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生下胧月的那几天里,本该是件欢天喜地的事儿,可我却病得厉害没能赶上,只整日里发着高烧,说得些荒诞的胡话。

    偶有清醒时候,我却时常想起高烧时做得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来,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一时间心里也有了些感叹。

    如今树倒猢狲散,长姐又执拗,也不知孩儿生得如何,是像长姐多一点还是更像皇上,是爱哭的小哭包还是个爱笑的乐娃娃。

    想着我也笑了起来,这宫里苦闷的日子还长,还是做个笑口常开的人儿更欢快些。

    我挣扎着起来,病的久了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我喘着气费劲开了床头的柜子拿了双虎头鞋出来,我轻轻摸着虎头,想着孩子穿上它笑盈盈好奇打量的模样。

    忽然我听到门帘响动,一个圆脸小丫鬟端着药进来,我瞧着她有些面生,估摸着哪里分来的小宫女,她瞧着我起来了立即把药放在桌上,面上带着些焦急过来扶我。

    “姑娘怎起来了?太医说姑娘身子弱,还得再喝几副药。”

    她又扶我半躺在床上,拿了枕头靠枕给我垫着,手上动作不停还带着些喜悦开口说着:“如今娘娘生了公主,日后好日子多着呢,姑娘也要快快好起来。”

    我一听也有些激动连忙追问:“生了?公主怎么样?瞧着可好?”

    “奴婢进不得内殿,听说娘娘好,公主也好。”

    她转身端来药要喂我,我冲她笑了笑仿佛身上也有了力气,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接过来一饮而尽,苦,真苦。

    可比起药的苦涩我还想活着,经了流朱那事儿我才醒悟,奴才的命儿莫非就不是命儿?我要好好活着,我时常告诫着自己。

    小丫鬟见了连忙给我拿蜜饯,我摆摆手又问:“那皇上呢可来瞧过了?”

    听了这话她带了些遗憾说:“奴婢听说近日西北有些不太平,皇上忙于政事一时脱不开身,倒是当天就打发苏公公来说了公主封号。”

    我听了有些疑惑,怎么和梦里有些出入,想了想我又自嘲笑笑,果然是烧得糊涂了,梦里的事儿怎能轻信。

    想着又松了口气,如果真按着梦里来,长姐可是要自请出宫,不禁又想起果郡王,想着梦里的糊涂事,我心里升起一股厌恶来。

    果郡王?果郡王算什么玩意儿!罔顾人伦,觊觎皇嫂。就算和长姐有了首尾,到底在宫外,使个病故的计策金蝉脱壳,自此隐姓埋名悄悄过日子难道不比这样偷偷摸摸来的要好?

    不知梦里自己为何那样痴迷钟情于他,如今想来简直令人作呕,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又何必如此。如今自己病了一遭,倒是清醒许多。

    又过了几日,许是我心上松快,病也渐渐好起来,虽然我特别想去看长姐和胧月,可到底怕过了病气给她们,只能按下不提,也不知胧月和长得梦里像不像。

    小丫鬟名唤朱果,这倒是叫我有些惊讶,齐妃娘娘宫里的大宫女叫翠果。我试探着问了问,结果八竿子打不着,我自己身为奴仆,虽觉得有些不妥,可哪里敢给小丫头改名。这几日我打发她打探消息,可她不过是个粗使丫头,每次不过是只言片语,倒是叫我焦心。

    这日槿汐来看我,虽克制着,但到底脸上有了些欢喜神色。

    见她进来,我起身下床要给她行礼,可她忙过来扶着我不让,拉着我的手说:“姑娘这是做什么,咱们这样亲近,哪里用得着这样多礼。”

    我俩坐在卓前,她给我倒了水递给我关怀着说:“姑娘这一病也有些时候了,娘娘这些日子虽有些沉闷,可也问过姑娘几回,如今姑娘将要大好了,娘娘知道了也能放下心来。”

    我听了就觉得泪眼朦胧,槿汐见了立马拿帕子给我擦:“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又掉金豆子。”

    我有些哽咽,强自按压了翻滚的情绪说:“姑姑,我这病着每日里担惊受怕,如今听着娘娘和公主都好,我这就放心了。”

    槿汐又拍拍我的手有些感叹着说:“当初纯元皇后故衣之事后,娘娘和皇上这样不远不近处着倒是最好,给彼此留些余地,将来也好转圜,如今看着皇上怕是也有些口是心非,我私下里问过苏公公,他说皇上高兴着呢。”

    顿了顿又说:“如今就等着公主满月,说不得就能冰释前嫌,再进一步或是奢望,不过得个妃位应能是手到擒来,若是皇上存心贴补,说不得还能得个二字封号,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

    我想着若是能借机和皇上重归旧好也算是苦尽甘来。可又想起梦里来长姐的决绝,又有些担心开口问:“娘娘心里可还愿意?”

    槿汐听了也有些担忧说:“娘娘心里苦,我等也只能是劝着,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公主想想,也得为家人想想。甄家如今被流放宁古塔,娘娘就算心里再委屈,也得为家里想想。但愿娘娘能转过这个弯子来。”

    又说了一会话,槿汐见时候不早了就告辞而去,我觉得身子渐好,在屋里走动了起来。

    我喝了药又沉沉睡去,如今我也算进退两难,也不知我若将梦中之事告诉长姐,也不知她信不信,或许更多是当我胡言乱语。

    我不知晓的是,在皇后宫里,皇后正与安嫔密谋。

    安嫔正侍候皇后用完晚点,喝着茶正说话消食,皇后放下茶杯抬头看了看窗外,只见一轮明月高悬,有些感慨说道:“公主倒是得了个好封号。”

    安嫔顺着她目光瞧瞧,想了想说:“虽甄姐姐才情出众,可到底皇上选得好,想来也算称心如意。”

    安嫔提起皇上来,皇后就笑着说:“是啊,公主是称心了,只怕莞嫔……”

    “臣妾前些日子路过齐妃娘娘宫里的时候,听着里面三阿哥朗朗读书声音,一时有些向往,回去了也附庸风雅翻了本唐诗,正巧这几天读到了白乐天写得那首《赋得古原草送别》。”

    皇后听了念诵了出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是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让人关了窗子又问:“你瞧着莞嫔如何?”

    “姐姐心高气傲,怕是破镜难圆。”安嫔说道。

    “可到底有个孩子,这就有了牵挂。”皇后叹气说。

    “若是她不肯原谅皇上呢,若是她自请下位,眉姐姐自身难保,想来就是端、敬二妃。可端妃娘娘袖手旁观,只怕她心里也有了芥蒂,如此看来说不得就是托敬妃娘娘抚育公主。”

    皇后听了点点头笑着说:“如此看来,你倒是和本宫想到一处去了。”

    安嫔想了想又说:“臣妾近来从祺贵人那儿得知个秘密或能帮娘娘一把。”

    皇后来了些兴致:“哦?不妨说说看。”

    这时安嫔近前压低声音和她说道:“浣碧乃是甄远道私生之女,若是公主得她教养,想来莞姐姐也能安心。圆明园里既然住着位阿哥,若再填个公主去想来也不打紧。”

    皇后点点头:“都说见面三分情,若是见不得了,怕也要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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