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这出后,夏子初总时不时就去外头走走,只是身边的护卫渐少。

    这一日,夏子初撑着把别致的伞,独自在城内闲逛。她见着有趣的玩意,便买下,不多时手上就带了许多东西。

    “姑娘可还要去哪里?”边上的小贩也都知道,这是邺城的大贵客,还是个好相与的主。这几日在邺城买了许多东西,只有多给没有赊账的。故,时常就有小贩同她聊聊民俗,谈谈聊斋的。

    “有些饿了,这附近可有什么好吃的?”夏子初也是有些累了,这伞重得很。她手上又拎了东西,实在没劲继续折腾。

    “我倒是知道有一处好地方,是私房菜。”另一个小贩也过来了,“你帮姑娘把东西带去仙都苑吧。你看姑娘的手都被这绳勒出红印了。”

    “也是,这半吊钱就当路费了。劳烦您走一趟了。”夏子初把手上的东西都给了那人,自荷包里取出一小吊铜板放在对方怀里。

    “好嘞。”小贩接了东西和钱,欢欢喜喜的去了,那小摊由着边上的妻子看着。

    “姑娘,这边请吧。”后面过来的小贩饶是有礼,夏子初也不扭捏就往他说的位置走。

    行了半刻时,到一处暗巷,夏子初有些乏了,叫住了前面带路的人。

    “这里够隐蔽了,叫你家主子出来吧。”

    “都说夏家姑娘性子怯懦,想不到却是个极有胆色的。”前面那人回身,这架势是个练家子。

    邺城进出自由,但刚刚看这小贩和周边人熟稔的样子,应是城内人。夏子初转着扇柄,等那人出手。

    那人抽出腰间藏着的鞭子,朝着夏子初的面就摔了过来。夏子初身子一侧躲了过去,手上的伞转了起来,同样迅速的朝那人划过去。这看似没什么章法的架势,打得那人节节后退,未出几招,臂膀上、面上都有血痕。

    “下去吧,你不是她的对手。”裴钦自一道小门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个人,速速过来扶回那人。

    “这伞骨由精铁而制,实则是一柄利器。且我上了毒,没有解药的哦。”夏子初自小跟着宋朿,不会号脉断疾,但是研制毒药甚是有一手。她总认为有了解药的毒药根本算不上毒,惹得宋朿每每都要查看她的配方后再去配制解药。有时,毒的剂量过大,压根等不到解药,宋朿养的鼠呀兔的就没了。

    “媛媛总说看不透你,果然哪有女子似你这般心狠。”裴钦见那人果真口吐白沫,渐渐没了气息,有些愤恨。父亲留下的人不多,这么快就折了一个。

    “你要是有裴媛半个脑子,她也不会死了。”夏子初无奈,她说什么裴钦就信啊。就是个普通的毒,不过是那人内功运行太过,毒走得快了些。及时送去郎中那儿,两剂药就好了的事。但是,不送可就没命了。

    “就不知道,你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了。”裴钦手中的剑气已动,看着有些吓人。

    “你虽是才智不足,剑术倒是京中少有的厉害。”那年在校场上,裴钦以一柄薄剑得魁首,可不是旁人看在他家世的份上让的。

    夏子初在伞柄处用力一按,抛去伞身,抽出一柄利剑来直对裴钦。

    “今日,你我就好好试一场。”夏子初话一落,就欺剑而上。裴家欠她夏家的是血仇。

    早几日前,因小郡主的招摇过市,时安顺利查到了些消息。为了稳妥,他们按兵不动。今早小郡主说,时候也差不多了,就在这一二日里。故,时安等人易了容,早早混在那些小贩里,暗中守着小郡主。

    “你们带人把这整条巷子围起来,我去里面盯着。”时安知道小郡主武功不弱,陛下也说要成全小郡主的心意,让自己保证小郡主无性命之忧即可。

    于是,时安就躲在这墙上,静静观望着二人缠斗。若小郡主难以匹敌,自己便会即刻而出,力争一招让裴钦毙命。思及此,时安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巷子里,夏子初使了全力,招招直逼裴钦要害,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裴钦接的也是有些力竭,怎么想得到,这一个文文弱弱不多话的夏家遗孤会有如此超群的剑术。

    夏子初抓着裴钦晃神的间隙,一剑直劈他脖颈。裴钦见她上当,勃颈后仰,长剑直取夏子初腹部。不料夏子初侧身一闪,翻旋到裴钦身后,霎时间就剑身朝后直刺裴钦后腰腹。

    裴钦身边的人见状,也是瞬时出剑,欲取夏子初性命。时安甩出两柄短刀,直中二人心脉,自墙上纵身而下,护在夏子初身前。巷外埋伏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裴钦带来的人小队人马尽被收拿。

    “姑娘可知方才有多危险!”时安一阵后怕,连自己也没瞧出那是裴钦的欲擒故纵,姑娘那一侧身后刺,是冒了极大的险。

    “我知道你的短刀有多快。”夏子初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眼神带了点飘忽。

    时安想起那么多个日夜,小郡主翻看着裴钦常用的招式,又自己琢磨出化解的招法来。没有那血仇撑着,怎么坚持得下来呢。今日纵然冒险,也是小郡主的奋力一搏,非要亲手拿下裴钦不可。

    “姑娘先去歇歇吧,我让人给姑娘做了爱吃的莲叶羹。”时安让人过来带小郡主先回去,仙都苑里正好有一处温泉,可给小郡主缓缓心神。

    仙都苑内,婢子来来往往,备着夏子初沐浴要用的东西。

    “你们先下去吧。”夏子初进了浴池,就让侍婢们先出去。待只有她一人时,夏子初卸力般瘫靠在温泉壁沿上。她抖着手自倒了几口果酒,企图暖暖身子。这天明明热得很,她却是从心里透着寒意。

    父亲殉国母亲殒身,接二连三的事,压在她心头上。来不及感叹自己命途多舛,还得防备及笄之年的命劫,夏子初实在疲惫。

    每每一想到那时候的情状,夏子初就会如至寒冰之处,瑟瑟发抖,遍体生寒。她无处求援,只能竭力往前走,没日没夜,不敢停歇。

    “爹、娘,女儿好怕。”及笄礼就快到了,爹娘的遗骨还尚未有消息。除了帮王凌则以保祖母在世家中的体面,她就还能做什么呢。

    无人知晓,命劫会是如何,她又还有没有机会去做别的事。

    因为未知,夏子初无措极了。她只能按着自己觉着可能好的方式去做,去周全。身边人也已尽力护她周全,她怨不得任何人。

    夏子初将自己没在水里,寻一刻绝对清净。

    “小郡主,可要人再送些清酿进去?”时安料理完裴钦的事,端着莲叶羹来。他听侍婢说小郡主在里头待了许久,有些不放心,在外小声问着。

    “无事,让人进来吧。”良久,夏子初已是收整好情绪,闭目靠着池壁。

    侍婢们鱼贯而入,帮着夏子初擦拭身体,待整理好仪容后,撩开那纱帘送夏子初出去。

    “城内余孽可拿住了?”夏子初缓缓用着那莲叶羹,抬眼问了时安一句。

    “陛下的意思是,后边的姑娘就不用插手了。”敌在暗我在明,又是小郡主亲手杀的裴钦,反扑回来,怕防不胜防,只能先送小郡主回去。

    “我等定会处理好此事。”时安接过夏子初放下的羹碗,“陛下为姑娘借来了王家的泉鸣马车,回城便不会那么辛苦了。”

    “厉害。”夏子初感叹,陛下表哥好手段,连着世间独一份的泉鸣马车都能“借”来。

    “是王家大公子听陛下说姑娘一路颠簸甚是疲倦,主动借的。”时安据实以回,这次可不是陛下使手段。陛下是想同王大公子说小郡主看上了个角儿,而王大公子只听到了一路劳顿。

    “哦。”夏子初浅笑一声,不枉她为王凌则翻了那么多医书。

    时安见夏子初有些欢颜,也稍稍放了心。

    当夜,夏子初又在仙都苑设宴,邀城中有官职、有名望的家族一道来,谢他们这几日来的款待和迁就。

    “小郡主,都安排好了。”酒宴正酣,时安在夏子初身后悄悄说着。

    “好。”夏子初端起酒盏,向几位长者敬了下。下首的人也都从善如流一饮而尽,宴席其乐融融。

    “尊主竟还请了邺城最年轻、最有名的角儿,对我等实在太过客气了。”太守见戏台上的人有些眼熟,一开嗓就知是谁了。

    “初来乍到,承蒙几位包容。听说几位也是爱听戏的,所以邀了城中各戏院最有名的角儿来。可不止这一位呢。”夏子初细细说来,这阵仗把下首的人都惊着了。

    这位主子行事张扬,出手大方,没想到临别前,还给他们送了如此体面。

    闻可器一曲唱罢,以茶代酒向几位尊客行谢礼,到了夏子初这里,忽有人举刀而出欲行刺。闻可器结结实实替夏子初挡了一刀,霎时间仙都苑的留仙台慌做一团。

    “刺客已被拿下,诸位可以安心了。”时安及时出现稳住场面。

    “主子?”时安见小郡主在替闻可器号脉,很是认真。

    “正中心脉,回天无力。”夏子初一脸沉重,闻可器似想说些什么,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什么反应了。

    “裴家余孽,其罪当诛。天家不欲祸连无辜,不曾追究。现竟行刺于尊主,其心不忠,其意不轨,责令全城搜捕。艺人子源,为尊主挡刀,赐良籍,得厚葬。劳烦太守大人操持了。”时安让人扶小郡主回去,又说了口谕,一切交由太守大人处置。

    事发在邺城,太守魂都快没了。他战战兢兢,生怕尊主大怒,判自己个抄家的罪责。不想尊主如此大度,他赶紧接了口谕,即刻就去搜查了。

    其他人也高呼圣明,表示愿出一份力,都回去集合家丁,挨户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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