弟的摄政王鼎力相助,终是平定溟族皇室内乱,还现今溟皇以及万千百姓盛世和平。

    溟皇登基后,摄政王韬光养晦,不理世事,可谓是功成身退,孑然一身。

    然而,不知是天不佑溟族,还是子承父志,溟皇在天源二千七百五十年,带回来了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从此君王不早朝。

    摄政王挺身而出,日日进宫相劝,可即便血泪相逼,依旧收效甚微。

    不知是苍天看不过去了,还是自古红颜多薄命,让溟皇痴迷不已的爱妃,因生产林二公子导致气血两亏,在天源二千八百年不幸离世。

    溟皇痛失挚爱,肝肠寸断,闭关溟族寒冰山中不再出。

    积怨已久的溟族皇室,本就隐有动荡,如今群龙无首,往日波及整个溟族的内乱似乎又要起。

    摄政王心疼百姓疾苦,不畏得罪皇室强权,以一己之力,再次平内乱,定天下。

    举族心服,拥立摄政王登基亲政。

    然摄政王不居伟功,让政于当今溟后,甘于区区摄政王之位。

    是以,这摄政王当得上唱词中的‘开基业,经百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叶为鱼运用灵识之力探查虚无间,也分出了一点儿注意力,留意着戏台之上的婉转铿锵。

    前半段唱词皆与传闻相符,显得这场林生特意带她来看的戏,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可唱到‘独留红颜孤身泪眼两相忘’时,叶为鱼明显眉头一挑,传音于林生道:“我怎么不曾听闻摄政王有何红颜知己?”

    传闻中,摄政王可是为了百姓万民,鞠躬尽瘁,无妻无子,无牵无挂,真真是做到了舍身为天下。

    林生揽着怀中叶为鱼,修长手指绕过少女如缎发丝,顺着白皙手臂滑下,挑逗满满的在她手掌间写下:‘日后再言。’

    叶为鱼触电般抽回手臂,可为时已晚,酥麻从手臂遍及全身,漫上心头,攀上双颊。

    强迫自己冷静,默念‘逢场作戏,逢场作戏’,少女不再言语,将所有心神投入探查幻境之中。

    丝丝缕缕的灵识之力,在经过几番试探中,终于没入虚无之后。

    无数个房间呈现在叶为鱼灵识海中,皆青绿朱红,玉塌金盏。

    塌上看戏之人面具加身,美酒在手,美人在怀,好不快活。

    叶为鱼牵动灵识一一扫过面具看客,记下身型、特征以及极弱极淡的灵力属性。

    出乎意料,看戏之人并不如何多,而最引起叶为鱼注意的是位于角落的一位女子,或者严谨来讲,毕竟不是女子本身,而是她身边的陪客男子。

    不同于其他美人穿红着绿,这个男子穿着戏台之上,扮演摄政王优伶的服饰,面着浓彩,大马金刀坐于朱红玉塌,万分霸道搂住怀中面具女子,没有半点儿其他美人的妖娆谄媚。

    那怀中的女子也不似其他看客沉迷温柔乡,而是专注且虔诚的看着戏台上的演绎,似乎还隐隐透着悲伤。

    揣着万分疑惑,叶为鱼退去灵识之力,捏了捏林生的手,表示一切办妥。

    戏台之上戏,也在此刻进入尾声:

    ‘都道红颜祸水英雄冢,

    都唱美人一笑万骨枯,

    却不谈红颜有情,美人有心,姗姗泪千行,

    如今悠悠生死两茫茫,何日卿卿入梦渡断肠。’

    戏终,台上优伶翩翩散场,房间青红锦缎缓缓降下。

    没想到史诗开场,红颜切入,到头来居然是悲剧一场,算是荒唐。

    到底是传闻中勤政爱民,孑然一身的摄政王为真,还是这戏词中缠绵爱恨情仇、一地荒唐的摄政王为真?

    艳红雾气不知何时,不知从何处,氤氲漫上,填满了整个房间,遮住叶为鱼的视线。

    灵灵叮当声自耳边响起,然后渐渐、渐渐远去…

    乾坤颠倒,红雾散去,叶为鱼眼前不再是纸醉金迷,而是昨日熟悉的皇城主街,咿咿呀呀叫卖声热闹非凡,一切变换不过眨眼之间,恍若刚刚一切只是梦境罢了。

    果真诡异,那黑塔,那戏,那女子… 还有扮作陪客美人的林生!

    叶为鱼欲要抬脚回林生府邸问个明白,却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去路。

    往下一看,方才青红房间里昏死过去的左清川,竟横陈于大街之上。

    叶为鱼有些头疼,林生造的孽,她要来擦屁股,可怜了无辜牵扯进来的左清川。

    蹲身而下,叶为鱼抚上左清川手腕,灵识之力温和游走于左清川体内。

    这黑塔吞噬之力着实霸道,左清川如今就如同空壳一般,半丝灵力也无。只怕这昏死,也并非都因突然惊吓,还有灵力尽失之故。

    好在除了灵力全无,左清川并未被动任何手脚,还算是毫发未伤,全须全尾的。

    看来,没有如同林生所料想的那样,这黑塔中人和觊觎‘神女’之人没有任何关系,不然也不会全须全尾的将左清川和她一起扔了出来。

    这倒有些意思了,整个天源大陆,听闻‘神女’皆是趋之若鹜,毕竟谁不想天下无敌,长生不老,如今这‘神女’送上门去,居然不要,到底是对‘神女’不屑一顾?还是另有内情呢?

    更为诡异的是,这黑塔看戏,美酒相待,佳肴相邀,美人相赠,却不用一掷千金。

    如此一来,功名利禄皆不要,这黑塔究竟求的是什么呢?

    黑塔中这‘极乐’这二字也有意思,何是极乐,醉生梦死美人怀吗?不见得…

    叶为鱼暂时按住纷飞思绪,正要起身扶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左清川时,一道陌生的男声传入耳中。

    “姑娘,需要帮忙吗?”

    叶为鱼闻声抬头,一袭紫衣锦袍的男子执扇伫立于她身前,笑眼弯弯,丰神俊朗,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之上,奢华风雅得格外突出。

    男子虽嘴上说着‘需要帮忙吗’,可摇扇闲立的姿态却是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言语‘相帮’也好,故作姿态也罢,这些都无关痛痒。

    最引起叶为鱼注意的是,男子身段气质,还有袖口独特细纹,和黑塔中一位看客特征一一重合。

    心下渐沉,不管这人是黑塔中人也好,还是单纯去找乐子也罢,叶为鱼不想过多牵扯,冷淡道:“不了,多谢。”

    话语间,一手捞起左清川,搭在了自己肩膀上,错开男子往林生府邸方向走去。

    陌生男子完全没有被叶为鱼的冷脸打扰心情,也没有因拒绝而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依旧满脸挂着标准喜面笑,没有握扇子的手搭上了左清川,承担起后者另一半重量,语气熟稔:“姑娘纤弱,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这番牛皮糖般相贴的姿态,还是在同样看戏之后,到底是偶遇相帮,还是筹谋已久的别有目的?

    叶为鱼眼里白金乍现,灵识之力瞬间萦绕周身,只差临门一动涌向陌生男子。

    男子依旧喜面笑,混不在意叶为鱼的戒备,悠闲跟着后者步伐道:“姑娘,脾气别这么大,在下只是好心帮忙罢了。”摇了摇扇子,仿若好心的提醒道:“不过姑娘还是收回灵识之力的好,皇城之内,可禁止动武呢~姑娘不怕溟后制裁,在下可怕得紧呢。”

    言语间,傻子也能听出盈盈威胁之意。

    “即是好心,不如报上名来,也好日后登门道谢呀~”叶为鱼看着这架势,忽而白莲花般的一笑,灵识之力没有半分收敛,内心越是发狠,面上越是言笑无辜。

    “哦~倒是在下的疏忽,”男子似乎才恍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与人相交,要先自报家门,扇子折起,语调带笑道:“巫魔族来使之一,谢霁华。(1)”

    巫魔族?岂不是困住溟皇、刺杀林生的嫌疑对象之一,甚至与神医族当年灭族都可能密切相关。

    那如此说来,这谢霁华去了黑塔看戏这件事儿,便变得更加耐人寻味起来。

    不过自己送上门来,倒是可以好好试探一番了。

    “谢公子,倒是悠闲,也逛起了这皇城主街。”叶为鱼无辜熟稔的搭着话。

    言下之意,我们小姑娘没什么身份,悠闲逛逛主街凑热闹,你谢霁华身为使者之一,为何不忙着正事,倒有着闲心逛街?

    “溟后准了来使们今日休沐,难得在下有机会体验溟族风土人情。” 谢霁华依旧喜面,四两拨千斤的解了叶为鱼试探,不露声色的反击道:“倒这小姑娘,如今皇城内和平安乐的,怎就昏迷不醒,内里灵力全亏?”

    ‘这小姑娘’说的是昏迷中的左清川。

    叶为鱼眸子一沉,左清川如今昏迷,无法运功恢复灵力,但同样身为看客、处在清醒之中的谢霁华可不一样,怕是一出黑塔灵力便恢复七八分。

    而他看似好心帮忙扶着左清川,实则却是借助接触,将灵力悄无声息渡入后者虚弱无灵力防御的体内,试探出了其异样。

    而这一异样,谢霁华身为黑塔中的看客怎能不察觉出原因,他这么问出来,不过是告诉叶为鱼,她们去过黑塔之事,他已知晓罢了。

    那么他是想表达自己也是找乐子的同道之人呢?还是想说在黑塔中,察觉出叶为鱼不受黑塔吞噬之力影响,可以突破虚无幻境,窥探黑塔看客?

    若是后者,这一问便就旨在试探叶为鱼到底是何身份。

    “不过不小心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叶为鱼自然不会让对方达到目的,也知道对方也是千年的狐狸,试探不出来什么,遂不想再过多做纠缠,张口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后,不忘暴力将左清川揽到自己背上,避开男子的任何接触,杏眼弯弯辞别道:“谢公子,萍水相逢,眼下距离相去之处已是不远,就此别过,日后山水相见定言谢。”

    谢霁华似乎是试探一番后,便达到自己目的般,也不再作过多纠缠,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带笑道:“在下便送姑娘到此,万盼日后相见。”

    叶为鱼不做多留,背着左清川,疾步穿过人海,在谢霁华视野中消失不见…

    皇城主街,谢霁华望着叶为鱼消失的背影,悠闲摇扇,笑得更加耐人寻味,别有深意…

    References:

    (1)出自刘克庄《生查子·元夕戏陈敬叟》“繁灯夺霁华,戏鼓侵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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